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爺心裏是有季允的,對麽?再除了紀垂碧,還有別人麽?若離開此地,以後誰來對侯爺好呢……”程放鶴似乎從未聽季允一次性說過這麽多話,一句接著一句,不帶任何停頓,不給他否認的機會。不知說了多久,季允終於沉默下來。他放過他的嘴唇,深深看了他一眼,長睫低垂,遮住眼底濃重的絕望。大將軍闔目,肩膀微微發顫,嘴角勾起一抹自嘲,“其實那兩個字隻是寬慰吧,季允心裏明白,侯爺並非真的愛……”“愛過。”程放鶴毫不猶豫地接話,連自己都嚇了一跳,“不,不是愛過,是一直愛著。”他別過頭,不敢看季允的眼神,自言自語:“隻是,我做了九本書的任務,想家了。”季允聽不懂什麽任務,脫口而出:“這裏不就是侯爺的家嗎?”“時至今日……季允仍不算侯爺的家人嗎?”作者有話說:受:能不能先解開再聊qaq不穿回來,在古代he哈關於前幾章攻不做準備工作的回應:他故意的,並且受喜歡第57章 ◇程放鶴不知道怎麽跟季允解釋, 他比季允多活了幾十年,多經曆了九個世界,支撐他一路走下來的信念, 就是回家。在古代待了多年, 現代的家於他而言已有些模糊, 他隻記得現代什麽都方便, 而且自己出生長大的地方。程放鶴隻好盡力和季允解釋:“其實我不是臨川侯本人,我的家在另一個時空,與夏國或者越國都完全不同。我確實舍不得你, 可我不能一直待在這裏。”季允眸光愈發黯淡,“侯爺已到成家的年紀,為何還要回原來的家?”“若侯爺回家了,季允該怎麽辦?季允父母雙亡, 自從來到侯府,侯爺就是我唯一的家人, 你讓我從此孤身一人走下去麽……”他越說越低, 自己也意識到,他季允是否孤身一人, 實在與侯爺無關。他不過是侯府隨從,是紀垂碧的替身, 是侯爺盡心培養的大將軍, 也是他用來滿足欲望的工具。隻是偶然在人心裏占了一個小小的角落,自然可以輕易割舍,僅此而已。唯有他自己,一廂情願地把侯爺當做了全部。季允咬緊下唇, 壓抑住眼底悲傷, 伸出彎曲發抖的指尖, 笨拙地解開臨川侯上下兩條衣帶。“是屬下多嘴……”下一刻,他就被擁入懷中。程放鶴輕撫他脊背,語氣柔緩下來:“季郎一向對本侯好,本侯都看在眼裏。你放心,我不會不管你的。”這是侯爺第一次叫他“季郎”。一個音調很純正的“季”字,不帶任何迂回,怎麽聽也聽不成“紀”。季允隻覺得一夜沒睡的眼裏又幹又澀,長睫蓋住眸中一閃而過的光亮,鼻頭發酸,張開雙臂,緊緊圈住麵前朝思暮想的身形。程放鶴漸漸閉上眼,享受著這個溫熱的懷抱。盡管隻是溫情相擁,在親手培養出的戰神懷裏,他也有種被掌控、被占有的錯覺。他語調一轉:“季郎昨夜過得如何?”懷裏的身軀明顯一僵。季允生硬道:“侯爺不嫌我髒麽?”“那季郎嫌本侯髒麽?”臨川侯養過一整個後院的美人,也沒見季允把他綁在書房裏動手時有分毫猶豫。“侯爺與季允不一樣……”季允趴在他肩頭,嗅他身上的氣味,輕吻鎖骨的凸起,用舌尖舔舐昨夜被自己咬傷之處。說完全不介意,那也不可能,但程放鶴親口答應二十天內自己隨便讓他玩,又親手給他買來倚紅樓的姑娘,總不好現在反悔。隻好安慰自己,古代人三妻四妾很正常。反正就十幾天了,為了季允未來的幸福就委屈一下……“我沒碰她們。”季允說完又更正道,“暫時還沒碰。”“我……除了侯爺之外,不曾與旁人親近過,一時難以適應。昨夜隻是同她們說了說話,待到熟悉了再碰不遲。”程放鶴鬆了口氣,暗笑,他的季允果然還是當初那個純情少年。他一邊感到舒心,一邊卻又更為擔憂。至於昨夜,季允和那些姑娘“說了說話”?人家見到他還不得嚇個半死,能說什麽話?作為季允的戀愛啟蒙導師,程放鶴覺得自己有義務引導一下,語重心長道:“青樓出來的通常是苦命人,若不知說什麽,你就和她們聊聊過去,說不定有共鳴。”“要是實在聊不來就算了,到時候再好好給你相看一房正室,定要挑個你喜歡的……”程放鶴說得頭頭是道,一副大度的模樣,實則心裏酸酸的。把滿心都是他的季允拱手讓人,終歸有點舍不得。季允許久沒有說話,隻是下意識收束手臂,抱得愈發緊了。昨夜程放鶴被折磨得不上不下,尷尬地綁了一整晚,此時落入人懷中,自然一點就著。大力的擁抱帶來輕微的窒息感,所能呼到的氣息也是男人熟悉的體味。程放鶴一陣臉紅心跳,決定做點什麽,暫時躲避離愁。手腕尚留有衣帶的痕跡,他一手放到身前,一手環住麵前的人,眼尾輕易就紅了,吐出的聲兒帶著微顫:“季郎,別動,再抱本侯一會兒……”大將軍現在心情不好,就不用他幫忙了,人在這就夠。然而季允看清他想幹什麽後,卻脫靴上榻,麵向侯爺跪好,將他雙臂撇在兩旁,突然俯身下去。程放鶴:……越來越離不開他了,怎麽辦?……折騰了一上午,程放鶴終於力竭,四肢一癱,整個人軟在榻上。季允慢慢側臥在他身邊,一手搭在他腰間,舔了舔嘴角,“多謝侯爺……”“嗯?”程放鶴輕笑,“往日大將軍沒少為本侯下廚,本侯也給你弄點吃的,不用謝。”“不是這個。”季允臉頰一紅,埋頭在他肩窩,“多謝侯爺……為季允安排以後的事,還有那份軍製文書,侯爺考慮得周到,季允感念在心。”哦,原來是不是說吃啊。程放鶴懶懶舒展身體,隨手用衣擺擦拭汙漬,話音是刻意的平淡:“如今你在朝中根基不穩,本侯走得匆忙,許多事來不及為你籌謀。不過你已是功成名就的鎮國將軍,凡事不必依賴本侯了。”“……好。”季允的聲線悶悶的,似乎壓抑了深沉的心緒。程放鶴知道對方在強裝鎮定,可人要長大,就必須學會消化自己的情緒。於是他沒有揭穿,隻是在人腦袋上揉了一把,歎道:“你還年輕……”他枕著胳膊仰麵躺倒,望向天花板自言自語:“我像你這個年紀的時候,第一次離開家上大學。有一天半夜,高中的好兄弟給我打電話,哭著說他和前女友因為異地分手了,所以他不想活了。”“我嚇了一跳,連夜坐火車趕去他的城市,陪他喝了一晚上的酒。最後他酩酊大醉,抱著我的腰跪在地上,說他這輩子沒指望了。”“我那時候很難過,比他都難過。可我畢竟做不了什麽,隻好陪了他幾天,然後就回去繼續上課了。”“後來你猜怎麽著?”季允自然不太懂他的話,卻聽得很認真,回答道:“他死了?”程放鶴被這個回答噎住。仔細想想,後來他和這位兄弟聯係不多,隻知道他一直活得好好的,大學裏還拿國獎保研,反正混得不錯。於是他隨口瞎扯:“此人化悲痛為力量,努力學習,然後靠著學霸人設睡了小半個年級的女生,哈哈哈……”笑了兩聲,嘴角便塌下來,這實在是個不合時宜的玩笑。他轉頭,見季允一雙黑眸專注地盯著他,眼波沉穩平靜,卻盛滿昭然若揭的傷痛。程放鶴下意識眨了眨眼,感到眼角似乎微微濕潤。望著少年死氣沉沉的眼神,他一時不知該如何安慰。當年他幫親不幫理,和好兄弟一起痛罵人家前女友不是東西。而現在,程放鶴隻覺得自己真他媽不是東西。他望著落寞的少年,張了張嘴,原本想道一句“抱歉”。可他穿了這麽多本書,做了這麽多任務,傷害過無數無辜的書中角色,卻從未發自內心地和誰道過歉。這種感覺太過陌生,他甚至想不起該如何驅動唇舌,才發得出這兩個音。但季允一直盯著他翕張的雙唇,知道他有話要說,這時候閉嘴,豈不是欲言又止,更顯露出脆弱的一麵。最後那嫩紅唇瓣間,半遮半掩地吐出一句:“……還來嗎?”這才是他程放鶴習慣的語言。季允垂下眸子,種種心緒被長睫遮住,一言不發起身,打了一盆清水,替程放鶴擦淨手上粘稠,然後從櫃子裏翻出一套幹淨的中衣中褲,疊好放在榻上。他俯身在人額間印下一吻,“侯爺累了,歇一歇吧。季允去給侯爺準備午飯。”……當天下午,程放鶴便去了軍營。他得趕緊給自己找點事做,以擺脫與季允有關的煩躁。他先去見公孫猛,果然如魏清所言,公孫猛已不再被當做囚徒,而是像普通軍士一樣住在營帳裏,還頗具威信。見臨川侯進來,他揮揮手,一屋子軍士竟自覺全散了。公孫猛鄭重朝侯爺下拜,做全了禮數方道:“按侯爺的吩咐,信已發出去了,用的前鋒軍的飛鴿,三五日便能送到。”“以你對吳江的了解,有幾分勝算?”他似乎不大願意提此人,垂目想了一會兒,搖搖頭,“屬下也不好說。”程放鶴深深望他一眼,沒再說話。他生怕再提起公孫猛的傷心事,確認計劃進展後便離開了,然後前往雲副將所在的帳子。才走近門口,就聽見帳內傳來爭執聲。來得不是時候?程放鶴轉身欲行,帳外守衛卻忽然高聲通傳:“臨川侯到了”帳裏頓時安靜下來,很快帳簾掀起,雲佐出門迎他入內。程放鶴驚訝地發現,徐素居然也在,此時臉漲得通紅,仍帶未消的怒氣。他不禁感慨,徐素和從前大不一樣了,上次見她還是在丞相府飽受折磨的怨婦,這時才想起,她不過也是三十多歲的青年。“這是怎麽了?”程放鶴笑問,“你們二位還能吵起來?”徐素尷尬道:“沒什麽,對了侯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