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你坐著,跪那幹嘛呢?”卯土不敢逃刑,忙忍著疼痛再次俯身,“屬下衝撞先生,罪無可恕,請先生責罰。”“罰什麽?廢了你那隻作亂的手?”柳言欺負柳承午欺負慣了,看到別人請罰就控製不住地想要逗弄幾句,隻是他這邊隨口一提,就聽卯土乖乖應著屬下遵命,接著竟直接扣住了自己右邊手臂,怎麽看都是準備廢掉那條胳膊的架勢,頓時把柳言嚇得頭皮發麻,在千鈞一發之際高聲喝止,“給我慢著,不準動!”他見卯土在斥責下僵住,連忙上前按住這人上臂,隔著布料仔仔細細地診查起來,所幸柳言反應夠快,卯土又因身體不適有所遲緩,這才沒讓他真的捏碎肱骨,當著柳言的麵把自己廢了。接連受到驚嚇的柳醫仙歎出一口氣,順道捏上這人脈間,卯土現下身體正虛,不用細看都能摸出他已是強弩之末,按理說早就該支撐不住,偏生他在自己這個主人麵前無法鬆懈,還得強提起心力回話應對,柳言光是想想就覺得勞累,隻得主動安撫這人,“躺下吧,你們身上這毒難熬,在解清之前需得多休息。”卯土將重心下移,看起來似是想要遵從,但又擔心不合規矩,他半跪半倚地用掌心撐著床榻,最終躊躇著向主人告罪,“可是先生…屬下刑罰未領……”柳言抬起手,止住了卯土的未盡之言,他根本沒把這事放在心上,便直接免去了這些亂七八糟的懲處,然而他說無妨,卯土卻並未表露出欣悅,柳言看他仍顯局促,甚至比請罪時還要惶然,像是並不相信自己能夠平白無故得到寬恕,忽然就意識到一味赦免或許並不能讓他們心安。至少在短期內很難。畢竟影衛經受過的敲打和磨礪堪稱慘烈,早已被訓練出了不同於常人的思考邏輯,任務做得好未必有賞,做錯事卻一定有罰,而在被嚴苛的條框定責之後,若是能夠捱過與之相對應的種種刑罰,那他們犯下的錯處大概便能一筆勾銷,再不必為了已經揭過的罪名惴惴難安。柳言並不讚同,但是可以理解,如果卯五習慣了如此,那麽在這種心態被糾正之前,為他們製定一些不痛不癢的小規矩也不是不行,自認還算體諒下屬的柳大夫略作思忖,慢吞吞地改口到,“那這樣,就罰你十五下手板,自己先記著,等毒解開了之後再來找我領刑。”根據上一次的經驗,柳言對下手時該有的輕重很有自信,隻要控製得當,不至於傷到皮肉下的筋骨,打手心在他看來就隻是管教小孩的家法,偶爾拿來用用也無傷大雅,他盤算著要去哪裏弄一根趁手的戒尺回來,嘴上則對卯土重複道,“躺下。”柳言定好了處置的方式和期限,即便卯土不清楚十五下手板究竟是怎樣的刑罰,也還是在塵埃落定時放空了一些,聽從命令小心翼翼地合衣躺下,而作為救死扶傷的醫生,柳言向來喜歡聽話的病人,雖然這個病人在不久前稍微有些不配合,但總體而言還是非常令人滿意的,柳言心情不錯地點點頭,為了讓對方能夠好好休養,還故技重施地按過卯土的睡穴。然而與無力抵抗的卯火不同,就柳言這點三腳貓功夫,對上清醒的影衛根本占不到便宜,雖說卯土在主人伸手時不曾躲閃,可被點到穴道之後也沒有像他以為的那樣失去意識,柳言收回手,語氣疑惑地咦了一聲,就讓眼前的兩名影衛如臨大敵,瞬間都變得緊張起來。為了應對任務中的突發狀況,能在任何情況下守口如瓶,影衛受訓向來冗雜,就怕一個失手被敵人生擒,因著象閣特意習練過這類路數,又有在長年累月的實戰裏積攢的些許經驗,若非敵我之間實力相當,卯五便輕易不會被點穴製住。這在應敵時確實是優勢,但卻絕對不該用在主人身上,可柳言出手的實在突然,卯土單單是讓自己不要躲開就已經耗盡了心神,又哪有精力強行卸下內勁,在被點穴後順著主人的意思昏睡過去。如今適得其反,不僅意圖犯上,還拂了主人的顏麵,怕是要被就地正法,沒機會調養到餘毒解清的那天,卯金緊抿嘴角,實在想不明白自主人回來,他們幾人為何會接二連三地出現紕漏,他神情壓的肅穆,卻又忍不住去看主人臉色,結果就見他們的主人笑吟吟的,非但沒有因之動怒,反倒還覺得有趣似的,再開口甚至帶了點玩笑式的促狹,“你還真是厲害,這樣都能醒著?”柳言說完,見卯土蒼白的臉上忐忑更甚,由於身體抱恙顯得有些搖搖欲墜,倒不忍心繼續嚇唬傷患了,他負手後退,頗有些矜傲地略一抬頭,對邊上站著候命的影衛意簡言賅道,“卯金,點他。”卯金眸光微凜,遂聞聲而動,下起手來連一點餘地都沒留,當即就把快到極限的卯土給放倒了,柳言見狀啞然失笑,總覺得對方是為了讓自己息怒故意如此,他想要調侃幾句,但還沒等出聲,那領隊就已屈膝跪下,複又恭敬俯首道,“屬下管教無方,屢次冒犯,請先生降罪。”作者有話說:就是說…最後這部分劇情出現請罪狗狗的頻率還挺高的(閉眼)第121章 柳言看著這人板正的跪姿, 忽然就覺得有點好笑。他這一趟回來都還沒做什麽呢,就已經讓這群影衛請了不少罪了,要是換成其他主人,真的按照他們所說的罪名處置下去, 除掉不知在何處沒能來拜見的卯木, 這一隊幾乎可以算作是全軍覆沒,柳言在無人的床榻坐下, 很自然地略過了卯金的請求,“說說看, 他們二人為何會中毒,關押顧睿又是怎麽個情況。”他其實很好奇事態怎麽會變成這樣,隻不過之前急於救人沒有時間多管罷了, 現在需要等柳承午煎藥回來, 倒是有了抽空詢問的機會,卯金聽主人提及此事並不起身, 跪伏著向主人解釋了緣由。根據四合殿的規矩,卯金在通往主屋的路上設置了兩個暗哨, 日常便每個哨點各守一人, 最重要的主屋留守兩人, 之後由於柳言的特意吩咐,再在後山樹旁布置一人, 每日由他們五人輪流值守。而顧睿小王爺上山來尋柳言時, 守在最外的是五人中武功最低的卯火,等那日呆在後哨的卯土聽到動靜,卯火已經在應敵時周旋不過, 被小王爺身邊的暗衛下了毒招。或許是擔心小王爺在對戰中受到牽連, 顧睿帶來的暗衛遇襲後下的全是死手, 反觀卯五這邊因為更換了主人,不能再像出任務那般見血封喉,麵對目的不明的訪客便不得不有所顧忌,與人交手時多為防守,在輕重上留了不少分寸。由於這些桎梏,雖說卯土技高一籌,最終得以將暗衛製服,也還是在分神回護卯火時失手中招,隻勉強撐到其他人接到信號趕過來支援,就在交付完俘虜後心神一鬆,因為毒發徹底昏死過去。卯金說到這裏又再叩首,對主人說了些疏忽失職的請罪之詞,柳言通過隻言片語了解完大致情況,覺得不論是自己的影衛還是小王爺的暗衛都沒有什麽過錯,好在他們雖有傷損,卻無人因此殞命,也算得上是不幸中的萬幸了,柳言用指尖在床榻上敲了敲,對卯金的自責深表讚同,“你說得沒錯,這安排的叫什麽事啊,”卯金逆來順受,沒有為自己辯駁半句,隻默然低伏下脊背,安靜等待著接下來的刑罰,結果他們的新主人話鋒一轉,拿來責怪的卻不是那麽回事,“兩個人守路,兩個人守屋,還有一人要到後山去守樹?若每日都安排的這麽滿當,你們豈不是連輪換休息的時間都沒有?”卯金看著地上的泥土眨了眨眼,原先靜如死水的神色多了幾分困惑,他尚不知該如何應答,就聽他的主人又對著其它追究了起來,“還有,我方才施針見他們二人身上有傷,雖然看起來是處理過了,可這都九日了還不見好,用的是什麽劣等傷藥?我臨走之前不是交代過你,藥房裏的東西可以按需取用嗎?”柳言想起卯火肩上發炎的傷勢就覺得頭疼,他為了平複情緒慢慢呼出一口氣,但再開口時還是帶了點痛心疾首,“毒上加傷本就難挨,不用好藥如何能夠盡快痊愈?還有這房子,這床,怎麽會寒磣成這個樣子,難道我沒有給你們留下足夠的銀兩嗎?”柳言環顧四周,越說越氣,他原本隻是想在柳承午回來之前找點事做,順便解決一下卯五的問題和處境,然而當他真的開始挑刺,對著屋內細致入微地打量過一圈,還是發自內心地感到了崩潰,“算了,你們每個月的花銷多少,吃穿用度如何分配,全都寫出來給我看看。”垂首跪侍的卯金緊盯著地麵,略顯遲疑地應下了這道命令,象閣乃是四合殿的兵器根本,平日裏隻管錘刀鍛劍,哪有可能多費心思教影衛們記賬,也就卯金行事謹慎,擔憂剩下的銀錢數額不對會平添把柄,於是自主人遠行便無師自通,事無巨細地將開銷及結餘記錄在冊。此時意外派上了用場,卯金便一邊用主人賜下的膏藥給部下重新處理傷口,一邊小心觀察著主人翻看賬本時的反應。而柳言在看到被卯金恭敬呈上來的、裝在木盒中幾乎沒怎麽變動的銀錠和金葉子就已經覺得不妙了,等他翻過每頁內容隻有寥寥數行的賬冊,讓卯金解釋每段暗文對應的意思之後,更是由衷地感到心累,忍不住抬手捏了捏眉心。原因無他,實在是他這幾名影衛太過節儉,平日裏皆是靠著易儲存的幹糧過活,米菜油鹽全都沒有,若非必要估計連火都不生,也就這幾日因為有顧睿在,才堪堪多出了幾筆酒樓飯食的金額支出,柳言不死心,又前前後後翻看了幾遍,卻連件換洗衣物的購入事項都沒能瞧見,想來是每日洗淨後直接靠內力烘幹再穿,生怕多花一枚銅板會被主人怪罪似的。柳言輕聲歎息,不禁反省自己這個主人是不是當的不太稱職,他大刀闊斧,全數否決了卯金默認的章程,之後先是給五人定下每個月該得的休沐和月俸,以期這群下屬能有足夠的時間調整,接著再按自己的要求命令他們將一應用具全部換掉,一條條口述著讓卯金記下需要重新購買的必要物品。等柳承午端著熬好的湯藥返回,柳言已經轉戰到了屋外,正用步子粗略丈量著土地,替卯五規劃他們的院子要圈多大最為合適,柳承午上前請示主人,得到肯定的答複便頷首應是,徑直進屋去給傷患喂藥,而他走的幹脆,與他一同回來的影衛卻沒法繼續再跟,他們齊整地朝主人屈膝半跪,雖然多了個沒見過的生麵孔,但柳言還是立刻猜到了對方的身份,“你就是卯木吧?五人裏排第二的那個。”青年果然低頭,行禮拜見主人,柳言得知卯木先前在主屋看守被軟禁的顧睿,總算想起還有個麻煩沒有解決,他惦記著要去放人,隻能先將籌劃房屋的事情暫時擱置,但為了慎重起見,還是跟著走進屋子,等柳承午給兩名影衛喂完湯藥後再診過一次脈,確定他們二人沒什麽大礙了,才拎起自己隨身的醫箱,準備讓卯金帶他去見小王爺。然而他一出門,就發現卯木和卯水還在外頭跪著等候,柳言嫌一起過去太過興師動眾,就讓他們留一個下來照顧手無寸鐵的病患,另一個則按卯金羅列好的事項下山去采購用品。不過柳言略一斟酌,覺得需要添置的東西零零碎碎,有的還是不好搬運的大件,要靠單人徒手來回實在不方便,便也不強求他們馬上辦妥,隻讓下山的影衛先去給幾人都挑些合身的衣物,其餘的自行看著考慮就好。他給影衛安排好任務,便坐著馬車返回主屋,由於摸不清顧睿的底細,卯金也不好把人關押在太過簡陋的地方,於是隻能將人安置在主宅左手邊的客房裏,至於隨行的暗衛則束縛住手腳鎖在灶房,以防在主人回來之前出現變故。大概是以為影衛前來送餐食了,聽到開門聲的顧睿目光恨恨,坐在桌邊用力瞪了一眼來人。他貴為東琅皇室,何時經曆過這種屈辱,不僅受人冒犯,還被軟禁在這裏好幾日,若非他在上次求醫時覺得自己莫名被醫仙針對,擔心帶的人多了會招惹對方不快,進山前特意吩咐其他暗衛留在山下的城中等候,就這麽幾個不長眼的影子,又哪裏有資格在他麵前作威作福,膽敢對堂堂王爺如此無禮?顧睿怒火中燒,打定主意等柳醫仙回來之後,定要讓他好好懲治這群低賤東西,結果就見站在門口的並非往日態度冷硬的影衛,而是印象中那名麵色溫和的端莊醫者,風光霽月的柳大夫輕聲笑了笑,在看到小王爺這副盛氣淩人的模樣時反倒沒什麽歉意了,他自顧自走到顧睿對麵坐下,說起話的語調聽起來不冷不熱的,“王爺別來無恙,怎麽有空光臨寒舍了?”他雖看起來笑意吟吟,態度卻放的不怎麽客氣,察覺出這點的顧睿驀地冷了臉色,可算記起他和這人在之前就不算對付,他冷哼一聲,強忍著讓自己不要當場翻臉,“山高路遠,當然是有事相商才會前來打擾,不過本王倒是想要問問,像這般將人強行關在房中,莫非就是柳延柳神醫的待客之道嗎?”為了不對來客太過怠慢,卯五會在每日過來送吃食時為顧睿簡單更換掉房中的茶水和糕點,柳言見壺中有水,便慢吞吞地替自己斟了杯透涼的清茶,他在準備喝之前摸著良心稍微想了想,覺得作為主人確實應該管管客人,於是順手給顧睿也倒了一杯,“王爺見諒,我這幾名下屬什麽都好,就是心眼太實,看到有人不打聲招呼就往裏邊闖,自然是要動手阻攔的。”顧睿聞言危險地眯起眼睛,看都不看麵前那杯茶水,他聽出柳言有包庇之意,再反問時已然帶上了明顯的不悅,“聽先生這話的意思,是覺得這些下人冒犯本王不算有錯,不打算向他們問責了?”他久居高位,生殺予奪,此時神色陰鷙,便帶著掌權之人才會有的威壓,隻可惜柳言有原主的醫術傍身,上不管朝堂權勢,下無畏江湖紛爭,根本不會被這種靠著出身養出來的東西震懾到,他對顧睿的怒火不以為意,當著對方的麵施施然喝完清淡無味的茶水,轉頭去看站在門邊一言不發的卯金。與隨侍主人左右,安靜守在柳言身後的柳承午不同,卯金自從踏進屋內,便墨守成規地在幾步開外停住,並不擅自靠近主人身側,他身姿挺立,有如林中墨竹,視線卻溫馴地壓在下方,因為感知到有目光落到自己身上,卯金微抬起眼眸,在與主人短暫對視後迅速避開,沉默而順從地跪了下去。柳言見狀微微一愣,忽然就明白了卯金的意思。他應當是認定了自己會被責罰,之所以會在顧睿提起這事時站著不動,也不過是隻認主人命令,對其他人的說辭不做反應罷了,但隻要柳言有所動作,不論是覺得如此種種確實該罰,還是需要給王爺一個交代,他都會無言承受下來,柳言輕輕歎氣,再開口卻是對著顧睿在說,“可您這個客人一來,就害我折了兩名影衛。”柳言並不覺得自己理虧,對這個盛怒中的男人就毫無敬畏之心,他嘴角微揚,眼中卻沒什麽笑意,“小王爺,您要是有事相求呢就直說,我看看能不能幫得上忙,要是隻想和我爭辯怎麽管教下屬,那便隻能好走不送了。”作者有話說:第122章 不大的客房內落針可聞, 顧睿一時被氣的說不出話來。小王爺因為身份養尊處優慣了,極少會被誰如此不留情麵地刁難威脅,可偏偏每次對上柳言都是有求於人,哪怕落於下風似乎也隻能自認倒黴, 除了強咽下這口惡氣以外別無他法, 顧睿壓著怒意權衡利弊,終究還是覺得此行的目的最為重要, 隻能心不甘情不願地妥協道,“神醫既然都說到了這個份上, 本王若是再揪著不放,倒顯得錙銖必較了。”他嘴上說不計較,語氣聽起來卻咬牙切齒的, 明擺著是在故意對人擺臉色, 意圖讓對方因此覺得難堪,隻可惜柳言本就樂於看他吃癟, 更別提能逼得這人選擇讓步,於是想當然地不會在意顧睿是什麽態度, 隻隨口拿話恭維起來,“要不怎麽說您是王爺, 屬實比尋常人胸懷寬廣,”顧睿聞言冷哼一聲, 半點不信眼前這位黑心大夫的誇讚是真心實意, 他心裏有氣,看到柳言一副笑眯眯的模樣便覺得礙眼,結果剛準備拿話刺上一刺, 就見敷衍過兩句的柳言已經輕飄飄地收回了視線, 轉而將注意放到安靜跪在門邊候命的影衛身上。其實照理來說, 他都將刑罰壓下了,至少該裝裝樣子,命卯金向小王爺低頭道個歉的,隻是這幾人到底是他手下的影衛,又是幫忙看家才遇上的這種事,就顧睿那副咄咄逼人的氣勢,還真不舍得要他們受這委屈,柳言護短護的沒邊,想通之後立馬就改變了主意,他擔心卯金在這裏呆的久了會出現變故,便想著法地要這人回避,“王爺心善,這次就不罰你們了,去外邊守著吧。”他直接拍板定案,哪怕是顧睿自己鬆口說不再追究,也還是被這打發人的速度梗了一下,由於過於震驚,顧睿甚至沒能在當下提出異議,隻能眼睜睜看著黑衣影衛幹脆利落地俯身行禮,接著便遵從命令撤出了客臥。卯金恭敬退至屋外,又放輕力道替主人合上房門,才動作熟練地翻上房頂,尋了個隱蔽的位置警戒,他麵色冷峻,巡視四周的目光猶如守衛領地的鷹隼,實際心裏正反複揣摩著方才聽到的每一句對話,並不真的像表麵看起來那般處之泰然。什麽寬宏,什麽心善,那瑞寧王受了折辱,分明是打定主意要讓主人重罰他們幾個的,卯金自從將人強行關押在客房內,就預料到了會有這麽一天,畢竟私自囚禁來客本就是他們不占理,而若主人當真與王爺是舊識故交,那就更是錯上加錯,不會輕易揭過這等罪狀的。對於他們這位新主人來說,不論出於什麽理由需要給顧睿一個交代,將罪魁禍首推出去謝罪都是最省事的做法,四合殿的影衛就算再怎麽有能耐,也不過是幾柄用起來稍微鋒利些的兵器而已,以醫仙的在江湖中的地位和人脈,想要多少都不是難事,又何必在意手上的這些會折損在什麽地方。因為設想了種種可能,卯金才會想著法地把責任往自己這個領隊身上攬,要是他們的運氣足夠好,等他領過刑罰讓王爺消了氣,這事說不定就過去了,即使為了泄憤,他未必能夠活著走下刑架,但在卯金看來,這也已經是所有結果中最理想的一個。可與他的視死如歸相反,他們的新主人似乎並不打算把影衛當作棄子使用,雖然在談判途中未曾抬頭,但卯金也感覺得出二人之間劍拔弩張,他聽主人威逼利誘,軟硬皆施,庇護之意顯而易見,周轉到最後愣是連斥責都沒有讓王爺落下一句,竟就讓他全須全尾地從屋內出來了。卯金難得惶惑,便遙望著山中的樹影發起愣來,而他這邊百感交集,客房裏的氣氛倒也算不上融洽,顧睿眼見冒犯的自己影衛被輕鬆放走,忍不住對著柳言陰陽怪氣,“神醫這麽急著趕人出去,莫不是怕本王會臨時反悔吧?”“您說笑了,我怎麽會覺得王爺言而無信呢,”柳言左耳進右耳出,壓根不踩顧睿的套,他四兩撥千斤地打了個太極,便把這個話題略過去了,“不過王爺事務繁忙,應當不是特意找我敘舊的吧?來此有何貴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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