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白微九點半的時候到家,剛到家沒一會兒,手機嗡嗡震動了一下。


    微信浮窗多了條信息,打開一開,就在剛剛多了群聊,群成員包括她三人,群名稱:相親相愛一家人。


    【霍陽:高人們,往後我就以命相托了,大恩不言謝[抱拳]】


    【夏靈寶:……】


    【霍陽:[紅包]】


    【夏靈寶:誒,不錯,不過你這群名太虛假,實質上是叫“霍陽和他的保鏢”。】


    【霍陽:……別陰陽,我錯了成不成?】


    夏靈寶指的是先前霍陽小聲嘀咕他倆像保鏢。


    許白微看完唇角上揚,高冷地收了手機。


    許星河在家,新車撞馬路牙子上的事他已經跟家裏的幾人每人吐槽了一遍,這會兒許白微回來了,又開始循環。


    “微微我跟你說,今天遇見了個碰瓷的傻逼!我開得好好的,他媽的突然從旁邊撲過來,嚇得我朝旁邊猛打方向盤就撞了!”


    許白微安撫道:“沒事,禍福無門,惟人自召。這種缺德事幹多了,自然會損害他自己的福報。”


    這種話許星河要是從前聽到,隻會覺得憋屈,是拿那傻逼沒辦法才安慰自己的精神勝利法。但是現在許白微說出來,他卻舒服了……該!後麵有那孫子苦頭吃!


    原本說許星河來接,不隻是接許白微,還有許亦宛。她們兩人雖然不是一個專業,但是今晚都有專業的見麵會。


    但這會兒了,許亦宛還沒回來。


    許家客廳落地窗旁邊一晃白,墨黑的天幕中一道閃電一閃而過。許白微探頭往外看了一眼,感覺到空氣中濕氣好像重了一點,要下雨了。


    十點過一點,許亦宛回來了,渾身濕漉漉,一副氣咻咻的樣子。


    許星河不來,但她許家幺女的身份,人也長得漂亮,少不得一些男生來獻殷勤。一個早就認識,家境也還算殷實,不過比之許家就夠不上份的富二代,說開車送她回家,結果半路被紮胎了。她剛從車上下來,對向一輛車刷地疾馳過去,濺起一灘水花、泥點子。


    ……濺了她一身。


    許星河捧著熱乎乎的水杯:“……”嗯,倒黴到一塊去了,但心裏奇妙地安寧了。


    許母看見許亦宛的狼狽樣子,忙呼:“哎呀我的乖乖,怎麽搞得這麽又濕又髒的,快去洗洗泡個熱水啊,可別感冒了!”


    這會兒許父也差不多忙完手裏的事了,剛好看見許亦宛回來上樓去,再看向許白微,終於想起這倆孩子今天開學報道。


    他朝許白微關心了下:“微微啊,先前我忘了跟你說,不過我聽你二哥說他跟你講過了,今天你換沒換專業呐?”


    “換了。”她點了點頭。


    “宗教學。”知道許父下一句就要問,她幹脆直接說。


    “……”許父臉上和善的表情僵了僵,笑容有點凝固,微張著嘴似是要說什麽,但生生什麽都沒能說出來。


    過了好幾秒,許父才又開口:“宗教學啊,也行。隻要自己感興趣,以後做點人文研究也是好的。”


    這句話幹巴巴地說完,便沒有別的話了。當然是太意外了,這種專業名稱,就連說出來許父都需要反應一下那是做什麽的,過於偏門,跟許家實在是八竿子打不著。要是什麽天文地理,他都還能嘮兩句,但這……他實在也沒什麽了解。


    趁著這個空檔,許星河問:“爸,你問沒問那個玉雕白象的事?”


    距離發現那個東西也過去兩三天了,他得提醒一下,以防爸不把這個當回事,直接就敷衍過去了。


    許父:“問了,你張叔跟我連連道了好幾次歉,就差跪下跟我說了,他說他實在是不知道,不然也不會拿來送給我了,說以我們兩家的關係,他絕對不會害我。”


    許星河歎了口氣:“老頭子啊,我說你就長點心吧!那玩意兒一看就是定做的,別人家說什麽你就信什麽。”


    許父瞪他一眼,沉聲道:“怎麽跟你老子說話呢?”


    他停頓了會兒,才又說:“我知道,我問了他既然不知道,那是從哪裏來的?他說是別的生意夥伴淘到了送給他的,送的時候吧又提了一嘴,說我喜歡,他想著也是就送來了。這種沒個定準的東西,可大可小,不是非要撕破臉,我跟他提過這個事,也算一個警醒了。”


    因為是和家裏孩子說話,許父話裏有些沒說透。這個生意夥伴,正是許氏的競爭企業,前段時間還在搶一塊地,他查到的,兩個星期前,老張他們公司收到了兩千萬投資。


    他不知道老張在整件事情裏充當怎樣的角色,但他自己心裏提了個醒兒,這個事就能過且過吧。他知道生意人裏有不少都信那些神鬼手段,但他不信。在他看來,對家願意為此給老張投兩千萬,真是可笑。


    許星河無語:“行吧,你自己注意著點。”


    當晚,許家人就都知道許白微選了這麽個讓人詫異的專業,幾個孩子回各自房間之後,許母略有些惆悵道:“微微這孩子,怎麽選了這麽個專業啊,以後能幹什麽啊?實在不行跟老二一樣去學藝術也行啊。早知道你前麵和老大應該費心一點。”


    那孩子回家之前,她心裏確實五味雜陳,但真正看到那孩子之後,看見她和自己那麽相像的眉眼,她才真實感受到是有血脈相親的,她喜歡這個孩子。


    許父歎了口氣,但還算想得開,笑道:“你就甭憂心這個了,這孩子在外麵長了十八年,眼界上麵到底和家裏這三個不一樣。況且咱家的家境,不管她以後做什麽都沒關係,由著她的興趣吧。”


    ————————


    樓上,許星河斜倚在許白微房間門口,好奇道:“怎麽,準備攤牌了?”


    許白微瞄了他一眼,說:“循序漸進,到時候他們徹底了解的時候,大概,沒那麽刺激。”


    許星河一隻手撫了撫下巴,點頭稱是:“聰明,我小時候闖禍的時候也是,要是一下子給他捅個大簍子出來,他隔天三高就出來了,我要是今天不及格,明天考零蛋,他生氣歸生氣,但好在有利於身體健康。”


    許白微:“……還有話嗎,說完了我關門了。”


    “沒了,睡吧,我的大師妹妹!”他揮了揮手,還挺美的樣子。


    這會兒剛好手機又震動了下,許白微垂下頭,是夏靈寶。


    【對了,我師父不接信眾之後,有些來找他的人,如果願意的是我在處理。今天我聽那段六丁護身咒,能聽出來你基本功很紮實,我也還在學習階段,想交流交流,正好明天約了一個客戶,你來不來?報酬我們可以平分。不過……我的收費肯定是比不上我師父,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這是今天夏靈寶第二次說“你不介意的話”,第一次是主動提出用那三蹦子送許白微回家的時候。實在是他沒有過跟能住碧雲莊的富家子弟打交道的經驗,以她的家境,估摸著瞧不上他那點報酬,不過他太想跟她交流學習一下了。


    道教派係眾多,每一家所長都各不相同,多見識見識對自己的修行領悟也是有好處的。


    邀請夏靈寶是忐忑著發出去了,這會兒正守著手機等待回複,如果對方不想來也可以理解。


    【許白微:來。】


    看見這孤零零的一個字,夏靈寶一下子從床上彈起來,壓低了聲音驚喜道:“yes!”


    許白微收到夏靈寶消息的時候,完全不帶猶豫的,她可還記得師父的托夢呢,多做好事、多積功德。今兒她要是拒絕了,老頭子晚上就能托夢來罵她。


    分報酬的事她當然也太看得上了,加上之前還在烏溪鎮的時候遇見的那個富二代,和之後在許星河那裏拿到的,許白微手裏現在有小幾萬塊錢,不過還不夠。


    要等她這麽默默無聞地做好事,等競爭對手都上崗了,師父他老人家還在排隊呢。她心裏粗略有一些想法,所以要開始存錢了,她想要做的那些事,不會花許家的錢。


    她順帶問了夏靈寶一句:


    【海城建一座道觀需要哪些手續?】


    【夏靈寶:啊?啊啊??】


    【夏靈寶:……如果是你的話,別想了,不可能,審批不下來。要先向國家宗教事務局申請,需要是一名受過籙的道士,還要在宗教事務局能查詢到才可以。】


    【許白微:好吧。】


    她歎了口氣,有點沮喪,念叨說:“老頭子啊老頭子,創業未半而中道夭折,不是我不想,是咱要遵守國家章程,您老人家別怪我,隻有另謀他法了。”


    忙活了一天歇下來,許白微終於有時間去關照關照她的小徒弟,不過想著這個時間了,殷睿大概已經睡了。她走到殷睿房間門口,打算看一眼,卻看見房門虛虛掩著,門縫裏透出光亮,竟是還沒睡。


    她推門進去:“小睿,怎麽還不睡?”


    “師父!”聽見她的聲音,殷睿坐在書桌前回過頭來,笑盈盈地看著她,“白天的時候宋阿姨擔心我憋在家裏無聊,要帶著我玩,就沒辦法畫符了。”


    小孩兒很細心,也機靈,知道不能讓許家的人知道他在學這些。


    許白微看了一眼他桌上,擺了滿滿一桌麵的符紙,黃紙朱砂,筆跡從起初有點生澀到很快流暢,再到後麵已經是帶著淡淡金光的成符。


    符,畫出來了,有用就是有用,沒用的再怎麽取氣入諱、踏罡布鬥,不靈就是不靈。


    薩祖雲:一點靈光便是符,世人枉費墨與朱,上士得之勤秘守,飛仙也隻在功夫1;畫符不知竅,反惹鬼神笑。畫符若知竅,驚得鬼神跳。2


    有的人,生來就合該是吃這碗飯的。


    許白微笑了笑,滿意地收了桌上的成符,叮囑說:“不錯,今天就到這裏吧,不用急,小孩兒就該做小孩兒的事,現在該睡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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