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好了,乾郎,我終於可以嫁給你了,”


    少女柔軟的聲音帶著喜極而泣與如願以償的顫抖哽咽,但她似乎是想起了什麽,在喜悅過後,帶著怯弱地說道。


    “可是我此次去法劍門,發現我的機緣已經不在法劍門中。乾郎,那是我藏在下界最珍貴的機緣,隻有得到了那機緣,我才能重鑄仙子之身,也才能幫你在道途上更進一步。”


    江載月情真意切地說著,已經快要將這一套說辭倒背如流。


    而她的這套說法,也完全是照搬姬明乾的世界觀。


    當年拉走那小神經病之後,姬明乾似乎對她能夠緩解他精神病的外掛產生了興趣。


    他雖然沒有殺她,卻在背地裏給她設了許多絆子,在確定了她沒有太強的實力後,便將她擄走。


    姬明乾想要嚴刑拷打出她的能力來源,江載月也抓住他對她沒有過多防備的這一點,套出了這個小神經病自成一套的世界觀。


    她秉持著打不過就加入的核心理念,從善如流地立刻給自己也編造了一套“癡情於姬明乾前世仙人之身,自願下凡轉世,想要幫助姬明乾變回仙人的戀愛腦仙子人設”。


    幸運的是,姬明乾吃這一套,他放棄了對她嚴刑拷打的嚐試。


    但不幸的是,姬明乾簡直太吃這一套了!


    如果她當時不是以自己現在不是最完美的仙子之身,沒辦法幫助他在仙途上更進一步為理由,江載月簡直懷疑姬明乾會當場與她交合,通過采補使得他的仙人之身能更加圓滿。


    不過即便江載月暫時打消了他的想法,姬明乾也還是把她送回江家,定下了婚約。


    這一舉動的好處是江家的爐上人不敢再像以前一樣,真將她當成一個即開即熱的微波爐,壞處是江家對她的看守越發嚴密。如果不是姬明乾開口,江家之人,尤其是江父,或許都不會給她參加十大宗門弟子試煉的機會。


    雖然現在看來,她過去的一番努力都沒能對逃脫之旅起到半點實質性的作用,但是江載月從不會輕易放棄哪怕一絲希望。


    現在即便冒著惹姬明乾生疑的危險,她也一定要去觀星宗試試。


    如果這次再失敗,她才最後考慮和姬明乾這個神經病繼續鬥智鬥勇的選擇。


    江載月下定了決心,她懇切地注視著姬明乾的方向,冒著腦震蕩加重的危險,咬牙再給他的精神加了一個點。


    “乾郎,你先送我去那機緣隱匿之地,好不好?我這一次真的感覺到了,幫我重回仙子之身的機緣就在那裏。”


    然而這一次,即便感覺到了那如同甘霖降於荒漠般的舒緩,姬明乾沙啞的少年聲音,還是透出了幾分不耐煩的意味。


    “你的機緣到底在何處?怎麽找了七年,每一次都無功而返?真是無用。”


    話雖這般說著,姬明乾卻越發用力地抱緊了江載月的腰身。


    感覺到懷中少女的身體似乎比上次還纖弱輕盈了幾分,姬明乾微微蹙眉。


    讓這個蠢笨荏弱的廢物再找下去,等到她累死,或許也找不到那成仙的機緣。


    對她失去了最後一點耐心,姬明乾冰冷道。


    “清虛隻給我一天的下山時間,你先跟我回宗成親。待我哪日得了空閑,我再陪你一起下山。”


    江載月難以置信道,“可我若沒能找到那機緣,就不是最圓滿的仙子之身……”


    以姬明乾執著於成仙,無心女色的人設,怎麽可能做出這種買櫝還珠之事?


    黑暗之中,姬明乾偏了偏頭,他的聲音似乎又啞了幾分,仿佛不願多說,也更不願意她細究下去般冷聲道。


    “無妨,我本就知道,你做不成什麽大事……”


    江載月的心跳不由快了幾分。


    主要是被嚇的。


    姬明乾不執著於她的機緣了,那她還怎麽有機會去觀星宗?


    江載月腦子飛快轉動著,終於找到了又一個格外強大的借口。


    “可是——若我沒能重回原本的仙子之身,我一介肉體凡胎,與乾郎你的仙人之體,生出的子嗣萬一有缺……”


    江載月感覺到姬明乾抱住她的力道大了幾分,簡直像是想要把她憋死在懷中。


    但在片刻的沉默之後,姬明乾終於鬆開了她,還給她自由呼吸的空間。


    “最後一次。”


    “若你仍尋不到機緣,便是成了親,也不配給我誕下子嗣。”


    江載月配合著姬明乾,表演完了驚恐悲傷絕望的戀愛腦戲碼後,連連賭咒發誓自己這一次一定能夠找到機緣。


    姬家的馬車開始升空,江載月指尖輕輕撚著香囊中銀針轉動的方向,盡職盡責地充當著口頭向導。


    一陣失重感傳來,呆在漆黑一片,而血味越發濃鬱的空間裏久了,江載月有一刻幾乎懷疑亂轉的銀針是失靈了,而她接下來的人生就是要一輩子待在江家和姬家共同組建的精神病大院裏。


    姬明乾感覺到了江載月身上極其細微的顫抖,他紆尊降貴般開口。


    “你在怕什麽?”


    姬明乾在她耳邊的平和聲音,讓江載月有一瞬間幾乎以為這神經病短暫地變回了一個正常人。


    然而姬明乾隻是以平和的聲音,開始了他經過深思熟慮的恐怖發言。


    “若是生的子嗣有缺,殺了接著生下一個便是。我能讓你一直生到擁有正常子嗣……”


    感覺到懷中之人不再顫抖,姬明乾微微滿意地勾起唇角。


    雖不能立刻助他成仙,可看在她一片癡心陪著他這麽多年的份上,他至少會給她一個合格的子嗣。


    江載月此刻的沉默,主要是在認真思考一個從她得到外掛以來就很想知道的問題——


    如果她現在抱著同歸於盡的決心,全力以赴地扣姬明乾的精神健康值,那麽會是她先死於使用外掛的後遺症,還是這神經病的精神健康值先被她扣完?


    經過她多次實驗,江載月已經總結出了她動別人一點精神健康值,她自己得掉兩點精神健康值的規律。


    想到自己平日裏基本滿值的精神健康值,再看到姬明乾那已經緩慢掉到47的綠色數字,江載月感覺自己這把的勝算很大。


    直到指尖傳來輕微的一陣刺痛,江載月低下頭,原來是她捏著冰魄針的手過於用力。


    而她也陡然想起,今天她已經給佘臨青加了十點精神健康值,她自己的精神值現在不一定回到了滿值,看來得想點別的辦法弄死……


    當香囊中的銀針徹底停下,豎直地指向底下時,江載月的思緒陡然抽離出了混沌的漩渦,她恢複了幾分理智。


    先不說姬明乾在動手時會不會先發製人殺了她,她一個有著大好前途的外掛人士,可不能為一個神經病搭上性命。


    江載月輕聲道。


    “乾郎,已經到了。我可以一人去尋機緣,乾郎你仙體不容有失,就留在馬車裏,等我歸來吧。”


    姬明乾應了一聲,他自然不可能冒著走出禁製保護的馬車的危險,陪江載月去尋找那不知道在何處的機緣。


    隻是當他的懷抱一空,少女轉身輕盈地離開,雪色衣裙消失在他視野中時,姬明乾突然想到了幼時他在屋中見到的,梁上那圈靜靜垂下的白綾。


    他手中握住的枯枝,突然輕輕地顫了顫。


    江載月走下馬車後,突然感覺到衣袖仿佛被什麽堅硬的物體鉤住。


    她陡然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一低頭,一截從車廂內伸出的幹枯樹枝,不知在何時穿透了她的袖擺。


    “我此次與你同去。”


    一道極其沙啞陰沉的聲音從車廂中傳出。


    江載月慢慢地吸了一口氣,果然姬明乾的病情更加嚴重了,不然他不可能舍得從他辛苦布置的安全屋裏走出一步。


    沒等她多想,一道從頭到尾都被黑色法衣與幕離重重包裹的人影,方才從車廂內鑽出。


    重重森嚴而沉默的姬家守衛,如同密不透風的城牆般將他們兩人包圍著。


    江載月很想說她用不上那麽多人,然而感覺到姬明乾握住她的手的力道,用力得仿佛控製不住般緊繃到了極致,她立刻意識到這是他隨時可能發病的前兆。而一旦姬明乾真的發病,他真的能做出直接將她帶走之事。


    江載月識相地安靜下來,她開始觀察周圍的環境。


    姬家的車隊可以瞬行數裏,他們剛剛在路上走了小半個時辰,顯然已經走到了另一處地界,這裏的山脈綠植已經與法劍門的迥然而異。


    格外濃鬱而潮濕的白霧,籠罩著不遠處的城池,顯出一派幽寂蕭瑟之色。而明明是崇山峻嶺環繞之地,空氣中卻彌漫著海水般微鹹而濕潤的氣味。


    姬家護衛隊的統領在此時提醒,輿圖上並沒有此城的位置,而且他們聯絡外界的傳音靈器與司南都受到了影響,這種情況極為少見,此地不適合過久停留。


    江載月已經隱隱感覺到了此地的不尋常之處,不過觀星宗的山門入口,就在這城池之中,她自然不可能在這時打退堂鼓。


    她象征性地勸了勸姬明乾先行離開,見姬明乾實在不為所動,她也不再多費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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