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c市回來之後他就重新沉浸在工作中，這位勾起他一時好奇心的畫家早拋到了腦後，軟件也沒再點開過。這個更新來的正巧，他剛好打算休息一下，欣賞不了美景，看看畫作或許也能洗洗眼睛。手機放回桌麵，秦銘淵在電腦上操作了幾下，找到視頻打開，順手拿過咖啡喝了口，眉心微擰，有點涼了。輕緩的音樂聲響起，他把咖啡放回去，收手支著下巴，視線落在屏幕上。思妤每一次視頻的構圖都很統一，畫架擺在能照進陽光的窗邊，他似乎偏愛溫暖的金色光線，總是選擇這樣的好天氣。素白的畫紙上什麽都沒有，像是照片一樣的畫麵定格了好幾秒，一雙手才執著畫筆入鏡。炭筆落在紙麵上，很隨意的勾勒出大致的形狀構圖，他畫的很快，幾乎不需要定位跟修改。進度條隻向前走了幾分鍾，整體的構圖就已經出來了，是一片樹林，那雙手又離開了畫麵，再出現時拿了畫筆跟調色盤。上色的時候精細了很多，動作慢下來，不再那麽大開大合跟隨意。他應該是要畫楓樹林，落下的是暖橘的顏色，鋪蓋了葉片的位置，用色彩勾勒出更精細的部分。秦銘淵因為陰雨天有些浮躁的心情隨著視頻平靜下來，像是他每次去看畫展一樣，是一種說不上來，但讓他很舒適的氛圍。思妤，確實是個有趣的人，當時在畫展上看到的那個作品，明明充斥著陰鬱的情緒，有很濃烈的攻擊性，現在卻一點都看不出來了。不光是技術上的進步，整個畫風都像渡上了一層光，讓人光看就覺得很治愈。他一定是個有故事的人，秦銘淵搭在腿上的那隻手輕點了點，對這個人的好奇心又多了那麽一點。有了探究心，他的視線從畫布落在那雙動作的手上，手指纖細的比他手中的畫筆也粗不了多少。秦銘淵依舊覺得這雙手有種莫名的熟悉感，這肯定不是錯覺，他相信自己的記憶力，隻是或許當時看見的時候隻是一掃而過，所以沒有記的很清晰。到底是在哪裏見過呢？他的指尖摩擦過下巴，微眯著眼睛思索。外麵的雨還在下，打在玻璃上落下水珠，他盯著視頻裏那雙手，腦海裏好像突然閃過什麽。“叩叩叩”。敲門聲來的不合時宜，被打斷思緒的秦銘淵皺起眉，伸手按停視頻，開口讓人進來。周揚進門的時候就感覺到了老板身上不太友善的氣壓，他的腳步頓了頓，快速思索一遍自己今天應該沒有得罪對方，這才放心地走過去。“秦總，文件。”幾個新的文件夾擺在桌麵上，秦銘淵嗯了一聲算是回應，抬眼看著還沒有離開的人，用眼神詢問他還有什麽事。“鄭總那邊打電話過來約您今天一起吃晚餐，您要不要去？”一般的邀約周揚會自己看情況推掉，像這種之前有過不少合作的，他還是要詢問一下。完全不記得是誰的秦銘淵帶著詢問挑了下眉。“公司有過幾次合作，就是那個……咳……”周揚清了下嗓，“想介紹女兒給您的鄭總。”原身還有過這種莫名其妙的桃花？秦銘淵心裏嗤笑了一聲，不過這種身份地位跟年紀擺在這裏，倒也不奇怪，他以前也不是沒遇上過，不在意的垂眸去看文件，“推了。”周揚躊躇了下，還是大著膽子又補了一句，“鄭總說他其實還有個兒子。”秦銘淵抬眼盯著自己膽大包天的助理，在對方瑟縮著退了半步時道：“告訴他，不管是兒子還是女兒，我都沒有興趣。”周揚抿著嘴連連點頭，轉身就準備出去。“等等。”秦銘淵把人叫住，等他看過來，道：“之前讓你留意劇組那邊的情況，現在怎麽樣，他們聯係的那個手替有答應嗎？”“啊對，差點忘了跟您說，”倒不是周揚的工作失職，隻是老板之前對這些影視投資沒什麽興趣，相關項目都是交給底下人自己去辦，突然上心他還有點不習慣，“那位好像已經答應了，如果沒什麽意外的話，後天應該能進組。”老板關注他，周揚倒是沒有想多，隻當是擔心電影能不能順利進行，會不會影響到雲小少爺。其實但凡換個其他的導演，也不會因為一個小小的手替耽誤拍攝，但遇上李導這個愛較真的就不行，他看上的，再難搞都得拿下。對方真答應了，秦銘淵倒是有點意外，還以為真的不會為金錢屈服呢，看來隻是給的不夠多，興致突然淡了點。看著老板突然沉默著不說話，周揚站在原地也不敢走，“秦總，您還有什麽問題嗎？”叩了叩手指，秦銘淵轉眸看向定格的電腦畫麵，道：“後天工作行程調整一下，再去一趟c市。”不管怎麽樣，還是要滿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他也想知道是不是真的見過他。又去？周揚眨眨眼，先前對雲小少爺冷了一段，他還以為老板清醒了呢，怎麽又開始上心了，但老板的事，他一個小助理管不著，“好的，我知道了。”“去吧。”秦銘淵抬抬下巴讓人離開，在他走之前又道：“給我再倒杯咖啡送進來。”等到門被人輕輕的掩上，他又看向屏幕，滑動鼠標退出界麵，拿過剛送進來的文件。這邊周揚出了辦公室，就有其他助理八卦的湊過來，問道：“怎麽樣，晚上的飯局總裁去嗎？”“不去。”周揚無語的看他一眼，“別一天天的關注老板私事，快去協調一下行程，把後天空出來，秦總要去趟c市。”“又去c市？”那個助理露出意味深長的表情，抬手摸了摸下巴，“這段時間還覺得總裁對那個雲家小少爺淡了，現在看來還是很喜歡啊，三天兩頭去探班。”誰說不是呢，周揚在心裏歎了口氣，他其實還蠻為自家老板不值的，以他的條件，想要什麽樣的人沒有，非得吊死在這一棵樹上。就上回去探班，對方跟那個影帝看著還曖昧不清的，他以為老板怎麽著也該清醒清醒了，誰知道還沒徹底放棄。不過，總裁現在倒確實不像之前那麽上心了，或許他還是需要一點時間，慢慢的才能放下。周揚晃晃頭，收起思緒，還是趕緊去完成工作吧，總裁的心思不要猜。第16章 雲裴並不是第一次到c市，上次來的時候還是跟媽媽一起，當時年紀小，記憶也已經很久遠了，不是很清楚這個城市有沒有發生什麽變化。腦海裏最清晰的，是媽媽笑著對他說，自己最想居住的就是這樣的小城，生活很有煙火氣。來的路上他盯著車窗外的景色，仿佛還能感受到對方在說這句話時攬著他的臂彎上傳來的溫度。在沉鬱的思緒中，他閉上眼睛沒有再多看。到現場的時候已經臨近中午了，車停在外麵，他依照囑托給那位助理打了電話，暫時待在車上安靜的等。對方沒有讓他等很久，大概十分鍾左右車窗就被人試探性的敲了敲，他看了眼外麵的人，是個二十來歲的青年。伸手按下按鍵，車門向後麵滑開，對方眼睛亮了下，還沒開口打招呼，視線先落在他的輪椅上，微微一愣。雲裴早就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目光，轉頭叮囑了一句司機不用跟著，自己操控輪椅從放下的斜板下了車。青年這時候回過神，覺得自己有點沒禮貌，連忙將視線定在人臉上，盡量不再去看人家的腿，“思妤先生你好，我是之前給你打電話的人，你叫我小陳就好。”“你好。”雲裴沒有多說話，對他點了點頭。看出來他的性格就是這樣，小陳沒有介意，又看了眼他坐著的輪椅，沒有貿然去推，由著人家自己操控，往前走了一步帶路，“片場還有戲份沒拍完，思妤先生可能還要等一等，或者先去吃飯？”這個時間點比較尷尬，還不到十一點鍾，吃午飯有點早，但等下開拍的話，以李導那個較真的性格還不知道要拍到幾點。“不用。”雲裴搖搖頭，頓了頓，又接了句，“來的時候吃過早餐，還不餓。”小陳這才放下心，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道：“其實說起來，我算是思妤先生的粉絲，經常看你的視頻，這次也是我抱著試試的心態跟導演推薦的你，希望沒有給你添麻煩。”雲裴聞言抬頭看他，見年輕人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後腦勺，垂下眼低聲說了句謝謝，隱約覺得耳根有點發燙，他不太擅長麵對別人的善意。小陳沒有注意到他的異樣，隻覺得他神色沒有變化，心裏還讚了一句看著年紀不大，還挺沉穩，嘴上閑聊道：“李導這個人在拍電影的事上很嚴格，每個細節都得把控，手替也一樣，刷下去了好幾個畫師，我們底下的人都跟著焦頭爛額，我也是沒辦法了才把你的視頻給他看，沒想到他看過就點頭了，讓我們聯係你過來試試。”這話倒不是他故意誇大，李林導演這個人能力高眼光也高，挑剔的很。導演一句話，底下的人就要跑斷腿，小陳也是死馬當成活馬醫的心態把自己關注的繪畫博主推薦過去，沒想到還成了。雖然說的是試試，但他看李導當時那眼神，八成是穩的。兩人一路進了片場，遠處傳來有些雜亂的聲音，聽起來都是些年輕女孩子。“今天劇組剛好安排粉絲探班，那邊估計在布置應援物。”見人往那邊看了一眼，小陳開口解釋了句。這種事李導不怎麽喜歡，但也不管，反正隻要別幹擾他拍戲，底下人自己去安排。雲裴隻是被聲音吸引看了看，對那邊發生了什麽不好奇，聽他解釋也沒有多說。“我帶思妤先生去跟李導打個招呼吧。”看他不感興趣，小陳沒再討論，帶著他拐到另一個方向。雲裴沒有異議，操控輪椅跟在他身後半步的位置。今天的戲份是在一所舊學校拍，李林這個人喜歡用實景，一般情況下就算是室內都不會選擇搭棚。拍攝時用的繪畫教室在二樓，小陳在樓梯前看了眼雲裴身下的輪椅。“輪椅可以上樓，麻煩幫我扶下椅背。”雲裴沒讓他開口，自己向後示意了下。唯恐亂說話冒犯了對方的小陳鬆口氣，笑著上前握住輪椅把手。這種老校區的樓梯高度都很平緩，他們上的並不費事。小陳帶著雲裴去了拍攝教室，這會兒正好是中途暫停調整機位，導演側頭在跟副導演說什麽。他看起來有五十來歲，鬢角的頭發泛白，臉上沒什麽表情，光看側臉就知道是個比較嚴肅的人。小陳叫了聲李導，等人轉過頭，伸手示意了下身邊，“思妤先生到了，帶來跟您碰個麵。”聽到他的話，李林第一個反應是去看雲裴搭在輪椅上的手，目光非常仔細的在他手腕到指尖的位置上掃了幾圈。似乎是覺得滿意，他微皺的眉頭鬆了點，之後視線才上抬挪到他臉上，不知道因為什麽定了幾秒，才不鹹不淡的扔出兩個字，“你好。”雲裴跟著問了句好，沒有介意他這種近乎冒犯的打量。“這邊結束以後還有一場戲，小陳先帶人找個地方休息一會兒。”副導演的性格顯然比李導更熱情，對人笑了笑，招呼助理把人安排下。拍攝場地雜亂，機器前的演員是一對中年男女，雲裴不認識，他對拍戲過程也不感興趣，很順從的跟著小陳出去了。等他們走了，副導演的視線挪回導演身上，笑道：“你剛剛怎麽盯著人家看那麽久，怪滲人的。”李林搓了搓搭在腿上的手指，漫不經心的道：“可惜不是個演員，他這樣的狀態很適合白優。”副導演很詫異的挑了下眉，“他的氣質太內斂冷淡了吧，白優雖然病弱，但他的氣質更幹淨更陽光，雲悅纖挺好的，試鏡的時候你不是一下就拍板了嗎？”聽到他這話，李林沒再多說，當時確實覺得雲悅纖是為這個角色而生，但剛剛那一刻他卻有點猶豫。在真正的“病人”麵前，演出來的東西總歸顯的虛假，那種破碎感好像就差了點意思。雲悅纖的演技不錯，但他還年輕，有些理解不算到位，更側重於塑造這個角色的美好單純，其它方麵有些忽略，最近幾場戲的磨合都算不上順利。之前他總不確定這種缺失在哪兒，直到剛剛看見這位手替他才明白，少的，是似乎下一秒就要不存於世的單薄感。雲裴被小陳帶著出了拍攝場地，往另一側盡頭的教室走，那裏是特意騰出來布置給演員臨時化妝休息用的。也不分什麽咖位不咖位，當天有戲份的大多都待在這兒，李林向來不講究這些，來拍他電影的演員都清楚。他們還沒走近，一間教室裏先有人走了出來，一前一後兩個人，後麵那個看起來像是助理，手上拿了不少東西。看清前麵那個人的臉，雲裴的輪椅停了下來。“思妤先生？”旁邊的小陳不明所以，跟著站住腳側頭看他。雲悅纖這會兒的心情不是很輕鬆，這兩天拍戲李導總要挑他的刺，有時候一場戲能磨大半天，進展很不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