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輝月撈起落在地上的浴巾,但沒將剩下的部分抽出了,因為壓在虞倦的身下。  過了一會兒,虞倦似乎是找到了,他用臉頰貼了貼周輝月的手背,是涼的,便慢吞吞地挪了過去,枕著周輝月的手臂。  虞倦的頭發是潮的,緩慢地洇濕著周輝月的皮膚,濕噠噠的黏著,又悶又熱,存在感極為強烈,但與舒適無關,又讓人深陷其中,不想離開。  至少周輝月不想。  他沒動,虞倦瞥了他一眼,無端地覺得這個人不是很樂意,他說:“不許不高興。”  周輝月沒有表露出一點拒絕的意思,但不高興也是不被允許的。  他稍抬起手臂,枕在上麵的虞倦的腦袋也跟著起伏,他低聲說:“管的這麽寬。”  頓了一下,又說:“沒有不高興。你看錯了。”  周輝月伸出手,抓住虞倦潮濕的頭發,半張開的指縫像是很疏的梳齒,一點一點,很有耐心地替他梳理。  虞倦被照顧得很舒服,小動物似的蹭了蹭,他想不了太多,有什麽說什麽:“我本來……”  說的斷斷續續,周輝月一直在等待。  好一會兒,虞倦說出下半句話:“……很討厭你。”  聞言,周輝月捏了捏虞倦的臉,不重:“討厭誰。”  以虞倦的姿勢,想要看周輝月有點費力,但他還是換了個角度,仰起頭:“討厭周輝月。”  周輝月又捏了一下:“為什麽?”  虞倦皺著眉,聲音裏滿是委屈,像是想到了什麽傷心往事:“你對我不好,欺負我。”  清醒的時候,虞倦已經很少想起重生前的事。但他現在喝醉了,那些過往如幻夢一般在他的眼前浮現,他躺在床上,看著那扇推不開的窗戶,肺就像一個壞掉的風箱,連呼吸都會痛。  後來不痛了,因為他就要死了,感覺不到了。  而這個人……這個人還那麽惡劣。  周輝月不由思考,自己是不是真的欺負過虞倦。最開始的那幾天,沒有幫虞倦做飯,沒有幫他修補窗戶,讓他房間裏出現了蟲,好像是對虞倦很差。  但也不能算欺負。  下一秒,虞倦又指責:“剛剛又捏我的臉,好痛。”  周輝月笑了,扣住虞倦的下巴,往上抬了抬,確定他的臉頰連一點紅痕都沒有留下。  真嬌氣。  虞倦的神情很純真,有些不知世事的迷茫,他說:“來的時候,我是想把你打一頓,報了仇就走的。”  周輝月忽然意識到,虞倦是喝醉了,但不是胡說八道,而是牽扯到來這裏的原因,不動聲色地引誘他繼續:“那為什麽沒做?”  他們之間的第一次見麵,虞倦居高臨下地站在門外,眼神冷淡,以審視的目光看著周輝月。  周輝月以為他是來退婚的。  當時沒想太多。雖然時間點不同,但重來後的人生不是一成不變,一點很小的舉動,就可能影響到別人的決定。  周輝月懶得敷衍,希望盡快解決這樁麻煩。  虞倦卻說出了那句意料之外的話。  ——“我的未婚夫,怎麽能是這幅頹喪的樣子?”  虞倦咬了下唇,他想了很久:“因為,你看起來快要死掉了,趁人之危不太好,我……”  周輝月肯定地替他補全了沒說出口的話:“你心軟了。”  房間裏很安靜,僅有虞倦綿長的喘息聲,他含糊地應了一聲。  周輝月聽著他的呼吸聲,想,虞倦是他平生所遇到的最心軟的人。  一切始於心軟。  他問:“現在呢?”  虞倦的下巴被周輝月托著,他一邊想一邊數:“你幫我修好了窗戶,做飯很好吃,拍死了蟲子……”  “而且,我們一起度過了一整個夏天。”  虞倦低下頭,咬住了周輝月的大拇指,不算很用力,停了幾秒鍾,很快就鬆開了。  周輝月甚至沒能立刻反應過來,比起幾不可察的疼痛,嘴唇柔軟的觸感要鮮明得多,幾乎壓倒了別的所有感覺。  他的大拇指上留下了一圈咬痕。  虞倦這麽做是認真的,他說:“現在報了仇了。”  周輝月一怔。  虞倦的行為有時很難懂,有時卻很好猜。  就像現在,他知道自己是真的欺負過虞倦,被虞倦討厭。  是在什麽時候?  周輝月知道,虞倦並不是原來的虞倦,或許他們曾在某個時間某個地點相遇。他曾在無人的深夜裏沉思,細數過往接觸過的每一個人,但沒有一個和虞倦類似。  否則他一定會記起來。  虞倦支起手肘,他仰頭看著周輝月:“所以我可以原諒你了。”  周輝月和虞倦對視,那眼眸像是一片翠綠的湖泊,綠意使他深陷其中。  周輝月有一瞬的失神。  他問:“原諒什麽?”  虞倦脫力一般合上了眼,睡了過去。  周輝月沒能得到答案。  他保持這樣的姿勢,凝視了虞倦很久,又看了眼窗外。  陽光依舊刺眼,遮天蔽日的高樹綠的乏味,蟬鳴聲枯燥無比。  無聊的、沉悶的、令人厭煩的夏天。  二十二歲那年的夏天對周輝月而言太過漫長,他被迫在這個夏天等待,也在這個夏天失去。在此之後,周輝月不想再過夏天。  直至虞倦的來到。  夏天是虞倦的季節。  周輝月重新觀察夏天,得出了與夏天有關的一百件小事,覆蓋了過往的所有印象。  提起夏天,想到的第一件事永遠是虞倦。  不能再用好奇、意外,這些流於表麵的詞表達純粹的感情,夏天因虞倦而不同。  周輝月曾因複仇而無法容忍接觸的人懷有異樣的情緒,他需要徹底了解身邊的人的一切,否則就會遠離,轉而尋找可代替的人選。但那些過往的行為準則在虞倦這裏全都不能奏效。  虞倦有很多周輝月不知道的事,過去的討厭,不知何時的欺負,為什麽會成為現在的虞倦。周輝月平靜的想,但這些都無所謂,他的心並非因此而起伏。  而是別的,更特別的,周輝月從未有過的感情。  他低下.身,指腹處的咬痕貼著虞倦的脖頸,那裏隨著呼吸而輕輕顫動著,漫不經心地說:“報仇可以,但是得留在我的身邊。”  因為周輝月不可抵抗地被虞倦吸引。  他喜歡虞倦。第33章 矜持  虞倦是在半夜醒的。  渾身無力, 頭有點疼,胃也很空。  他想起從冰箱裏拿的“櫻桃汁”,猜到大概率不是自己理解的那樣。  “醒了?”  黑暗中傳來周輝月的聲音, 虞倦懶洋洋地“嗯”了一聲。  周輝月按下床邊的開關,燈一下子亮了。  虞倦感覺到刺眼,用手臂遮住上半張臉,支起身, 看到玻璃窗上的自己的倒影,頭發亂糟糟的, 像是經曆了百般蹂.躪。  好混亂。  虞倦又閉上眼,努力回憶自己喝醉後到底發生了什麽。  他才成年不久, 酒隻喝過兩次, 每次都斷片。不過這次醒得快, 依稀有些印象, 但不多, 隻有一些片段。  好一會兒,虞倦記起自己好像靠在浴室的磨砂玻璃上,淋浴噴頭開著, 熱水不停地在身體上流淌。  然後又回到床上, 不知道為什麽, 他濕著頭發,非得貼著周輝月的手臂……  虞倦猝然低頭, 發現床單上有一塊是皺的,像是濕了後才晾幹不久。  不是幻覺。  虞倦想死。  周輝月好心地問:“我煮了粥,要不要吃點東西再睡?”  虞倦揉了下亂糟糟的頭發, 有點難堪地問:“你不去睡嗎?”  周輝月一如往常,沒什麽困倦的意思, 很難想象還是個病人,他說:“不困。你喝醉了,不太放心。”  虞倦按了下胃,說:“吃。”  他想要裝作無事發生,但被記憶裏零星的片段折磨,終究沒忍住:“我喝醉了沒做什麽吧。”  周輝月挑了下眉,如果虞倦真的全忘了,他不會這麽問,但如果記得全部,估計也不會提。  他說:“很乖。”  虞倦的手掌反撐在枕頭上,似乎是放下心,含糊地應了一聲:“真的?”  然後聽到冷不丁的一句:“假的。”  虞倦深吸了一口氣,明明這個人上次不是這麽說的。  不小心喝酒是因為眼前這個人很煩,現在是不煩了,但是做了更不可挽回的丟臉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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