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小鴨子一樣腳步一淺一深地張著手撲進程幼懷裏。程幼稍稍彎腰笑著摟住將臉埋在他膝蓋出的小人。“爹爹抱!”滿滿仰頭伸手,笑眯眯地看著他。程幼掐著他腋下抱了一會又連忙把人放下,滿滿蹬著腿哭唧唧地摟著他脖子不願意下。“爹爹抱不動……”程幼護著他的腰,歪著頭一臉無能為力地看著他。“爹爹可以!”“不行、不行……”程幼好容易把他放下來,抽了空掉頭就跑,留下低頭嘻笑的侍從、婢女和皺著眉毛站在原地的滿滿。“爹爹昨天還抱小弟弟了!”滿滿回過神邊追邊控訴。程幼閉了閉眼,恨恨想人小記性還挺好。“爹爹就抱了小弟弟一下,而且爹爹昨天回來都抱了你一整天,今天爹爹真的抱不動了!”滿滿追上來抱著程幼的腿,一雙大眼睛淚汪汪地看著程幼“爹爹抱別人,都不抱我……”“哎、昨天爹爹不是抱了你一天嗎,你這麽說可就沒良心了,我現在胳膊還……”這話還沒等他說完,滿滿掛在眼眶裏的眼淚就開始啪嗒啪嗒掉。“爹爹抱!”程幼歎了口氣認命地把小人抱進懷裏。滿滿得償所願,伸手自己擦了臉上掛著的眼淚,乖乖地將小腦袋靠在他肩上,程幼張了張嘴想說什麽最後看著他柔軟的側臉也什麽都沒有說。大概是從小生活在動蕩的壞境所以滿滿對他格外依賴,從前在鄴城沒有和他同齡的孩子所以就還好,但在帝京先不說宗族的其他小孩,單是家裏就有四個小孩。二哥的一對雙胞胎、三姐家一個小姑娘、還有六妹家還有一個比滿滿大一歲的小男孩。因為邊境不安穩現在都回來了。大概是他看著麵嫩亦或者小孩都喜歡長得好看的,所以總是招小孩。小孩都圍著程幼滿滿就不樂意了,幾日來他霸道的性子暴露無疑,像小狗護食似的。到了前廳,眾人看著滿滿趴在程幼懷裏都笑著打趣,然而滿滿絲毫沒有同齡小孩的羞謹,坦然接受來自四方逗樂的視線和笑聲。三姐上前地摸了摸他肉乎乎的小手,含笑柔聲道“這性子像誰?”這淡定自若又霸道的性子像誰?自然是像李牧首。吃過午飯,二哥家的小姑娘穿過人走到他跟前軟軟糯糯地問“小叔叔,今天可以出府去街上買糖畫嗎?”滿滿轉頭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程幼,簡直讓他哭笑不得。“天太冷了,我們今天不出府,讓管家喊做糖畫的伯伯來府裏給我們如如做好不好?”“好”小姑娘仰頭聽懂了,笑著點頭說好。一直豎著耳朵的滿滿聽完也放心了,轉過頭又蹲在地上和別人一起圍著小狗看它吃飯。不過小姑娘想要的糖畫最後還是沒有等到北疆傳來最新戰況,臨州失守。主將苦守多日終是不敵,彈盡糧絕之際,投降求胡羌放過城內百姓,而後自刎於城牆上,隻是他死後胡羌主將並沒有信守諾言放過城內百姓,反而示威般將城內老孺婦弱屠殺殆盡。消息滯後,程幼在想當這消息傳到帝京時胡羌軍是不是已經把屠刀指向毗鄰的薊州。他們該怎麽辦?像祖母一樣年邁的老人、像六妹一樣身懷六甲的婦人、像滿滿一樣的稚子……他們該怎麽辦?年後冰雪消融,寒風冷入骨髓。開春,程幼將滿滿送進皇宮,李牧首禦駕親征,帝京隻留幾位大臣並不足以穩定民心,這個時候隻有讓別都知道儲君在皇宮,才能真正做到穩定民心。帝京之所以叫帝京一直都是因為核心掌權人在帝京,並不是因為任何其他的。帝京四月櫻花謝盡,南山桃花婆娑如煙似雲,白雲堆積,天際低垂如同臨水洗漱的天宮仙子施了胭脂一樣的薄粉。李牧首帶領的鐵騎踏過萬刃關直逼胡羌王城,胡羌氣急敗壞以數千降俘要挾,彼時正值兩軍對峙階段。這場仗打了大半年,即便李牧首前期準備得已經十分充分,但此刻無論如何都已經快到了強弩之際,如果不能速戰速決,現在大好的局勢之後是否會扭轉誰也不知道。破局之際在五月底,冀州韓承脫困帶兵反殺回城,一舉奪回薊州,其兄冀州布政使韓寂借勢迅速恢複冀州兵力,兄弟兩人裏應外合聯合諸位守將一舉將胡羌大軍圍剿,盡數斬殺。好消息傳到帝京是幾日後,隱匿於帝京的暗鬼預見大勢所趨,無所不用其極,在一次滿滿出宮見程幼時備下埋伏。“太子如果出事,你們準備怎麽擔責?”程幼揉了揉眉心,竭力克製著怒氣沉聲問。作者有話說:直到完結以後都是每天十一點更新。( )第105章 你回來了?伺候太子的一幹人戰戰兢兢跪下,抖著聲音連聲哀求。程幼控製不住地手抖,在滿滿失蹤後他無數次反問自己明明知道他離不開自己,為什麽還要把他一個人留在皇宮?“你想見爹爹?我可以帶你出宮見他,但是你不可以告訴別人。”當隱匿在皇宮的暗鬼這樣哄騙時,滿滿是不是還在為能見到他而開心?當然,他那麽小怎麽有分辨的能力,他隻知道可以見到爹爹了。趁夜被人帶出宮,即便是疑惑為什麽要在晚上見,但還是乖乖跟著那人走了。他會坐上別人安排好的馬車,然後呢?現在最好的設想是暗鬼想拿滿滿作為和李牧首談判的籌碼,而程幼甚至不敢沿著這最好的方向向後想。這場仗打到現在所耗費國力、民力是大夏數十來年萬萬人的所有,沒有人可以成為阻攔,滿滿不行,身為大夏太子的李折顯更不行。“命人將城門封鎖。”何必神色凝重地走進進殿內厲聲吩咐。“不能封鎖城門。”程幼出聲製止,先不說封鎖城門會給外界傳達什麽樣的訊息,就是現在運輸錢糧物資的需要都不允許封鎖城門,更何況如今各州都是由帝京機樞統指揮。“不封鎖城門那不出今夜太子便會被挾持出城外,到時候想再找到太子無異於大海撈針。”“我知道、我知道……”一但出城帝京暗鬼和胡羌軍取得聯係到時侯再想滿滿脫難幾乎沒有可能。何大將軍沒有再說話,轉頭抬手示意門外跟來的親兵將殿內跪著的人帶下去審問。“人和人終究是不一樣,不是人不一樣是身份不一樣。太子是大夏的儲君,臣是大夏的將軍。太子是儲君就該在帝京以穩萬民,而臣要做的就是不留餘地扶持太子安坐高位。”他是從戰場上廝殺出來的,說話時連眼角的細紋都帶著不動聲色的銳利“程公子,無論而死再多人太子殿下都不能有任何意外。”“是陛下交代的嗎?”程幼抬頭問。“公子應該知道臣是皇黨。”何必抬頭看向程幼語氣平靜道。皇黨唯一的使命便是擁護皇權,而李牧首把他留在帝京守城的意思也再明顯不過----萬不得已擁儲君繼位。他要做的就是把皇權利益最大程度鞏固,穩定大夏,連李牧首自己都是不例外。“那將軍應該也知道我身份。”何必點了點頭,算是默認。“我不能阻止你們權衡利弊但我不能讓滿滿活下來是因為踩著說不清的無辜性命。”程幼紅眼一字一句道。何必走後,程幼低頭,眼淚從眼眶滑落砸在地上,迸濺出一個水花。桃曳給出宮傳話按照程幼的吩咐說他留在宮裏過些日子再回去,程母不疑有它隻是交代桃曳在宮裏多小心些。五月底,南山的桃花渲染了帝京的半邊天,逶迤花香從山頭飄到城內,將姑娘的衣裙熏上淡淡清香。祖母說她想滿滿了悄悄問能不能見見小孫兒。程幼的心毫無預兆突然一疼,像一腳沒踩到實處,疼都是後知後覺。沒聽到他回答祖母以為是不方便,就沒再問。“沒事、沒事,現在這時局也確實不宜出宮。”“祖母想見,等過兩天邊境收了尾就見。”程幼回過神勉強笑了笑說。“不急、不急……”祖母樂嗬嗬說,他心不在焉地聽著,怎麽也不會想到這是祖母預感生命結束時最後一個小小願望。祖母笑容慈祥地看著程幼,目光如同秋日穿過楓葉的暖陽。都說滿滿和聖上像,可她看著滿滿的小臉偏覺得和她家幼幼小時候極像,哭的時候像,眉眼彎彎時笑的樣子更像。六月初的深夜,程幼被一陣嘈雜慌亂的傳話聲驚醒祖母走了。穿衣服、出宮……直到看見已經安詳地合上眼的祖母他還是覺得恍惚,甚至懷疑是在做噩夢。閉上眼希望從這荒唐的夢裏醒過來,可是睜開眼還是眼前不願相信的場景。撫養他長大的祖母真的走了……擁擠的屋裏漸漸傳出女人和孩童的壓抑的哀哭聲。“小叔叔,為什麽大家都在曾祖母的房裏哭,不會把曾祖吵醒嗎?”如如仰頭看向他皺著眉問。她不知道為什麽大家都哭,也聽不懂仙逝是什麽意思,隻是最後在聽懂別人說再也見不到曾祖母了,才閉著眼嚎啕大哭,哭得很傷心。滿滿沒有找到,祖母也走……不過幾天他就又瘦了一圈,身形削薄顯得身上衣衫更加落拓寬大,衣領下的鎖骨深深凹陷,觸摸時硌手的骨感幾乎能通過視覺傳達。“桃曳姑姑好歹勸著公子多少吃兩口飯,不然等陛下回來非得遷怒我們沒伺候好。”訴知湊到桃曳跟前低聲求。“我也想勸公子吃點飯,可……”可她哪裏開得了口勸。天氣漸暖後,天黑得也越來越晚,白日長得像長得沒有盡頭。不知道過了多久程幼迷迷糊糊睡著,隻是睡得很不安穩,深夜突然被驚醒,一頭冷汗。“不怕,我在……”“我回來了。”神思漸漸回歸,程幼才察覺自己被人抱在懷裏。“你回來了?”看著本該在千裏之外卻突然出現在這裏的人,程幼眨了眨眼睛喃喃問。李牧首俯身親了親他額頭,低聲嗯了一聲。程幼垂在眼簾沒有再說話,目光怔怔地望著不遠處的小凳子,那是滿滿吃飯坐小凳子,他坐著剛好能夠到桌麵。“不要怕,滿滿會找到的也不會有任何事。”李牧首將他抱緊,看著他空蕩蕩的眼神一陣陣悶悶發疼。“……能嗎?”良久程幼問,聲音沙啞像是已經很久沒有說過話了。“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