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淮才不去,他希望虞倦丟臉,更何況也給那個姓朔的打了電話。  英雄救美,也得創造具體的劇情給人發揮。  但他沒想到的是,來的人是周輝月。  虞淮甚至最開始沒看得出來那個人是誰,還是身邊的人認出來了。  有人遲疑地說:“那不是周輝月嗎?我見過他。”  虞淮難以置信。  他死死盯著那個人的背影,周輝月的身形高大挺拔,行走自如,並不像傳聞裏因為車禍而憔悴。  或許是那天的印象過於深刻,此刻看著周輝月的背影,竟然帶來和那天相似的壓迫感。  真的是周輝月。  怎麽會是他?  周輝月的狀況和虞淮想的根本不一樣,自己的幾個項目當時出現不能轉圜的問題做不了假,那就說明周輝月不僅沒有丟掉自己曾有的一切,而是手中握有更多的權柄,隻是無人知曉。  虞淮苦思冥想,他不覺得這是周輝月自己的能力,而是周恒暗自分給他的東西。或許周恒對這位過世妻子的確有深厚的感情,所以才會這樣對待周輝月。  以虞淮的成長經曆和見識,絕不會想到這會是周輝月自己的能力,也不會承認,這樣就顯得他太蠢了。  貪婪的心很快就戰勝了他對這個深不可測的人的畏懼,既然周輝月這麽喜歡虞倦,不惜在養病途中也要為他出頭,那是不是也能成為自己的助力?隻要周輝月和周家能幫自己一把,還需要懼怕那個私生子嗎?甚至有可能提前逼迫父親退位讓賢。  幸好當初沒讓虞倦和周輝月退婚,而是把虞倦送到那座不知名的破山,讓他在那裏和周輝月相處了兩個月。  虞淮簡直飄飄然了,他不知道路水城和蘇儷間的交易,認定母親不愧是個厲害人物,知道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  從小到大,十八年裏,虞淮對虞倦了解得一清二楚,他太明白虞倦想要什麽了。  想要虞家正式的身份,想要母親的愛,想要自己的關心,想要富足的生活和美滿的家庭。  一個人不可能改變得那麽徹底,虞倦隻是因為婚事傷了心。  他想要的所有東西,虞淮都可以讓路水城給,為他創造一個虛假的夢。  可惜的是,眼前的這個人,的確不是虞淮所認識的虞倦。  或許該找虞倦聊一聊了。  虞淮這麽想著,心中充滿了希望。  *  經過長時間的複健,周輝月的雙腿基本算是恢複行走功能。但還是不能長時間走路,仍舊很痛。  不過他對疼痛的耐受力很高,不在意這些。  兩人下了車,走向電梯的時候,虞倦握住了周輝月的手,問:“腿不疼嗎?”  周輝月是那類情緒很內斂,很不容易被看破的人,但是每一次,虞倦都會敏銳地察覺到他的不同。  於是半鬆懈下來,靠在虞倦身上,好奇地問:“你怎麽知道的?”  虞倦偏過頭,皺了下眉:“感覺吧。你……”  沒有確鑿的證據,真的隻是一種感覺。  電梯門開了,周輝月說:“虞倦,你的感覺總是很準。”  回到房間,虞倦解開西裝扣子,先去洗了個澡,他討厭酒的味道。被水流衝刷了好一會兒後,虞倦在漫無邊際的幻想時間重複回憶不久前發生的事,在花牆下,在泳池邊,他才反應過來,周輝月不僅承認了重生的事,認出來自己不是原來的虞倦,還知道那個重生之前,纏綿病榻的人是自己。  而他們隻見過一麵,自己甚至沒說話。  從浴室裏走出來,虞倦有點心不在焉。  他看到周輝月脫掉了西裝外套,裏麵的襯衫解開了最上麵的幾粒扣子,散漫地靠在床邊,像是在等自己。  虞倦坐到床上,他喜歡睡很軟的被子,所以整個人像是陷了進去。  他問:“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這話說得太過含糊不清,周輝月問:“什麽?”  虞倦也不想說得太明確,那是一段他不願意提起的記憶:“就是我們第一次見麵,那個黃昏。”  之前不願意提前,是因為飽受痛苦,而現在是因為周輝月。  周輝月沉默地看著虞倦,沒有立刻回答。  虞倦索性躺了下來,不著調地猜著:“是我喝醉後說的嗎?”  周輝月神情認真,他的眼裏有些虞倦看不到的情緒,但感覺是難過。  過了一會兒,他說:“翻照片的那天,你忽然很不舒服。後來我又重翻了幾次,是紫金山莊三樓的照片,就記起來了。”  輕描淡寫的幾句話,但虞倦知道周輝月絕不會隻是像說的那樣隻看了幾次。兩者的聯係太過淺薄,他應該猜測了各種可能,一個又一個排除,最後選擇了這個看似不可能的可能。  所以帶回來的照片裏也沒有三樓的。  虞倦想起那天的自己,好像真的有點嚇人,他慢吞吞地說:“我那時候說……”  他抬起眼,和周輝月對視:“已經好了,就是真的不在意了。”  周輝月坐在床邊的地毯上,低著頭,目光落在虞倦的臉上,沒說話。  虞倦想了想:“我早就原諒你了。有一次我喝醉酒,不是咬了你嗎?”  虞倦的確是個有仇必報的人,但標準的確很不同,別人是別人,周輝月是自己喜歡的人,他不想讓喜歡的人有心理負擔。  周輝月隻是看著。  虞倦是善良的,寬恕自己的人。  周輝月垂下頭,有一搭沒一搭地啄著虞倦的臉,他的眼角,眼瞼,偶爾也會把他的睫毛弄成一團,幾秒鍾內失去一隻眼的視力。  很奇怪的感覺,濕漉漉的,讓虞倦覺得有點煩,因為預料不到,又莫名其妙地期待下一次。  為了轉移注意力,虞倦隻好問:“你怎麽發現我不是他的?”  周輝月稍稍抬起頭,淡淡地說:“見你的第一麵。我就知道你不是原來的那個人。”  虞倦也猜過,但他根本沒想過原來自己的這個馬甲在第一麵就被人扒掉了。  也就是說,這麽時間,他的種種表演,都是在裸.奔。  於是不太高興地推了周輝月的肩膀一下,沒用多大力氣,惱羞成怒地問:“那你是怎麽想的,在聽我說那個未婚夫宣言……看我笑話?”  周輝月的上半身壓得更低,一隻手撐在枕邊,另一隻手按著虞倦的肩膀,兩人離得太近,一切喘息都混雜在一起,什麽都變得含混不清。  周輝月說:“不是。虞倦,你就像是突然闖進我的世界的夏天。”  虞倦完全怔住了,正好周輝月吻住了他的眼,像是有什麽爆炸開來。恍惚間,他從後頸到整條脊柱都是麻的。  他連條胳膊都抬不起來了,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嗯。”  “我的夏天。”  周輝月說。第66章 累了  那晚的宴會過後, 周輝月的事立刻傳開來了。  人口簡單、財產無數的周家,身世曲折的周輝月,態度不明的周恒, 有著直接利益衝突的蘇儷,一家四口之間的關係很複雜,諸多猜測甚囂塵上,連周家公司裏的人都開始議論紛紛。  理所當然的, 周恒也知道了這件事。  周一的例行報告之後,周恒咳嗽了一聲, 又要開始發表意見了:“你的腿不是好了嗎?”  與一般的下屬報告工作不同,周輝月是坐在沙發上的, 挑挑揀揀, 將過去一周的進展說給周恒聽。  周輝月說:“目前還不能長時間站立和行走。”  周恒聽了這話不太高興, 主要是因為周輝月並未告知他這件事。  他像對待犯了錯誤的下屬, 強硬地說:“這麽重要的事, 怎麽也不和我說一聲。你之前在外麵開小公司,可能不明白,你的身體關乎到負責的一個組的工作, ”  比起一個健康的周輝月, 他更希望周輝月能永遠坐在輪椅上, 一個不良於行的人更好掌控。他甚至有點後悔了,早知道當初不該那麽輕易地放周輝月去看病。  他看蘇儷所做的事, 以為周輝月的腿已經好不了了。  周輝月表現得很平淡,他隨意地說:“這是我自己的事。如果不想我繼續,我隨時可以把工作交接給別人。”  因為周輝月這種沒太所謂的態度, 周恒更加不敢試探。  等算法完成了,他不會再讓周輝月留在白城。  想到這裏, 周恒勉強笑了笑:“沒有的事。我是為了你高興。你是我的兒子,我隻盼著你好。”  對待康勉,可以用愛作為借口,當成束縛,可是周輝月不同。  周恒放下話:“周家的東西,有小知的一份,就有你的一份,你們兄弟倆齊心協力,才能讓周家越來越好。”  周輝月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  周恒從沒想過公司的繼承問題,周知或周輝月都沒考慮過。周恒覺得自己還年輕,能活到一百歲,直到入土之前,他不會把權力放手給任何人。  *  周一下午,最後一節課本來是空的,但忽然說要開個班會。  宿舍的一行人走到班長說的空教室,虞倦找了個偏僻的位置坐下,陳閑出去打水。  回來的時候說:“虞倦,外麵有個人,說是你哥。”  虞倦愣了愣,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估計是虞淮,他站起身:“我出去一下。”  現在已經上課了,外麵很安靜,沒什麽聲響。  虞淮站在窗戶邊,打扮得倒是人模人樣,一見虞倦,麵上就帶著笑,和以前截然不同。  虞倦不知道和這個人有什麽好聊的,他本來就煩虞淮,更煩這個人來學校找自己。  虞淮壓低了嗓音,悄無聲息地說:“我知道那天晚上是周輝月。我們就聊聊他怎麽樣?”  虞倦是想直接把人打發走的,此時神情一頓,多了幾分認真,抬起腳步,往走廊另一邊走去,停在無人的盡頭。  他懶洋洋地問:“有什麽事嗎?”  虞淮像是發現了什麽不為人知的隱秘:“外麵風風雨雨的傳言說周恒放棄周輝月,應該是為了保護這個兒子,不受蘇儷這個繼母的影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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