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由著你教訓嗎?最好估估自己的份量。”夏仲夜的聲音冷沉,一個箭步上前,拉出對方身後的女人。


    他沒來由地展現霸道的獨占欲,讓人錯愕又驚畏。


    “立刻放開她,不準對她有肢體上的碰觸。”一見他舉止張狂,鐵漢生氣急敗壞的沉下臉。


    在檢察官麵前也敢囂張,簡直目無法紀。


    唇角一揚,夏仲夜冷笑。“我想做的事還沒人阻止得了,她歸我所管。”


    “太目中無人了,我……”要不是顧慮他手中的“人質”,他早衝上前將人搶下。


    “我幾時歸你管了,夏仲夜,你作的夢還沒醒嗎?現實人生不是夢,它由不得你作主。”趙瀠青語柔聲輕,無奈的歎息。


    黑眸一閃,精光外露。“你知道我作過什麽夢?”


    “我當然……呃,不曉得,我連自己的夢都不記得了,哪知道你夢見什麽!”驚見他眼中精銳異芒,她及時收口。


    “一個女人……”


    沒等他說完,她眼神閃爍地插話,“跟我沒關係,我不是她。”


    不是她,在真實生活中,織夢者是不存在的,他們的織夢能力必須隱藏,不能在人前展露,否則易遭有心人利用。


    眸色微深的夏仲夜一啟薄唇道:“所以你是認識我的,而且對我有一定的了解。”


    “我不……”她想否認,心慌不已地想從他身邊逃開。


    他更加篤定地直視她飄忽的眼。“還要逃避嗎?你準確無誤的喊出我的名字,正視我的雙眼沒有初次見麵的生疏,而是驚訝和意外。


    “我很肯定之前沒見過你,我們絕對是第一次見麵,那麽你自然而然的熟稔從何而來?好像我們曾經一起生活過,你對我的個性和習性了若指掌。”


    她心裏掀起一陣驚濤駭浪,語塞地不知該怎麽回答他。難道要她說兩人做了好幾個月夫妻,他們愛得纏綿悱惻,巴不得分分秒秒沉溺愛河裏,一刻也不願分離。


    但是她能說嗎?這麽荒誕的事有幾人相信,若非她本身的遭遇,她也不信人能在夢中相戀,共譜令人深陷其中的美夢。


    “我再一次警告你,放開你的手,不然我將動用警力讓你清醒。”不聽勸告,他隻好公事公辦。


    鐵漢生的聲量提高,作勢要招來遠處的警察,冷眸一睇的夏仲夜嗤哼一聲,不作回應。


    被他輕忽的態度惹毛了,鐵漢生臉色難看地由鼻孔噴氣,手一舉,打算讓目空一切的男人得個教訓。


    “鐵檢察官,我相信他不會對我不利,你有事先去忙,用不著擔心我,我和他算是故人,讓我們談一談。”


    誰也沒想到出麵阻止的會是想從暴風圈脫身的趙瀠青,她笑得清徐無波,輕推了下鐵漢生,他才先行離開讓兩人獨處。


    一株蒲公英迎風招展,嬌嫩的黃蕊似喁喁私語,傳送著女子無法獲得所愛的悲傷。


    “我不欠你了,我把你瘋狂的愛戀還給你,從今以後兩不相欠,你不再是我心底的愧疚,兩條沒有交集的平行線各行其道。”


    夏仲夜站在冰冷的大理石石碑前,先將被手機鈴聲打斷尚未說出的話補上後,不帶感情的凝睇了一會時間停留在花樣年華的女子照片上。


    但是他眼睛看著似乎還怨懟著他的亡者照片,心裏卻不斷地回想一句話、另一個女人。她說他們是“故人”,那是什麽意思,兩人曾有過他所不知道的情感糾葛嗎?


    沒來由的,他控製不住想走近她的衝動,似曾相識的熟悉感讓他不能自己,好像一直以來,他追逐的便是她唇角那抹徐若春風的微笑。


    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誰能給他解答?


    為什麽他的心有種重新活過來的雀躍感?而且令人難以置信的是,因為近在眼前的她,他莫名的焦慮忽地平靜下來。


    是她嗎?教他心口沉重的夢中人。


    離開墓園後,兩人坐著周上錦開的車來到一家附有下午茶的庭園式餐廳。


    選擇它是因為它夠隱密,開在遠離車水馬龍的鄉間小徑,平日客人不多,是私下談話的好地方。


    但此時趙瀠青卻有些後悔。少了嘈雜的人聲為背景,即便是一絲絲聲響也清晰可聞,尤其他還把他的特助留在車上,與他獨處讓她更緊張。


    “你不用盯著我瞧,好像我下一秒會平空消失似的,我還沒那麽厲害,能變戲法。”如果能將自己變不見,她倒願意一試。


    “你看起來很緊張。”幽黑瞳眸深不見底,一眨也不眨地看著她。


    “有嗎?你八成看錯了,通常對不太熟的朋友,我一向較拘謹。”趙瀠青手心在冒汗,臉色僵硬地笑得局促。


    何隻是緊張,她的心怦怦地狂跳不已,幾乎快從胸口跳出來,唯恐他看出她強裝的鎮定。


    其實她最想做的是逃走,麵對令她情難自禁的男人,她很難心平氣和地與他閑聊。


    或者說,她有某種程度的心虛吧!因為她像一名詐欺師,引誘失去方向的他與她來場夢的饗宴,信手織就兩人的愛情故事。


    雖然她是被動的,夢的主線仍由他掌控,可是她是迷離夢境中唯一清醒的人,她應該阻止他,而不是隨波逐流,以為夢不會影響現實人生。


    “我們之間不熟嗎?為什麽我覺得你說的是反話?”夏仲夜目光微沉,對她極欲拉開兩人的距離感到不快。


    她心口一跳,微驚他看透人心的犀利。“感覺不一定準確,不然你來說說看,我們在什麽地方見過麵,又是怎麽認識的。”


    他將眉挑高,露出那令人不安的高深莫測。“這正是我想問你的話,那句‘故人’是什麽意思,你從哪裏得知我這個人?”


    “我……我……”她被問倒了,張口欲言卻腦子一片空白,不知該如何回應。


    現實的他比夢裏的他難纏多了,而且更世故,更難以捉摸,讓人像在顯微鏡下被放大,無所遁形。


    “我向來不是活躍的人,很少在商界宴會上露麵,更不可能有我的獨家報導,可是你卻一眼認出我是誰,連困擾我的事似乎也知道,令我不得不懷疑……”他不動聲色的觀察她,語帶玄奧。


    “我不是偷窺狂,這點我能向你保證,本人不做探人隱私的下流事。”避免誤會產生,她急切地解釋,不希望這事一發不可收拾。


    看她臉上明顯的慌亂,他突然想笑。“你知道自己在我咖啡裏加了什麽嗎?”


    她一怔,低下頭瞧著自己不經意的動作,霍地倒抽了口氣。


    “沒人曉得我怕苦,喜歡奶油球在熱飲中化開的香甜,一次加三顆是剛好的甜度,中和了咖啡的苦澀。”就連跟在他身邊多年的周上錦,都以為他隻喝不加糖的黑咖啡。


    他強硬的作風給人錯誤的聯想,認為他獨鍾純粹的原味,苦中帶澀的濃韻才能品嚐出個中滋味。


    “你不能把它想像是巧合嗎?人總有改變不了的習慣。”她將順手而為的舉動解釋成湊巧,不過連她也取信不了,借口太過牽強。


    趙瀠青借著低頭喝飲料,掩飾眼底的慌張。明明都已經過了三個月,她竟然還記得“婚姻中”的種種,不自覺地把夢境與現實混淆。


    “理智的人不會憑空幻想的,你何不趁此機會解釋清楚,省得我還得要費心猜測。”他雙手環胸,眼中有著不容拒絕的強勢。


    “才怪。”他想得才多,老是天馬行空,讓她不得不順著他的夢,失去控製。


    “你在笑什麽?”莫名的,他心口一緊,眸色漸漸深濃。


    “我哪有笑,我……”驀地,笑意凝結在嘴邊。“你應該很忙,犯不著浪費日進鬥金的時間在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身上,我們認不認識並不重要,人是善忘的動物,你不會記得我的存在。”


    夏仲夜倏地按住她欲拿起帳單的手。“你在怨我,為什麽?”


    “我沒有怨你,我……”趙瀠青忽地苦笑,垂目不語。


    她是在怨他,原本她以為自己夠理智,不過是好夢一場罷了,她有好什麽不能理解的,結果早在預料之中,自願沉淪的她能去怨誰。


    可是付出的感情不是說收就能收得回來,雖然她明白他沒有錯,從夢中解脫的他不會有太多關於兩人的記憶,但揪痛的心無法體諒他的苦處,他承諾會來尋她,不論她在何處,變了何種容貌,他所要的摯愛隻有她一人。


    結果他失信了。


    心底沉痛的趙瀠青萬般無奈,她無法說出事實真相,隻能獨自一人承受被遺忘的苦澀,期盼時間能衝淡那份濃烈的愛。


    “你不認為我也有知道的權利?你的眼神說著你有怨我的理由,可是當事人的我卻摸不著頭緒,這對我來說並不公平。”她在隱瞞什麽,苦苦地壓抑著。


    看著她眉目低垂的潔皙麵容,夏仲夜的墨瞳更顯漆黑,好像有什麽要從腦海中衝出來,模模糊糊的畫麵一閃而過。


    撫著額,他極力忍受驟起的疼痛,感覺快爆開的腦袋深深困擾他。


    他的主治醫生說過,結痂的傷疤不應該有痛感,多半是心理因素,他建議他轉為身心科,找心理谘詢師治療,找出症結。


    “也許就因為不重要、沒意義,你才會不記得那些事,至於我個人的情緒我會想辦法克服。”她會忘記他,一如他不記得她,即使並不容易。


    這麽說並不公平,她知道,但既然他都忘記了,而他目前的身份也改變不了什麽,那不如就讓一切埋葬在她心底。


    “所以說,我們兩人之間的確有一些事發生,而你絕口不提是想吊我胃口。”他眼底閃動著某種光芒,似狩獵的黑豹,等著捕獲它的獵物。


    她音量略微揚高,“我對你沒有任何企圖,並不想攀權附勢。”


    他輕哼,“這種話從你口中說出太無說服力,開個價,要多少錢才能買到你的秘密?”


    夏仲夜麵無表情,冷冷地凝視對麵女子。


    受到輕蔑對待,饒是脾氣再好的趙瀠青也動怒了。“你以前沒這麽功利,笑容滿麵得像個陽光男孩,為什麽夢裏夢外的性格差異如此之大,一點也不像我坦率的老……”


    看到他眸光一閃,她忽然察覺到一件可怕的事,三十歲的他正在對她使心機,故意用話激她,好套取他想要的真相。


    “夢裏?”他捕捉到一個關鍵字,眼瞳微微眯起。


    “夏先生,不要再追究對你無益的事情。人要往前看,你的世界比我寬闊。”


    而她不過是沙灘上一粒不起眼的小沙礫,潮浪一來,便被淹沒。


    “仲夜。”他執意要她改口。


    沒來由地,他沒辦法忍受她語氣生疏的喊他“夏先生”,越和她相處越感到熟悉,似乎他曾擁有過她,她對他有著不可或缺的重要性。


    唯一的謎團是他不曾接觸過她這階層的女人,為何會有熟稔的感覺?他甚至不用猜也曉得她下一個動作是聳聳肩,偏過頭露齒一笑。


    “好吧!仲夜,如果你堅持,不過我還是得強調,我真的沒有什麽可以告訴你的,我認識你不代表我們是朋友,一時的好奇不算是犯罪。”聳聳肩,她側過頭,指尖撫著杯緣低笑。


    麵對她的敷衍,他黑眸倏地一眯,沉冷地瞪著她。“夢裏是什麽意思,你去過我的夢中?”


    “你……你胡說什麽?哪有人能自由地進出別人的夢……”她驚慌得白了臉,差點推倒麵前的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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