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樣?你們記住沒有?”


    六月十六號星期一,下午四點多鍾,行動一處前院衛生室內。


    下午剛上班,任大宏和妻子王萬麗就急切的帶著他們的孩子任明學,來到了李言誠星期六給他們留的地址。


    紮針,教他們兩口子推拿手法,一番折騰下來兩個多小時就過去了。


    這個康複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紮針基本上一個月一次就可以,給孩子已經肌肉萎縮的腿部做推拿,是天天都要進行的。


    讓他們天天帶孩子過來,這明顯不現實,就算他們有時間,李言誠也沒那個時間。


    所以必須是他們兩口子學會這個推拿手法,必須要有耐心,天天都要給孩子做。


    對任大宏和王萬麗兩口子來說,這裏是他們最後的一根救命稻草,既然有一線希望,他們當然想要抓住。


    就在李言誠跟他們交代完醫囑,定好下次他過去上門給紮針的時間後,正準備送他們一家三口離開呢,衛生室門簾被撩開,蘇孝同手持一疊看上去並不大的紙走了進來。


    “明學”


    “叔叔好”


    “你也好”


    蘇孝同笑著摸了摸小明學的腦袋,看向任大宏和王萬麗說到。


    “二位,我們李科長的醫術非常好,如果不是現在的工作崗位更加需要他,他在醫生的崗位上肯定也很棒。


    希望你們能好好配合他的治療,讓明學能早日丟掉雙拐。”


    “謝謝,謝謝這位同誌,我們一定會積極配合李科長的。”


    “走吧,我送送你們。”


    “不用不用,您二位留步。”


    ……


    “你手上拿的是什麽?”


    一處大門口,看著那一家三口緩緩走遠,李言誠偏過頭看向蘇孝同手中拿著的東西。


    “你看”


    “存單?”從蘇孝同手中接過那幾張紙後,李言誠的眼睛一下就亮了。


    “韋海平死後消失的那十幾張存單,從哪裏找到的?”


    “關家,今早聽你說通縣發生的那起案件給了我一點靈感,我讓孫河帶人過去把關家後院繼續往下深挖。


    就在他家後院那一小塊菜地下麵將近一米五的地方,終於挖到了一個鐵盒子,裏邊就裝的有這些存單。


    還有其他東西,十幾發子彈,將近兩萬港幣,一萬多華夏幣,以及兩根金條。”


    呼……


    李言誠鬆了口氣。


    韋海平丟失的存單被找到,這讓他們缺失的證據又被補足了一塊。


    之前他們雖然推斷韋海平應該是被關家母子殺害的,但因為一直都沒有找到相關證據,也沒發現丟失的十幾張存單,將來就算要結案給領導匯報,這一塊也是會被打上問號的。


    現在妥了,就算這些還不能證明關家母子就是那兩個神秘上線,但也已經可以充分證明韋海平就是被他們殺的。


    基於這一點再做那些推斷,可信性就又提高了不少。


    關家後院其實早在關家母子死後就被挖過一次,那個後院也不大,當時挖了有七八十公分深,什麽都沒發現就放棄。


    今天早上上班後,蘇孝同聽李言誠講了下通縣那個案件,當他聽到說那家人挖出來的那些金餅子在地下一米左右時,他忽然就想到了遍尋不到的那十幾張存單。


    按照推測,最有可能,也是最方便殺死韋海平的人就是關家母子,可在關家並沒有發現那些存單,被他們銷毀了這也很有可能。


    但是,關家母子如果是那兩個上線的話,他們手中應該有活動經費的,可在關家也沒發現大量的金錢,這就有些讓人費解了。


    難道說他們在其他地方還有一個秘密據點?


    這種可能性不是很大。


    因為這年頭到處都缺房,如果哪個地方有空房間長時間沒人住,居委會、街道辦都會問問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兒的。


    聯係不上房主必然就會報警。


    這段時間各派出所沒少配合他們,找這種聯係不上房主的空房間,並沒有什麽發現。


    於是,今早蘇孝同就給孫河下達任務,讓他帶人過去把關家後院再向下挖到兩米左右,尤其是原本種菜那裏。


    這次沒讓他失望,他們心心念念的東西果然在那下麵被發現了。


    這起案件的拚圖正在一點一點的被他們補充完整。


    其實事實真相跟他們猜想的差不多。


    五月二十六號,孫河大張旗鼓的帶人抓捕曹萬泉時,關家母子當然就知道了。


    他們很清楚,曹萬泉被抓,他下麵那三個下線被交代出來隻是時間問題而已。


    其他倆人還無所謂,可韋海平是關小鳳親自拉進來的,這個人必須死。


    趁著中午休息,關小鳳將韋海平約到了隻有她一個人的資料室,這裏也是他倆經常苟合的地方。


    一番那啥過後,就在韋海平還在回味餘韻的時候,姓關的女人已經悄沒聲息的將他裝在口袋裏的,差不多每天都要吃兩次的降壓藥,換成了提前就準備好的劇毒氰化鉀。


    按照關小鳳的設想,今天晚上韋海平隻要一喝藥,馬上就會嗝屁,計劃完美。


    可讓她沒想到的是那天晚上一晚上都沒啥動靜。


    就在她以為頭天晚上韋海平忘喝了,第二天早上肯定會喝的時候,她從家裏的窗戶上卻看到韋海平提著菜籃子正往出走,她就知道,不行,必須得想其他辦法動手,不能再拖了。


    跟她兒子匆匆商量了一下後,二人就跑到了樓頂,一個放風外加布置現場,另一個注意看韋海平啥時候回來。


    韋海平當時在家裏側耳傾聽,就是他聽到了和關小鳳之間約定的一種信號。


    那是關小鳳用口技學的鳥叫。


    二人之所以定這種信號,為的僅僅隻是方便他倆那啥而已。


    在聽到關小鳳發出的信號後,韋海平匆匆出去,就是想告訴這個女人,他打算去自首了,還打算勸這個女人跟他一起去自首。


    沒成想他剛從樓梯間走出去,就被藏在一邊的關維正用棍子給打到了脖子上。


    這一下就把他打的直接軟倒在地。


    他倒在地上後,關維正就動手把他往樓頂邊上拖,想製造他畏罪自殺的假象。


    拖動他的時候,裝在褲子口袋裏的存單剛好掉了出來,關維正當時也沒多想,撿起來後順手就揣進了自己口袋。


    他剛把韋海平拖到樓頂邊上,沒想到那家夥自己給醒來了,暈暈乎乎的手扶著樓頂邊準備自己往起站,結果手沒扶好,一個倒栽蔥給掉了下去。


    看得關家母子目瞪口呆。


    既然目的已經達到了,關小鳳就匆忙先跑了下去,隻留下關維正一個人布置現場。


    等他布置好現場後,下麵已經亂成了一鍋粥,他沒敢從自家住的這個單元下樓,而是跑到另一個單元的樓梯間悄悄溜了下去。


    當時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摔死的韋海平身上,根本就沒人注意到他。


    再說了,就算看到他也沒人會懷疑什麽,畢竟他是個傻子麽。


    等韋海平的屍體被拉走,關維正回到家裏看到自己剛才撿起來的是存單後,他就意識到自己犯錯了。


    他們原本是想將韋海平的死弄成是畏罪自殺呢,這下可好,人家口袋裏的存單丟了,誰都知道這死的有貓膩。


    可接下來事態的發展卻有點出乎他們的意料,韋海平的死似乎真的被歸結為自殺。


    這讓關家母子有點摸不準脈了。


    那是因為一個是他們當時確實把樓上的掃尾工作,做的比較像是自殺。


    二就是梁金花發現丈夫口袋裏的存單丟失後,不太相信社會局的人,根本就不配合,什麽都不說,這才讓案子又硬生生的拖了一個星期。


    如果她剛被帶走就將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講出來,現在這個案件可能就是另外一幅情景了。


    蘇孝同他們也許就不用如同現在這般,為了一塊小小的案件“拚圖”在這裏絞盡腦汁。


    “唉……有了小明學的說辭,現在已經基本上可以認定關家母子會口技。


    再找到這些存單,也可以斷定韋海平就是他們母子殺的。


    現在隻要再能找到關家母子,跟武宣區那座小院子有關聯的證據,那咱們推斷中的漏洞就基本被補齊了。”


    “是啊”蘇孝同點了點頭,伸手接過那些存單拿在手中甩了兩下。


    “隻要把這個漏洞補齊,這個案子就可以結案啦。”


    “孝同”


    “嗯”


    “查了這麽長時間都沒找到任何一點,關家母子和那座院子有關聯的線索,我們是不是可以換個思路。”


    “換個什麽思路?”


    聽到李言誠說換個思路,蘇孝同正掏煙的動作停了一下,好奇的問道。


    “你看啊,這個案子所有已知還活著的案犯現在都已經被抓了,他們肚子裏的那點東西也被咱們掏的差不多了……”


    李言誠剛說到這裏,蘇孝同就插話說道:“你該不會是想說那座院子,是跟關家母子身後的人有關聯,他告訴他們的吧?”


    “有這方麵可能,現在能確定關家母子身後肯定還有人,八成是那個組織的聯絡人,否則沒辦法解釋那些底版到底去哪裏了。


    薛保來可是交代過,他按照上線的指令,將那些底版都放到了行李包裏,行李包被寄存到了火車站的行李寄存處。


    再把寄存的小牌子放到了指定的地方,根據寄存處的記錄以及工作人員回憶後的描述來看。


    就在他寄存後不到一個小時,就有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手持那個小牌子將包取走了。


    這個年輕人,很有可能就是那個組織發展的另一條下線。


    假設說那座院子的信息真的是別人告訴關家母子的,咱們現在就是把他們查死也不可能查到任何線索出來。”


    “你說的沒錯。”


    蘇孝同從口袋掏出煙,給他們兩個人分別點上後繼續說道:“咱們再努力查查吧,把該做的工作做完,實在是還查不到任何信息的話,也隻能這樣認為了。”


    想起關家母子身後還有可能有人,他就是一陣頭大。


    現在關於這方麵暫時還沒有任何線索,曹萬泉和薛保來交代的時候都說了,他們也知道組織還有其他人負責跟他們的上線聯絡。


    但那人具體是誰,多大年齡,高矮胖瘦,是男是女,他們統統不清楚。


    他們也找人根據火車站行李寄存處的工作人員描述,對那個來取包的年輕人做了個畫像,但用處不大。


    在幾百萬人口的大城市裏,想憑借一張是似而非的畫像去找到一個人,不比大海撈針簡單多少。


    既然關於那個組織其他潛伏者的信息幾乎沒有,他們現在就隻能是把全部精力都投放到當前這個案子上,讓這個案子先結案,再等著其他潛伏者自己犯錯誤吧。


    還有一點讓社會局的人越來越頭疼的問題是,現在的潛伏者已經趨於年輕化了。


    現在很多潛伏者並不是當年遺留下來的那波人,而是被重新發展出來的,這也給他們的工作增添了不少的難度。


    那些勢力隱身幕後,隻找幾個代理人在國內折騰。


    也就是說,社會局的這些人累死累活抓幾個犯罪分子,其實都隻是一些吃裏扒外的小嘍囉而已,對於那些勢力而言並無大礙,大不了就是再花點時間花點金錢,重新收買培養幾個罷了。


    這種二五仔那些勢力也是用完就扔的,連自己國家都能背叛的人,想指望別人對你有多好,那完全就是在想屁吃。


    可惜很多人就是想不明白這點。


    “哎孝同,今天處長幹嗎去了?怎麽一天都沒見到人?”


    “在局裏開會呢,三處昨晚接了個商務口移交過去的案子,有些蹊蹺,死者昨晚死在了大街上,到現在連死因還沒搞明白呢。”


    “就這?這有什麽蹊蹺的?”見蘇孝同沒再繼續往下說,李言誠滿臉詫異的追問到。


    “心梗、腦梗等等很多突發性疾病都有可能讓他暴斃啊。”


    “之所以蹊蹺,是因為商務口的監察組正在調查他,死者去年剛留學回來,回來後這一年間的生活開銷與實際收入嚴重不符。


    本來監察組都準備今天約談死者呢,結果他死了。


    這還不算什麽,商務口監察組昨晚從城西分局手中把案子接過去後,派人去了死者的房子想搜查一下。


    去了後才發現,在他們去之前可能也就十幾二十分鍾吧,已經有人先他們一步光臨過那間屋子了。


    房間裏被翻的亂七八糟,什麽有用的信息都沒留下,監察組的人馬上就意識到死者應該是跟某些勢力有什麽關聯,所以連夜就將案件移交給了三處。


    死者是四年前公派去東歐那邊留學的,去年剛回來,要調查他,一方麵是從原來國內的關係入手,另一方麵就是要從跟他一起在國外留學的那些人開始調查。


    你也知道,從國外留學回來的那些人可都是人才,基本都在重要的工作崗位任職,想找他們談話讓他們配合調查,必須經過上邊同意。


    三處上下接到這個案子後也頭疼的厲害。”


    能不頭疼麽,這年頭大學生稀缺,能被公派出去留學的更是稀缺中的稀缺,毫不誇張的說每個都是寶貝。


    這也是商務口監察組在接到舉報後,遲遲不敢對隋東河直接動手,隻能是先從外邊調查開始的原因。


    聽罷蘇孝同的話,李言誠咧了咧嘴,在心底替三處的同僚們默哀了那麽一秒鍾。


    相比起三處,他們一處的工作雖然要繁雜的多,但遇到的麻煩事兒其實比那邊也要少的多。


    說曹操曹操到,就在李言誠和蘇孝同二人站在大門口聊了一會兒,正準備進去的時候,老許回來了。


    看到他們倆,老許讓司機停下來就在門口下了車。


    蘇孝同先將找到的存單匯報了一下,這個發現讓老許原本還有些凝重的臉色一下就變的輕鬆起來。


    “來活了。”


    把存單簡單翻看了一下遞給蘇孝同後老許開口說到。


    “三處昨晚接手的那個案子孝同你知道吧?”


    “知道,我剛跟言誠就正說著呢。”


    “既然都知道了那我就不在贅述了,上邊已經批準了對昨晚那個死者隋東河極其關係人展開調查。


    這些關係人裏就包括了其在國外留學時,跟他同期的同學,以及和他產生過交集的其他留學生。


    教委那邊把人員名單及現在的工作單位已經提供過來了,其中有三個人在京市的各單位工作,局裏讓咱們負責談話和初步調查。”


    老許一邊說著一邊揚了下手中的筆記本。


    “言誠,部隊那邊請你過去幫忙,上邊已經審批了,明天早上他們會來人接你,不出意外的話下午差不多就能回來。


    孝同,言誠,這三個人的談話和初步調查工作就交給你們倆,其他人手中現在不是還有任務麽。”


    “是”


    蘇孝同和李言誠兩個人連一點磕絆都沒打的就應了下來。


    “嗯”老許點了下頭:“孝同,言誠如果明天下午回不來,或者說部隊那邊的事情一時半會兒解決不了,到時候再派其他人配合你。”


    “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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