稟過話兩道人一同進伏庸殿,李牧首開門見山說了讓他們來的原因。禮部的人聽完下巴差點沒掉地上。國庫黃金是不夠,但是不代表大夏不夠,官宦權臣、世家大族、大富商他們這些人手裏自然是有的。然而有,人家也不一定會換,戰爭時期,自然要用非常手段,所以李牧首的意思威是逼加利誘,讓這些人把黃金交出來。雖然這聽著很霸道,但也確實霸道。禮部的人垂著腦袋盯著自己的鞋尖,連著幹咳了幾聲也沒說出話。原來叫他們禮部的來就是唱黑臉。他們挨家挨戶去遊說,許諾以好處,不行便以戰時需要脅迫,而那些人權衡考慮自然會割塊肉。隻是從哪些人手裏要錢,這不是拍了老虎的屁股臨走再撂一句這小貓真可愛一樣的效果嗎。真這麽做到時候那些人不一定罵李牧首專斷,但一定會把矛頭對準他們。“溫大人覺得有異議?”李牧首靠在椅背上看向禮部為首一大臣問。“沒、沒有,臣隻是在想或許有更好的辦法,這樣做可能會引起動蕩……”其實說完這話溫大人就知道自己說錯話了,果不其然,李牧首冷笑一聲掀起眼簾又問“溫大人這樣說是想到更好的法子了?”“不如說來朕聽聽。”書房內針落可聞,溫大人頂著李牧首的視線閉了閉眼恨不得一道雷把自己劈死算了。“陛下聖裁,臣愚鈍,暫且還沒有想到更好的辦法。”溫大人戰戰兢兢道。“既然愚鈍……”李牧首神色霎時一冽,溫大人頭低得更深,冷汗順著額角砸在地上。“陛下”曹公公忽然從外匆匆進來也打斷李牧首了沒有說完的話,他彎腰低聲不知道對李牧首說了些什麽,隻見李牧首鬆了眉心,麵上的戾氣也都一掃而盡。“是”曹公公點了點頭,躬身退出去。李牧首擺了擺手,讓跪著的溫大人起來吧。溫大人沒想到這事就這麽揭過去了,小心翼翼站起來大氣都不敢喘。“直接進去?”殿外,程幼皺眉問。曹公公緊緊跟在他身側,笑著連連點頭說是陛下吩咐的。這個時候他不應該正在處理政務嗎?雖然是這麽想但程幼還是跟著曹公公進了伏庸殿的書房。一進屋眾人的視線也都落到他身上,程幼頓時局促得手腳都不知道該怎麽放。李牧首看出他的窘迫,起身快步走他身邊。“你在會見大臣?”程幼尷尬地問。“嗯,正忙,不過不打緊。”李牧首拿絲帕伸手想擦淨他臉上的汗。隔著屏風,膽子大的幾個人偷偷側眼去看,隻看見他們陛下微微彎著眼尾,正細語溫聲地和一個長身玉立的公子在說話。真稀奇……不過也有人認出來同李牧首說話的公子正是當年死在火海裏的程君,猛得一怔,瞳孔微縮。“我今天來是祖母吩咐我把這個交給你。”程幼避開李牧首伸過來的手,將一信封一樣的東西遞到他麵前。李牧首僵硬地收回停在半空的手。“我祖母說先皇時和胡羌打的每一場仗無論勝敗都是由胡羌挑起。他們看著大夏兵弱民貧所以總會找各種由頭出兵,大夏無奈隻能被迫應戰,然後便是割地、賠款……”“這次不一樣是大夏要起兵,但雖然是我們起兵也一定要幹幹淨淨”“所以錢一定要還,仗也一定要打。”“這是祖母畢生積蓄,黃金一千七百八十三萬兩。”程幼仰頭看著他說,黑白分明的眼睛幹淨又清澈。李牧首捏著輕飄飄的信封,想還給他卻又被他推回。“這是我祖母的意思,你不用還給我。”“……謝謝”李牧首看著他輕聲道。“仗能打贏嗎?”程幼忽然問。“不知道”李牧首沉默片刻道,雖然最近十來年大夏國力恢複迅速,但要和在北多年稱霸的胡羌比較的話勢力還是稍弱。“會贏的”程幼抿了抿唇看著他道。李牧首抬眸看他,隻看見程幼清亮的眼裏滿是堅定。“事無定論,隻能盡力而為。”李牧首垂眸淡淡道。“一定會贏”程幼語氣格外堅定“帝王之所欲為百姓之所欲,欲而必至。”李牧首聽罷久久沒有說話,這話他幼時聽太傅說過,但也隻是聽過。他始終信奉至高至強則無人敢欺。帝王需要要懼,卻並不需要理解,也不能被理解。他們站在屏風外說話,裏麵的大臣都時不時地引頸偷瞧。程幼被看得不自在,轉過身低聲道“我先出宮了。”“別……”聽他要走李牧首下意識握住他手腕。李牧首的手掌以強製性的姿態攥住他的手腕立刻讓程幼想起不太好的回憶,臉色有點冷。李牧首知道他誤會了 ,連忙鬆開手道“我和大臣正商議此事還沒有定論,想讓你也來聽聽吧。”程幼一愣,皺眉道“我又不懂……”“可能身在局外才看得清楚,懂得多反而更瞻前顧後,你聽了不是正好也知道你祖母的錢是不是放到妥當的地方了。”“……行”片刻,程幼點了點頭。李牧首微微勾了勾唇,顯得格外柔和。大臣見兩人要進來,連忙收回視線,正襟危坐。程幼進屋坐到曹公公親自搬的椅子上,聽了一會也差不多知道李牧首是什麽意思,視線慢慢從一臉土色的溫大人身上移開,皺了皺眉。李牧首這做法固然有效,但弊端也非常明顯怨則生懟。如果後麵處理不好,戰後朝堂必然又是一場腥風血雨。也不知道該說李牧首有魄力還是要說他獨斷。“程公子有什麽看法”一白發蒼蒼身著紅色鶴羽冠服的老人問程幼。他的聲音不大,剛好夠程幼聽到。“汪太傅……”程幼扭頭看清問話人的臉一愣汪太傅。“程公子”那大臣稍有詫異,聖上確實有任他為太子太傅的想法,不過這事也隻有他和陛下知道,這程公子是怎麽獲悉的呢難道是陛下同他說的想到這裏他臉上明顯有些不悅,聖上對其也太過寬縱了些。“汪大人”程幼自知失言,收斂錯愕的眼神,眼前這人是上一世死在折顯馬蹄下的汪太傅,也是現在的禮部汪大人。“程公子對此事有何看法”汪太傅追問。程幼垂眸嗯了一聲沒有再說話,像是在思考又像是束手無策。汪大人問他自然不是莫名其妙地問,隻是奇怪李牧首讓他進殿聽政是不是有什麽緣由,因此發問來試探深淺。“汪大人”坐在上位的李牧首看向汪太傅輕聲道“汪大人是在問什麽”汪大人聽李牧首問話轉過臉,語焉不詳“我在和程公子正說著還黃金的事,想問問程公子是不是有什麽良策。”汪太傅話音落,屋裏陷入一陣令人尷尬的寂靜。第103章 囊括了他對所有美好的遐想在他們眼裏無論是位比貴妃的程君還是如的程府程公子,都不過是帝王的榻上玩物。李牧首沒有說話,眼底微涼,顯然已有慍色。程幼看了眼李牧首在沉默中緩聲開口。“國事並非隻是朝堂政事,也是大夏千千萬萬百姓的事,所以為什麽不讓百姓自己決定呢”他的話音落下殿內仍是一片寂靜,遂又道“我的意思是聖上可以把如今的情況告訴百姓讓他們自己決定。在此內外交困之際,像我祖母這樣願意盡綿薄之力的可能並不少。”“天真……”不知道是誰低語,程幼本就忐忑的心越發不安,幾度後悔剛剛接話。可是他不接話,大概又要有人遭殃。“我隻是這麽說……”程幼張了張嘴幹巴巴道,話還沒說完就被李牧首打斷敲定。“就先這樣。”“聖上……!”因為李牧首的草率決定底下大臣皆一臉錯愕。“你們如果有更好的辦法,也可以暢所欲言。”李牧首的聲音輕淡,幾乎是商量的語氣,這也隻是因為有程幼在場他冷戾的氣勢有所收斂。上傳下達,非常時期各樞雷厲風行不過半日帝京各處便張貼了邸報。“公子,麻煩你看看這報上說的是什麽?”“老伯,這報上說胡羌逼迫大夏還黃金,若不還便要出兵,現在大商和國庫手裏沒有這麽多黃金所以陛下發邸報向底下借黃金?”“大夏要和胡羌打仗?”老翁問。“可能是,說不還錢便要發兵。”“要打便打尋什麽荒唐由頭!”一年輕公子憤憤道。“是”一人應和,顯然對胡羌多年來觸犯國威的行徑早已不滿。“胡羌新王剛剛繼位怕是不會打,應該隻是想從我們這裏搜刮些東西罷了。”“賊國!”“君子愈讓,小人愈妄。按我看來其實不必還什麽黃金,陛下就該直接發兵,打到他們怕,知道怕就不敢了。”“黃金是要還的,他們逼著還黃金是他們狡詐,但我們若違背契約便是不守信,國無信不立,我們不能因為別人的錯也慌了自己的陣腳跟著犯錯,不值當。”“子係山中狼,得誌更猖狂。我們守禮,隻怕倒叫他們以為是我們怕了。”“怕與不怕還需站場上分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