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美人驀然大笑了起來,隨後用指尖勾勒去眼角的淚意,那枚鮮紅淚痣隱隱泛著光,勾魂攝魄。  他踏著湖麵向二人迎麵走來,引起水麵點點漣漪,臉上的笑容也突然消失,淡淡地說道:“不錯,我是此處陰陽倒錯大陣的陣眼,一具可憐的鳳凰屍骨。我在這裏等待了一千六百餘年,隻等有緣人破除陣法封印,取走那件導致這裏陰陽倒錯、生死逆轉的神器,我才能重獲自由。”  他再向前一步,踏過了那條黑白分隔的交界線。  從白色湖麵邁入黑色湖麵的瞬間,豔絕世間的美人皮肉忽然層層消融,化為了一具披著華美長袍的白骨骷髏。  江辭月嚇著了。  但他害怕的反應,就是瞳仁微微收縮,接著向前走了兩步,隱隱將小師弟護在身後。  他緊緊地盯著眼前這具傾國傾城的屍骨,盡量不去激怒對方:“我們正是為了取走神器而來。請問前輩,我們應該怎樣幫助你?”  骷髏低低地笑著,展開一雙慘白的手臂,麵向二人說道:“就在這陰陽兩邊的石龕中,供奉著兩杯酒。其中一杯是世間少有的美酒,喝下就能當場離開;而另一杯則是劇毒的鴆酒,喝下就會暴斃當場。要是隻有一個人來,就由我來陪他玩這個選擇的遊戲;而現在你們正好有兩個人,那就要一人喝下一杯,最後活下來的人才有資格取走神器。”  一杯美酒,一杯毒酒。  那就是一個人活,一個人死。  江辭月毫不猶豫:“師弟,我們走。”  然後他回過頭,還沒抓到段折鋒的手,突然發現他已經走了過去,端起其中一個石龕上的酒杯“看起來不錯。”  “住手!”江辭月這回是真的嚇著了,“師弟,你在做什麽!把酒放下,我這就帶你出去!”  段折鋒搖晃著酒杯,看向江辭月道:“你也看見十年前進來的人現在怎樣了?出不去的,師兄,既然踏入了陰陽倒錯大陣,其實生死的選擇早已經開始。這兩杯酒隻不過是提供了一種方便的死法而已,我們兩人之間總有一個要死,剩下那一個才能找到出路。”  說完,他直接一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江辭月:“……”  段折鋒品了一下:“還不錯。若能死在這樣的美酒之下,倒也不算難過。”  江辭月衝了過來,使勁地揪住了他的衣領:“吐出來!馬上打坐,抱元守一,應該還來得及!!”  段折鋒安撫道:“沒事的,師兄,看來我這一杯隻是美酒而已。”  江辭月怔怔看他,手中力道放鬆了一些。  可突然,他抽回手,打了段折鋒一巴掌。  那聲音很輕,江辭月的力道並不大。  但段折鋒一怔。  他看見了江辭月的神情緊促的眉峰,通紅的眼眶,隱忍著情緒的湛然眼眸。  他又惹小師兄生氣了。  “……為什麽能這麽隨意地決定自己生死?”江辭月咬著牙,憤怒的聲音裏壓抑微弱的哽咽,“段折鋒,哪怕你有一丁點的留戀,也不會做得這麽輕鬆……哪怕你有一丁點的在乎!也不會在我的麵前飲下毒酒……你怎麽能……”  他喘息著抬起手,以掌心抵住了自己通紅的雙眼,沒有再說下去。  他沒有說錯。  段折鋒從不覺得自己的生命值得留戀。  可是,他的小師兄好像很傷心。  段折鋒看著眼前十多歲的江辭月,心想  是啊,江辭月,我也覺得很奇怪。  前世,就在這陰陽倒錯絕境中,說著“我會以性命保護你”的,是你;  烈火之中,流著眼淚請求我放下屠刀、回來領罪的人,是你;  你說要報仇,我那時也一心隻想死在你手上,可是偏偏又將那穿心一劍偏離了一寸三分的人,也是你;  再後來,引領著仙道之人,與我處處做對,一心除魔衛道的人,是你;  被我設計囚在桃源繪卷之中,隱忍著痛楚、咬牙說要殺了我的人,也是你……  連我都覺得,段折鋒會死在江辭月手上這是理所應當之事。  可你究竟是愛我?還是恨我?是想殺我?還是救我?  ……  “……唉,江辭月,你真是天下最難解的謎題。”  段折鋒無奈地歎了口氣,輕輕抬起江辭月的臉,傾身而前。  以吻封緘。  這個吻輕柔而爛漫。  如夢幻泡影,如前世雲煙。  這應該是他們之間的第一個吻。  江辭月不知所措地愣住了,眼中朦朧淚意清晰倒映著他的容顏。  而段折鋒離開他被噙住的雙唇後,用指腹摩挲著他濕潤的唇瓣,低聲地哄他:“別生氣了,我的小師兄。這次我來以性命保護你,好不好?”第29章 逆生死(2)  那是他們今世第一次親吻。  似乎不太是時候,不過,段折鋒並不看時候做事。  鳳凰屍骨冷眼看著這一切,半張麵孔淒清而美豔,半張麵孔陰森而恐怖。  “說夠了麽?在這裏麵的,我見過很多人、很多關係,有的自稱情比金堅,有的貌似仙風道骨,不過……”他扯起冰冷的嘴角,“他們都失敗了。你們也不會是例外……不如趁著最後的機會,好好溫存一番,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噓,別聽這個人胡說。”  段折鋒笑了笑,伸手蓋住江辭月的雙眼,緩緩道:“師兄,如果這真的是最後的機會了,你沒有什麽想說的嗎?”  江辭月的聲音微微顫抖:“你放開我。”  “好吧。”段折鋒略微遺憾地鬆開手,接著看進了江辭月泛紅的眼中。  突然,江辭月抬起頭,笨拙地用嘴唇親吻他。  前世可沒有這樣的好事。  段折鋒訝然:“師兄?”  江辭月已經耗費了平生所有的放肆,他低下頭狠狠地抱住段折鋒,低聲說:“對不起……”  不等段折鋒回話,江辭月已經重新放開,從表情到眼神都恢複了鎮定。  他做下了決定,並因此堅定不移地推開了段折鋒,毅然走向了另一座石龕。  一杯美酒,一杯毒酒;一個人生,另一個人死。  美酒已經飲盡。  剩下一杯毒酒,隻能由他獨自承受。  生死之間有大恐怖,可他似乎隻覺得遺憾。  江辭月心中平靜,暗歎自己愧對師尊多年養育,不能回報給靈溪宗門萬一,恐怕也要累師尊、真人、同門都為他傷心了。  隻希望……來日段折鋒可以忘記他生命中的過客,原諒自己臨死前最後的放肆,能夠心無掛礙、早登仙途,從此紅塵雲外,萬古逍遙。  而自己,到時想必早已化歸天地,如一片小小的杏花,最終渺然於他漫長的記憶之中,和光同塵,翩然而逝。  那樣……倒也不錯。  江辭月微微仰頭,將酒杯抬起。  突然,他的手臂停住了。竭盡全力,卻還是動彈不得。  他眼角的餘光已看到,段折鋒含笑走了過來。  手中的酒杯突然被取走了。  江辭月心中一空,似有萬鈞重擔壓了下來,令他連呼吸都感到困難。  “說好是我保護你,小師兄。”段折鋒把玩著手裏的酒杯,“你把符咒都放在我身上,你忘了。”  他用一張定身符咒,從背後暗算了江辭月。  如今江辭月動彈不得。  段折鋒舉起酒杯,將這一杯也一飲而盡。  酒是好的,毒也發作得很快。  他沒有再往前走,而是在江辭月身側,感歎道:“師兄,我現在不想讓你看到,大概也不能親你了。”  不要……  江辭月身體僵沉,絲毫不能動彈,隻覺得心髒越墜越沉,仿佛有千萬絲線將它勒緊了。  他不敢想身後發生了什麽,腦海中一片空白。  隻感覺段折鋒的呼吸聲漸漸低迷。  呢喃般的氣息,貼在江辭月的耳廓:“隻要你還記得我,師兄,我會在奈何橋上等你三十年……”  不知過了多久。  一切都重新歸於靜謐。  江辭月一動不動,呼吸仿佛已經停止,一股寒冷的痛意貫穿了他的靈魂,令他生不如死。  淚水從他的眼眶中湧出,滑落平靜的臉龐,最後碎玉一般濺散。  驀地,他像是旅途中突然被驚醒的人,顧不上滿麵淚痕,回過頭尋找自己丟失的一切  可他隻看到一件散落在地的衣服。  江辭月茫然抱著這件衣服,手指越攥越緊,良久之後,發出一聲壓抑到了極點的慟哭。  “他對你很好,肯將兩杯酒都喝下去,換來你生路。隻可惜,情深不壽。”  鳳凰屍骨慢慢走了過來,玉顏如舊,冰冷地看著這個傷心至極的年輕人:“你是少有能活著離開這裏的人,走吧。”  他伸出手指,法術的靈光將江辭月包圍。  世間的一切都好像距離江辭月很遙遠,他抱著懷裏幹癟下去的衣物,覺得自己空空蕩蕩、一無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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