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王冬翻進窗裏, 程放鶴戴了一天的蒙眼布終於被解下,看到王冬訝異的臉色,問:“今日可有人為難你?”“啊?沒什麽特別的……侯爺為何這樣說?”“季允發現有人來過, 藏好自己。”程放鶴下床, 把被丟在地上的外衣還給他。王冬連連道謝, 然後帶他翻出窗外, 繞到無心閣後方,從廊下小徑鑽進園子,直奔後院。王冬身為低級雜役, 並沒有調遣侍衛的能耐,而是找到了一條夜晚無人把守的道路,在園中灌木的遮擋下,彎彎曲曲拐到後院, 再爬牆進去。程放鶴手腳並用翻過院牆,沿牆根落地。後院裏, 紀柳的屋子亮著燈, 那個纖瘦身形正伏案奮筆疾書。程放鶴吩咐王冬在外放風,獨自進屋。“侯爺!”紀柳見到他, 驚得筆掉在信上,一封信汙了一半, 支吾半晌才說:“侯爺的衣裳怎麽……”程放鶴低頭看看, 自己還穿著那身被扯出裂痕的中衣。深更半夜穿成這樣來見心上人,很容易產生不好的聯想啊。他借坡下驢,一把將紀柳抓進懷裏抱住,“紀郎, 本侯好想你……”一邊溫情脈脈, 一邊越過人肩膀去看桌上那封信信上沾了墨點, 但程放鶴仍能看出,是寫給李光耀的。內容談到了軍中和鎮國將軍府的情況,還有一個令他感到陌生的地名:秦城。上次偷看到的信中也有這個地方,可程放鶴對它在原書中的地位毫無印象。原書說李光耀一直在京城負責軍備,直到死在皇帝手下,也與其它地點沒什麽交集。是他想多了嗎?還是……劇情線真的有所變化?“聽說侯爺被關在無心閣,奴家好生擔心。季將軍沒對侯爺做什麽吧?”紀柳趴在程放鶴懷裏,可憐巴巴地說。程放鶴聽得起膩,推開人後退兩步,“你放心,他並未碰過本侯。倒是你,他可曾為難過你?”紀柳眼眶一紅,幾乎要哭出來,“奴家被禁足在這院裏,每日清湯寡水,飯食沒幾口葷的,也不給加點心。侯爺摸摸,奴家都瘦了……”他說著就拿起程放鶴的手往自己腰上放,程放鶴嘴角一抽,迅速抽回手。看來目前,季允還沒對紀柳怎麽樣。程放鶴清清嗓子,“本侯這些天總算看清了季允的真麵目,此人就是個陰晴不定的惡魔,本侯現在是和你一樣的想法,得給自己找條別的路子。”紀柳眼中一亮,“侯爺想通了?”“嗯,”程放鶴把玩著對方鬢邊的發絲,“以後本侯不再是孤身一人,得為紀郎多多考慮。”“上次李將軍說有辦法毀了季允,具體要如何實施?若事情辦成,李將軍許給本侯什麽?”紀柳展顏,打開抽屜,拿出最上麵一封信給他看,“具體的奴家再寫信問將軍。不過李將軍上一封信中說,需要拿到季將軍這裏的京城布防圖。侯爺常去書房做事,想必碰得到這類文書吧?”“若能得到此物交給李將軍,將軍定然會信任侯爺,日後許給侯爺的也不會少。”程放鶴心中警鈴大作,京城布防圖?李光耀的前鋒軍根本不管京城防守,要這東西做什麽?他麵上則若無其事,“本侯這些天一直被關在無心閣,若哪日季允肯放我去書房,便找找此物。”“侯爺對奴家真好。”紀柳抱著他胳膊貼上來,“奴家知道侯爺念舊情,做這一切是為了自己,也是為了奴家。今夜……”“今夜本侯得趕緊回去。”程放鶴甩開他,冷冷破壞氣氛,“季允時不時就要去無心閣,本侯不敢在外多待。”拒絕得略顯強硬,他覺得自己有點過分,便軟下話音補了一句:“等事成之後,本侯與紀郎長長久久在一起,還缺這幾日麽?”紀柳終於不再堅持,又對他說了許多珍重自身的話,才放他離去。夜色如洗,抄小路返回時,王冬悄悄說:“屬下今日在府中探路,遇到了一位故人,侯爺可要聽嗎?”“別賣關子。”“公孫侍衛長。”程放鶴想起那天雲佐在聽見這個名字時的反應,略一蹙眉,“說下去。”“屬下看見公孫侍衛長在門口與守衛交談,說他現在在……吳副將手下,說不定有侯爺用得著的地方。”李光耀的副將吳江,原書裏提過這個名字,但沒太多戲份。公孫猛落入李光耀手裏,這事程放鶴知道,卻不理解此人怎麽能活下來,還跟了吳江,倒是奇怪。程放鶴道:“再見著他,想辦法帶他來見我吧。”二人沿原路回到無心閣,此時已是深夜,守衛們都在打盹,並未驚動任何人。程放鶴命王冬將他綁回去,替他罩上蒙眼布,自己再從窗口逃離。完美,夜裏這趟密會仿佛不曾發生。次日季允再來送飯,又一次親手喂進他嘴裏。程放鶴咬下筷子上淋了醬汁的藕片,慢條斯理地嚼完,舔了舔唇角,“重建軍製的事,朝廷近來可曾關心過?”這事朝野皆知,而他程放鶴已在無心閣被關了一個月,就算皇帝偏袒季允允許他拖延,也不會完全不問進展。季允又給他夾了一片藕,話音卻一冷:“侯爺又在圖謀什麽?”“我隻是擔心季將軍罷了,”程放鶴輕笑,“我是受了皇命掌軍備事,這麽久沒有進展,若上頭怪罪下來,是說我程放鶴偷懶,還是說季將軍不許我公幹?”下一片送進口中的藕沾滿濃厚的醬汁,把程放鶴鹹得直吐舌頭。季允淡淡道:“侯爺若白天想去書房,我不攔著。但是紀柳不許去。”“好,那就明天?鑄鐵廠的規劃都在我腦子裏,我得盡快記下……”對麵突然停了動作,沒了聲音。許久,程放鶴感到綁手的布條一緊,大將軍帶著薄繭的指腹撫上他手腕,“侯爺去哪了?”粗糙觸感激得程放鶴渾身一凜,心裏發緊,卻故作不解:“什麽?你綁著我我能去哪?”“這不是我係的那個結,”季允語氣漸沉漸狠,“侯爺去哪了?!”大將軍好目力,連自己係的結都認得……而他越是這樣,程放鶴反倒越硬氣,昂頭道:“我去哪與你何幹?我去後院見紀柳了,那又如何?”“他碰你了嗎?”“碰了又怎樣?我與紀柳兩心相許,我不碰他難道還碰你麽?”程放鶴聽到季允猛地吸了口氣,粗重紊亂的氣息撲在他脖頸和耳垂,夾著遮掩不住的戾氣。那呼吸持續了許久,響起哢噠的指節聲。程放鶴感到對方似乎強忍著什麽,巨大的力量卡在喉頭,最終卻被硬生生咽下,隻殘餘一縷濁氣,化作一聲莫名的:“好,很好。”季允啪的一聲放下碗筷,手好像在抖,筷子骨碌碌滾到地上。他大步走向門口,屋門打開,片刻後又關上,腳步聲回到榻邊。接著是清脆的碰撞聲,季允又在用火石。“侯爺這麽想他,那就多想想。”“三天後再去書房。”一縷甜膩的香氣傳入程放鶴鼻孔,接著是熟悉的燥熱之感。又他媽是催情香。……那一次,季允點上香就走了。整整三天,程放鶴被這香折磨得不上不下。上次他還能盡情享受香氣帶來的歡愉,可現在他手腳都被固定,身體隻能在有限的範圍內活動,根本無濟於事。睡也睡不著,想點正事,腦子裏又總冒出莫名其妙的畫麵。比如某個雪夜,比如瘋狂的季允……他這副窘迫被送飯的季允盡收眼底,程放鶴咬住喂飯的勺子,舔舔人手心,明顯感到季允一抖,卻立即收了碗筷離去。程放鶴開口,發現自己的話音無意間帶了哭腔:“想做什麽就直接動手,不必使這種齷齪手段!”季允語氣嘲諷:“侯爺要為他守身,我不會碰你。”程放鶴:……他總算明白,這一切都是季允對他擅自溜出去見紀柳的懲罰。說什麽讓他想紀柳,結果給他穿季允的貼身衣物,睡季允的床,點著催情香,他除了季允還能想誰?!偏偏又無法徹底釋放,程放鶴憋了三天,終於等到手腳被解開。身上仍是那破爛的衣衫,香氣的作用下,頗有些異常。程放鶴低頭看了一眼,瞪著季允說:“你出去,等我一會兒,我現在沒法見人。”“我出去了,侯爺好想著別人麽?”季允冷哼,轉身從櫃子裏拿出一件寬敞些的外衫自然也是他自己穿過的給程放鶴裹住,“這樣就看不出了。”說罷,季允將屋門大敞,叫了外頭侍從。他們一股腦擁進來,替程放鶴梳洗。的確什麽也看不出,可程放鶴餘韻未消,突然被這麽多人盯著,臉頰下意識泛紅,“別、別動手,我自己來……”季允負手而立,沉聲道:“送臨川侯去書房。”作者有話說:攻:我不會碰你,隻會把你綁起來點催情香還不許你自己碰自己(惡狠狠)(凶巴巴)(凶狠中透著一絲可憐)受:又是想放棄任務的一天qaq第44章 ◇時隔一個多月重回書房, 程放鶴竟覺得過了一年那麽久。官員們親切地向他問好,並無一人打聽他這些天去了哪裏,眾人似乎被特意交待過, 對臨川侯的私事默契地保持沉默。待在書房裏, 程放鶴身上那點火氣慢慢壓下去。他坐到桌邊, 開始整理這些天滿腦子欲望時, 零星拚湊出的鑄鐵廠重建方案。其實他在紀柳麵前都是瞎扯,這間書房是臨川侯堆放越國資料的地方,季允從不在此辦公, 更不會把什麽城防圖放在這裏。唯一可能有關的,是雲佐帶來的公文。雲副將隔幾天就來府上慰問一趟,程放鶴偶爾會向他谘詢軍中用度,但大部分時候用不著他, 他便每次都帶些自己的公文過來,一邊批閱一邊消磨時光。趁著午休時分, 官員們用飯後, 分別去客房歇息。程放鶴吃過了軍營給他開的小灶,獨自回到書房翻閱雲佐帶來的文書。得弄點什麽糊弄一下紀柳。可程放鶴連夏人的城防圖長什麽樣都不知道, 連瞎編都不知道從哪下手。他本來沒抱什麽希望,隨手翻著那一摞公文。然而出乎意料地, 一摞文書中還真有一張圖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