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禦轉身看向羅契:“羅契,把他帶走。”不施展法術的情況下,羅契沒有信心能獨自帶人離開,想找白燼幫忙,但白燼又不是仙門弟子,無奈之下,隻能硬著頭皮往前跑。羅契:“遵命!”羅契跑到少年身側,抓住他的胳膊:“走,跟我離開這裏。”少年掙紮道:“我不走,我不能走!我有話要跟明河仙尊說。”羅契咬著牙跟少年說話,聲音很低,但字字清晰:“你是不是屈澤遠?有人希望我們能在山穀找到你,帶你回去,你此刻不跟我走,可能就走不了……”“是我,我是屈澤遠。我……我說完就走……真的,說完就走。”屈澤遠不顧體麵,張大嘴巴大聲喊,“明河仙尊,我師父死了,我想複活他。求求你,求求離火聖尊,求求你們仙門,幫我複活他!”羅契伸手捂住屈澤遠的嘴:“人死不能複生,你別喊了,快跟我走。”屈澤遠咬破了羅契的手,滿肚子祈求還沒喊出來,就被裴禦打斷了。裴禦:“我拒絕。”“為什麽?”屈澤遠怔住了,“你也有師父,你跟你師父的感情也很好,沒有人比你更明白失去師父以後的痛苦。而且……我聽說你已經複活你師父了,要不然,為什麽離火聖尊明明死了,卻又能聽到、完成別人對他的祈禱?”羅契抓著屈澤遠的胳膊忽然抖了起來,他沒想到,他真的沒想到屈澤遠會在明河仙尊麵前提這個。屈澤遠他……真的是找死啊。“放開他。”羅契聽到明河仙尊說。羅契:“仙尊,我想他不是有心說這些的,隻是太激動了。”裴禦的聲線冷了下來:“我不吃人。”羅契鬆開手,往旁邊退了幾步,站定了。雪下得愈發大了。裴禦看起來已經不是當年的裴禦,白燼莫名覺得裴禦接下來要說的話多半是他不喜歡聽的,卻邁不動腳離開。裴禦問屈澤遠:“你說的那些,都是從哪裏聽來的笑話?”屈澤遠搖頭道:“我不明白,我說的都是真心話……”“那為什麽你說的那些話裏,除了那句說我跟我師父感情很好的以外,別的都狗屁不通,惹人發笑。”裴禦開心地笑了,“我師父以身殉道的時候,我一點也不痛苦,我很高興他能離開,把整個仙門留給我,讓我成為仙門的主人。”屈澤遠看裴禦的眼神像在看一個瘋子。“我從未想過要複活我師父,讓他老人家回到我身邊。”裴禦轉身看向立在他們對麵的人形墓碑,“我但凡有一點,隻要有一絲複活他的念頭,如今站在這裏,被你們跪拜的就不是區區一座人形墓碑了,而是……離火聖尊本人。”若非離火聖尊本人白燼清楚地知道他複活的原因,更清楚他為何會回到“蒼”界。白燼說不定會以為他能回來,是被裴禦複活的。而裴禦對屈澤遠說的那些話都是在逞強,是口是心非。屈澤遠滿腦袋想著怎麽複活他的師父,裴禦說了這麽多,他隻聽進去了最後一句:“你有辦法複活離火聖尊,肯定也能複活我師父!求求你……”屈澤遠說著說著往下跪,但被憑空出現的一隻手扶住了胳膊,怎麽用力也跪不下去。伸手扶住他的人是快速趕來的白燼。他說:“節哀,人死不能複生。”白燼說完邁步走向站在幾步之外的裴禦,抬眼看著:“但我覺得,有像明河仙尊這樣的徒弟在這裏,離火聖尊還是很有希望複活,再次回來的。”第003章 羅契:“!!!”意思是離火聖尊會被明河仙尊氣得活過來?這是可以說的?裴禦像是沒聽出白燼藏在話裏的意思,點頭表示讚同:“有可能,畢竟我很招人喜歡,數千年沒見,我師父肯定很想我。”白燼聽了垂下眼睛。裴禦又說道:“但我不怎麽想他,消失數千年不見的人,就不要回來隨便嚇人了。”無論是裝的還是故意的,白燼都無法理解裴禦是懷著什麽樣的心情,才說出這樣的話。白燼:“你是不是根本不記得你師父?”裴禦:“他是我師父,我怎麽可能忘了他。”“你師父的名諱是什麽?”白燼試探道,“你是他唯一的徒弟,肯定知道他的名字。”“多半在哪裏聽過,但我不記得了……”裴禦把頭往右邊偏了偏,看了眼立在風雪中的任性墓碑,“他叫離火聖尊,名字裏多半有個‘離’或者帶個‘火’罷。”白燼有點生氣:“……或許你師父姓離名火?”裴禦:“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白燼:“……”希望裴禦是真的忘了他的名字,不記得他。要不然,他或許會忍不住對裴禦動手。“明河仙尊,求你告訴我複活我師父的方法!隻要你願意告訴我!我什麽都願意做。”屈澤遠踉蹌著往裴禦和白燼麵前衝。刷刷刷裴禦一甩手,三枚長長的冰錐釘在了屈澤遠的前方,其中一枚釘在了他衣袍的尾端,插在雪中。嚇了屈澤遠一跳。緊接著,那枚冰錐像活了似的往雪裏鑽,把屈澤遠整個人拉得跪倒在地。身上的血給地上的白雪染上了星星點點的紅。裴禦居高臨下地瞥了屈澤遠一眼,抬起胳膊拍了幾下手:“稀罕,真是修仙者中的異類,我以前從未見過像你這樣想複活師父想到發瘋的人。”白燼出聲嗬斥:“夠了,明河。”“雖然你的聲音很動聽,很適合念明河這兩個字,但是為了你的安全著想……”裴禦看著白燼說道,“我覺得你還是叫我明河仙尊比較好。”白燼:“他們隻是師徒情深。”“師徒情深?”裴禦把白燼的話重複了一遍,而後笑了,“你信不信,就算我把複活他師父的方法告訴他,他也不會用……”人心深不可測。但他願意相信人心。隻是,這個世上並沒有讓死人複活的方法。“不信?”裴禦語調微揚,“打個賭。”裴禦走到屈澤遠麵前,腳踩著屈澤遠的外袍,抬起手腕,把食指抵在屈澤遠的太陽穴上:“聽好了,這個方法我隻說一次。”屈澤遠用力仰著頭,一臉希冀地望著裴禦戴在臉上的麵具,專注著傾聽著裴禦通過手指傳遞過來的聲音。很快,裴禦收了手。不會有修仙者願意付出如此慘痛的代價去複活一個人,屈澤遠又驚又怕:“絕不可能……隻有瘋子才會那麽做。”“嚇成這樣?”裴禦笑了,“又沒讓你以命換命。”屈澤遠還是覺得害怕:“可是……你說的不一定是真的啊?”裴禦:“雖然我沒試過,但如果連它都不是真的,這世上,再無複活你師父的方法。”屈澤遠張了張嘴,說道:“但……那麽做不一定能成功,犧牲……太大了。”裴禦聞言笑了,故意把後麵的話說的很慢:“真有意思,衝著我喊隻要告訴你複活師父的辦法,什麽都願意做的是你。可眼下……我把複活他的方法清清楚楚地告訴了你,你又不願意了。”裴禦把腳從屈澤遠的的外袍上挪開,落地時在幹淨的雪中踩了幾下,像在嫌棄屈澤遠的衣擺髒,而他剛剛踩到的那處,是沒有血跡的。屈澤遠:“我沒有不願意,我隻是……還沒想好。”“是麽……”從靠近屈澤遠開始,裴禦對他的態度就像是對一個新找到的玩具,“你需要想多久?一個時辰,十個時辰,兩天?還是兩年?”屈澤遠猶豫道:“我不知道。”此刻,裴禦對新玩具的耐心耗盡了。裴禦:“的確師徒情深,你師父若是有幸看到,一定倍感欣慰。”不敢用,便沒必要留著。裴禦勾勾手指,有一條細細的,金色絲狀物的東西從屈澤遠的太陽穴鑽出,飛到了裴禦的食指指尖。他打了個很輕的響指,金色絲線便化為金色的雪花,逆著風雪向上飛著,最終消失在潔白的雪花中。成了秘密。“嘭”屈澤遠眼睛一閉,暈倒在地上。裴禦對羅契說道:“送他離開。”羅契看著衣服上沾滿血跡的屈澤遠,不禁想起他不管不顧衝著明河仙尊時的樣子,還有他聽到複活方法後的反應,越想神情越複雜:“為什麽會這樣?”裴禦:“求別人做容易,自己做難。”羅契似有所悟:“所以才會有那麽多人隻肯跪拜神像,卻不肯修仙?”裴禦沒回答。他甩了下袖子,走到白燼麵前說道:“你輸了。”白燼:“我沒答應跟你賭。”裴禦:“可你的眼神告訴我,你相信他會拚盡全力複活他師父。”白燼:“……”裴禦又說道:“願賭就要服輸。”像是忘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