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的廚房裏,本該隻有鍋碗瓢盆的存在。


    而現在,那個為了保證熱水供應,一直燒著的爐子前麵站了一個女孩。


    她穿著一身淡紫色碎花裙,一頭烏黑亮麗的長發披散在身後,纖細苗條的身形在光影中若隱若現。


    陽光打在她身上,像是為她蒙上了一層金色的光暈,猶如天使一般。


    除了她手上的動作之外,一切都顯得那麽美好。


    楚歆然正用水勺從那個爐子裏,舀水出來,一點點地淋在自己的右手上,好像根本不怕疼似的。


    方舟剛邁步走進來,看清楚她的動作之後,真的嚇了一跳,連忙跑過去阻止她。


    一把握住楚歆然的手,另外一隻手放在水勺上,試圖拿下來。


    “放開我!”


    楚歆然不肯放手,開始劇烈掙紮起來,二人形成了拉鋸。


    “歆然,你在幹什麽!”


    方舟語氣急切,不明白她為什麽這麽做,折磨自己真的這麽好玩嗎?


    “不要你管!”


    你去跟韓希約會就好了,管我幹什麽!


    看到方舟,楚歆然的眼眶一下就紅了,但嘴上還是很倔強,要跟他抬杠。


    方舟的力氣比她大,用力一擰就接過了水勺,一把丟在桌子上。


    “你在鬧什麽!這熱水不是開玩笑的,會燙死人的!”


    “燙死我更好,燙死了就沒人煩你了!”


    這是楚歆然第一次用這麽大的音量跟方舟說話,像是一隻被逼急了的小白兔。


    方舟心裏的火氣也一下就上來了,為什麽她搞自虐還這麽理直氣壯啊!


    有那麽一瞬間,方舟甚至想要回她一句‘那我可真是要謝天謝地了’。


    楚歆然情緒激動,烏黑濕潤的眼睛裏流露出方舟看不懂的難過,整個人像是一個瓷娃娃似的,被人隨便推一下就能碎掉。


    方舟啞然,深呼吸幾口氣,在心裏不停地告訴自己:別生氣,別生氣,這不是生氣的時候。


    他穩定好自己的情緒之後,才開口說話。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隻是在關心你,怕你疼。”


    “給我看看你的手。”


    他一邊說,一邊舉起自己握住她的那隻手,放在明亮的光下麵觀察。


    “你看,這裏都燙紅了,還起了小水泡。”


    方舟的語氣一軟下來,楚歆然就扛不住了。


    眼前的男人仔細觀察著她的手,眉頭緊緊皺著,變成了一個川字型,關心在他的臉上寫滿了。


    尤其是那雙眸子裏,溫柔占據了一大半,像是在看什麽稀世珍寶一樣。


    她的眼淚嘩一下流出來,像是決堤的洪水,怎麽也止不住。


    楚歆然扭開頭,不想讓他看見自己這麽脆弱的模樣。


    在方舟心裏,一定覺得自己很卑鄙吧,每次都用這樣的苦肉計來引起他的關注。


    可是方舟啊,我不是在用計謀,我是在用真心換你的真心啊。


    為什麽...真誠的人總是得不到回應呢?


    是不是我做得不夠好,是不是我不該給你打電話呢?


    是不是我把這隻給你打電話的手毀掉,就不會知道你在跟別人女孩約會了呢。


    方舟並不知道她心裏的想法,他認真看了楚歆然的手,有很大一片都被燙紅了,還起了好幾個小水泡。


    又偏頭看了一眼爐子上的水,冒著熱氣,但是還沒有冒泡泡,看著快開了的樣子,但是還沒完全開。


    方舟心裏一陣後怕,連忙拉著楚歆然走遠,離開那個危險的熱水爐。


    他都不敢想,這要是真的開水,楚歆然不得被活活燙死?


    為什麽她就跟鐵打的一樣啊,刀子劃也不怕,熱水燙也不怕,好像連死也不怕,她到底怕什麽啊。


    “你...”


    剛要開口問問她疼不疼,就看到了校花側著臉在哭,眼淚掛在她瓷白光滑的小臉上,就跟小珍珠似的,更添一份脆弱。


    我就說啊,怎麽可能會不疼呢,這不都疼出眼淚來了!


    “過來,先衝一下涼水緩緩,沒那麽疼。”


    方舟拉著她來到水龍頭這邊,打開水龍頭將她的手放在下麵衝洗。


    涼意順著手上的神經傳到了大腦,也把楚歆然剛才的那股委屈衝淡了許多。


    她在心裏想著:我其實還是個卑鄙小人吧,看到他這麽關心自己的模樣,好像就算是被燙死也值得了呢。


    衝了兩三分鍾過後,她的手總算沒那麽紅得嚇人了,方舟心裏的擔憂也放下了一些。


    “得去買點燙傷藥,你先回去擦點牙膏,我去買藥。”


    方舟放開她的手,叮囑了一句,隨後就準備抬腳離開,仔細一想又覺得不對,不能把她留在這裏。


    不然待會兒頭腦發熱,又開始用熱水燙自己了怎麽辦?


    “你跟我一起去吧,我聽何校長說附近有個診所。”


    還是去診所來得直接,那麽漂亮的一隻手,可別留下疤了。


    “你為什麽關心我。”


    楚歆然呆呆地站在原地,眼淚掛在臉上要掉不掉的,十分惹人心疼。


    你不是應該討厭我嗎,畢竟我這麽卑鄙。


    “你是我學妹,是我前女友,還是我現在的朋友啊。”


    方舟歎息了一聲,不明白她怎麽又開始繞圈子了。


    今天不管是誰站在這裏,被熱水燙到了,他都會關心的。


    這是方舟作為人的本能,也是刻進他骨子裏的溫柔,更是從小被教育出來的仁義禮智信中的重要一環。


    方舟眼裏寫滿了真誠,真誠到楚歆然仿佛看到了當年他向自己告白時的模樣。


    少年意氣風發地捧著鮮花,站在她麵前說:“我喜歡你,歆然,做我女朋友吧。”


    那一刻,連風都聽到了她心動的聲音。


    “那韓希呢,她是你的什麽人?”


    “你跟她去約會的時候,不接我的電話,是因為你們在接吻,還是在上床?”


    楚歆然慘淡一笑,整個人支離破碎。


    她在等方舟的宣判。


    像是一個刑犯跪在公堂上,等著青天大老爺宣判自己到底是死是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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