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一怔,隨即不屑道:“一個婊子罷了,怎麽,我們還得尊稱您一聲公孫參將?”話音才落,竟有一柄劍刷的一下捅穿他胸膛,直刺心口,一擊斃命。“出言不敬,侮辱長官,按軍法,當死。”字字堅實淩厲,此時的公孫猛突然不再是卑微是侍奴,終於成為勇武的將官。他說著拔劍再刺,一劍結果一個,不少人尚未反應過來就倒下。其餘軍士趕忙去找自己的劍,過程中又被捅死幾個。最後與他纏鬥的還有五六名軍士,他的武功終歸不能以一敵十,攻擊對方的同時,難免身中數劍,且傷在要害。待他斬下最後一人的頭顱,自己亦已遍體鱗傷,鮮血染紅了鎧甲與眼睫,他眼前陣陣發黑。公孫猛用最後的力氣,踉蹌著撲上自己的馬背,從佩袋中抓出信鴿,取下衣裏事先寫好的兩封信件之一,綁在它腿上。而另一封,則繼續揣在懷裏。做完這些,他終於力竭,不受控製地跪倒在地。遠處一隊人馬聽見混戰,匆忙於林口躲藏,為首那頎長身影令公孫猛瞳孔一緊。朝思暮想之人,盡管數月未見,僅靠輪廓也足以認出。沾血的唇角上揚,公孫猛慢慢笑開。他笑得如此笨拙,又如此純真;如此淒涼,又如此明朗。在滿是鮮血的粗獷麵容上,不合時宜地綻開。他就這麽笑著,遍身的力氣漸漸流失,到底還是倒下了。闔目前的最後一刻,他仍用模糊的視線,癡癡望著遠處的身形。這世上怎麽會有臨川侯這樣,看一眼就能記一生的人呢?俯身砸向地麵的同時,信鴿從他懷裏飛出,直奔秦城而去。鳥腿的信裏用血寫著:臨川侯有數千暗衛。而公孫猛身上那封則是:屍身送往平疏堂。作者有話說:戰爭計謀是攻策劃的,但攻不知道平疏堂的存在,是公孫猛把受引過去的,為了在戰亂中確保他安全看到大家想看62章後續了hhh我試著寫寫,知道你們想看啥但估計沒有,大概率是甜的第78章 番外三程放鶴最近總做一個奇怪的夢。夢裏, 他永遠被關在廢舊倉庫中,昏暗狹小的帳子堆滿破爛雜物,空氣裏彌漫著腐朽黴爛的氣味。及膝的寬大囚衣沾了灰塵, 四肢動彈不得,用鏈條固定在一根鐵杆上, 而季允永遠在凶狠地欺負著他。這個夢充滿絕望。他似乎被關了很多年, 也被欺負了很多年。夢裏的他深愛著季允, 季允對他卻隻有無盡的憎恨。其實程放鶴不怕身體的痛苦, 但他怕季允的辱罵,怕自己著了魔似的自甘下賤。最後他總會禁不住強烈的羞恥,驀然從夢裏驚醒。然後他發現自己正安穩躺在無心閣寢殿, 一切都隻是荒誕的幻覺。醒來後程放鶴不住地喘氣,冷汗濕透衣衫, 陣陣後怕。“侯爺……又做噩夢了嗎?”他懷抱中人睡得很輕, 感覺到異常便醒來,匆忙起身點上燈, 然後小心輕撫他脊背,擔憂地望向他。季允的黑眸裏充滿迷茫,程放鶴盯著他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對方是自己的結發夫君。他輕歎一聲搖搖頭, 重新抱住人躺回被窩。這一次他靠上季允肩頭,闔目聽那沉穩有力的心跳。“沒什麽, 本侯隻是夢見了你。”季允環住他的手臂驀地收緊,緊張道:“噩夢……夢見我?我在做什麽?”“你在,嗯……你幹了本侯一頓。”程放鶴不願過多描述夢中情形。他知道夢是潛意識的反映, 不明白自己的潛意識裏為何會有這樣殘忍的內容。明明在現實中, 季允一向待他好。從他穿進這本書起, 本該對他懷恨在心的少年就從未報複過他,更別說像原書那樣一劍捅死他。就算季允生氣了,也隻會把他綁在屋裏,甚至默許他與外界聯係。即便發起瘋來,最過分的也是強要了他,他一邊害怕一邊享受,又不會因此責怪季允。現在花瓣已除,誤會解開,他們彼此選擇原諒,早就相守多年,程放鶴對人更是一百個放心。可為何在夢裏,竟有一段如此屈辱又如此漫長的經曆?更為奇怪的是,像夢裏那樣被季允欺負,程放鶴想想就覺得刺激。分明應該很爽的場景,為何置身其中時卻感到絕望?程放鶴怕季允誤會,就什麽都沒說。季允也不問,隻是緊緊抱著他輕拍,安撫他重新入睡。這些天來,類似的夢隔三差五地出現,每次都是同樣的場景和感受,他連季允罵他的每一個髒詞都能背下來。所以現實中,他越來越不愛碰季允,即便偶爾放縱一下,也要求對方必須溫柔,尤其不許綁著他。他不願想起那個夢境,太壓抑了。愈發頻繁的噩夢讓程放鶴夜夜睡不好,他決定明天避開季允,悄悄請個大夫來府上,給他開點安神助眠的藥。可這夜他正要睡下,冷不防被季允往口中塞了個藥丸,還沒反應過來就已咽下。“這什麽東西?”季允回答:“倚紅樓的秘藥。”倚紅樓?程放鶴蹙眉,“今夜沒興致,本侯要休息了。”“不妨事,”季允像往常一樣鋪好床,替侯爺換上寢衣,展開錦被蓋到人肩膀,“侯爺休息吧。這藥並非那種作用。”倚紅樓的藥不都是那種作用?程放鶴懶得跟他糾結,翻身麵向牆壁躺下,生怕哪句話把人惹火了,季允又要找自己索取。入睡過程中,他感到被季允從身後抱住,耳邊似乎有隱約的話語,卻聽不真切。不出所料,程放鶴又一次夢到了那間倉庫和凶狠的男人。可這回,他一邊感受著被人欺負的絕望,一邊清醒地旁觀著倉庫裏狼狽的自己。那個清醒的他,覺得眼前這一切荒謬至極。他和季允分明彼此相愛,為何要用如此殘忍的方式,報複早已過去多年的恩怨?於是他鼓起勇氣,第一次衝麵前的施暴者喊出:“停手!”他本是堅定的語氣,可飽受欺辱的美人一開口,聲兒嘶啞而軟媚,簡直是欲迎還拒。程放鶴心叫糟糕,這還不得勾得對方變本加厲。可令他意外的是,季允居然真的按他的要求停下了。程放鶴聽過自己現在的聲線,完全不想再說話,但季允停下卻不出去,他反而更難受,隻好繼續問:“你這樣對本侯,是因為恨麽?”季允眼底的凶戾漸漸淡了,點點頭。“不,”程放鶴鎮定道,“你是因為深愛本侯。”聽得這話,季允頓時渾身一僵。程放鶴忍無可忍,自己又動彈不得,抬高話音:“你退後!把鏈子解開,我們好好說話。”然後季允果真退了,他抽出鐵杆,卻並未完全解開鎖鏈,而是將程放鶴雙手繞柱固定,仍然怕人逃跑。總算擺脫了羞恥的姿態,程放鶴端正坐好,用囚服遮住身體,緩緩開口:“你率軍攻入侯府當日,便把本侯綁來了這裏,並非以折辱本侯為樂,而是想給自己製造一種錯覺,覺得真正占有了本侯。”這話仿佛瞬間戳中了季允,他別開目光,“是又如何?要不到侯爺的心,要人也一樣。”“你怎麽知道,本侯的心沒給你?”程放鶴遍身塵土與咬痕,本該恥辱不堪,卻勾唇一笑,那笑容配上彎眉鳳目,竟在破敗倉庫中生長出了一抹奪目的明朗。“你仔細想想,本侯明知被季將軍憎恨,在京城淪陷前並非沒有逃跑的機會,為何選擇留在侯府?”“本侯早就料到會有今日,卻仍然甘願落入你手,你可想過為何?”季允臉色發白,往後跌了半步,下意識抓住衣領,雙唇開合,輕輕吐出:“……為何?”程放鶴抬起下巴,示意對方附耳過來,低聲卻堅定道:“因為本侯就算被折磨被羞辱,也要留在季郎身邊。”輕描淡寫的一句“季郎”,音調清晰極了。季允身形一晃,幾乎站立不住,扳著程放鶴的肩膀,啞聲問:“侯爺叫我什麽……”“季郎可曾想過,你我之間還有另一種可能?彼此相愛之人,本不該把對方綁起來折辱,對麽?”程放鶴笑意愈深,就那麽直直望向麵前之人,毫不畏懼。“你若不會,本侯教你。”他的話音已恢複正常,從容不迫,“過來,不許碰別處,先親吻本侯。”親吻?對於這間破敗的倉庫,這個動作頗有些陌生。季允怔愣許久,終於扶住他雙肩,俯身要吻。可對方坐著他站著,一時夠不到,隻好跪立在地,才堪堪觸及人嘴唇。方才還凶神惡煞的將軍竟突然變得靦腆,唇瓣相觸後不知所措,呆在原地一動不動仿佛仍是從前那個恭順的隨從,不知該如何親吻心愛的侯爺才不算冒犯。而程放鶴很有耐心,細細吮著那唇珠,探出舌尖挑開對方唇縫,突然在唇瓣正中敏感處輕咬一下。與此同時,季允倒抽一口涼氣,喉結滾動,握人肩膀的雙手下意識抓緊。做都做過了,這會兒親一下就這麽大反應?程放鶴愛極了季允現在這模樣,待對方試探著撬開他牙關,他便熱情地卷上去。唇舌糾纏,呼吸交融,兩情相悅之人在最初的試探後愈發默契。親吻本是這間倉庫裏最為保守的事,此時的二人卻比方才任何一刻都熾烈。季允在低喘的間隙問:“……彼此相愛之人,還應該做什麽?”“抱住本侯。”程放鶴道。季允依言伸出雙臂,可抱一個身穿破爛囚衣的人太過違和。他便除掉那囚衣,從自己身上解下一件妥帖的長衫將人裹住,終於圈在懷裏。大將軍好像不太會和人擁抱,手臂力道很重。程放鶴有些喘不過氣,偏偏享受這種被捉住的感覺。他貼在季允耳邊,“季郎,本侯愛了你很多年,你信我嗎?”“你若不信,可以繼續像方才那樣對我。本侯是亡國之臣,是季將軍的囚奴,你想做的一切,我都全無反抗之力。”“但你若信我……”程放鶴動了動手腕,金屬鏈條發出嘩啦聲,“就解開這個。”季允立即問:“解開之後,侯爺會離開嗎?”這個問題天真得有些可笑,程放鶴已在這間倉庫裏被關了七八年,與外界全無聯係,怎麽可能逃得出季將軍的掌心?季允陳述著對方一定會離開的理由:“即便侯爺有過真心,可過去這幾年,季允犯了不可饒恕的罪過。”“把本侯囚於此處百般折辱,的確是……”程放鶴淡淡道,“像本侯當初對你一樣,不可饒恕。”其實他們都對彼此,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過。可那又如何?程放鶴道:“我當然會離開,但要和你一起。往事已矣,離開後我就帶你去看看,我們本可以過的另一種日子。”話音溫和而堅定,說得季允眸光微漾。強勢的大將軍忽然鬆了懷裏的人,摸出鑰匙解開對方腕上鎖扣。纖白的腕子早已被勒出紅痕,程放鶴甩了甩酸痛的手臂,見季允死死盯著自己,眉頭壓低下巴收緊,似乎在評估自己下一瞬是否會逃跑。程放鶴輕笑,把雙臂隨意往他脖頸上一圈,舔了舔嘴角,軟著聲兒道:“季郎知道本侯最愛幹淨了,這裏好髒。”所以想要做點別的什麽事,最好換個地方。此話一出,季允眸中頓時閃過光亮,先前的戾氣褪盡,薄唇幾不可察地微微上揚。他當即抱起懷中人出了帳子,程放鶴才見識到外麵的世界。原來這裏是軍營,自己被關在倉庫區小小一頂帳中,難怪七八年都無人察覺。季允抱著他徑直走向最高的軍帳。一路上,大將軍懷裏衣衫單薄的美人吸引了不少目光,程放鶴把頭埋進季允胸口,稍稍抬眼,眸子裏氤氳薄霧,蓋在濕漉漉的長睫下。目光相對時,他聽見季允呼吸一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