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立言勾起唇角,在通訊器上敲出了一行字:“周五晚上7點,帝國酒店老地方,商討有關南星的事情,情況緊急,必須過來一趟。”過了一會,蘇越發回了信息:“好,會按時到。”蕭遠在一旁問道:“你確定他一定會去?我記得這幾年蘇越加入暗鴉後,就沒什麽機會被你帶去那個地方了。”蕭部長將心比心,如果換成是他,那是死在外邊都不願意回來的,不過蘇越不一樣,他是被周教授一手調教出來的東西,思想本身和常人就不同。周立言笑了笑,道:“他前不久調查過我的檔案,還問我以前如何在南星撿到他的事情,您說這次他會不會過來呢?”蕭遠愣了一下,然後拍了拍掌讚許道:“不愧是周教授,拿捏寵物恰到好處。”暗鴉據點。蘇越把通訊器上的所有信息刪除,而後仰躺在了寬大的床上,看著雪白的天花板,緩緩閉上了雙眼。南星,據說是他的故鄉。按照資料記載顯示,他在父母被殺害後精神受創,失去了記憶,獨自一人流落在了南星的街角,在餓死凍死的邊緣不斷徘徊,最終被周立言好心救回了武裝部,並且進入育才中心,成為了從小培養長大的武器。一把誰都可以使用,誰都可以指揮,目的隻為複仇的武器。蘇越在腦海中一點一點地把這些瑣碎的信息整理在了一起,不斷地拚湊和分析,無論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他都想要為此討一個說法。不僅僅是為了自己,也是為了育才中心裏麵許許多多和他一樣遭遇的孤兒。可惜了,上輩子他沒能成功,還死得那樣淒慘,好像有點可憐,又好像很活該。蘇越翻了個身,眯了眯眼,決定下周五去看看情況。或許會有什麽新的發現,但前提是得避開暗鴉的監控,消除身上的懷疑,不能再落入今天這樣的險境了。他閉目淺眠,天明時準時起床,準備出去吃個早飯,重新融入兵團集體之中,為周五的出行做好準備。蘇越洗漱完畢後,換上清洗幹淨的襯衫,披上外套,在開門的時候還稍稍留意了一下,確定外邊沒人堵他,這才輕鬆把門打開。出去後剛往左邊走了幾步,抬頭就見到了等在走廊拐角處的團長。趙青不知道在那裏等了多久,走廊的窗戶還開著,他的身上縈繞著一層薄薄的寒意,狹長的雙眸看過來時,有些幹涸的唇瓣帶著幾分蒼白。蘇越停下了腳步,猶豫著是返回房間不吃早餐,還是換個方向出去。沒等他做出決定,就聽見團長沉聲道:“我是洪水猛獸嗎,還是人形門阻器?站哪裏都能阻礙了你要走的路?”他隨意拉了一下被風吹開的衣領,朝蘇越扔來了一小罐藥膏,道:“找肖覃要的,我的子彈很特殊,你臉上的傷口雖然小,但還是盡快處理上藥比較好。”蘇越這才感受到了麵頰上殘留的刺痛,昨天發生的事情太過於急迫和危險,他甚至沒有精力去顧及這一道血痕。他接過了藥膏,很是客氣地說道:“謝謝團長。”趙青盯了他半響,方才轉身離去。蘇越把藥膏放回了外套的兜裏,準備吃飯完再說,隻是在邁步的一瞬間,他突然想到這種特製子彈擊中目標後,會擴大傷口,帶來劇烈疼痛。連擦臉而過的一道細微的傷痕都能維持不斷的刺痛,就很能說明這種子彈的殺傷力。而團長是對著腹部直接開了一槍,這麽近的距離,這麽重的傷勢。蘇越後知後覺地發現,或許趙青身上的傷口比他想象中的還要疼,持續不斷,透骨難耐。第27章 接下來連著幾天蘇越都沒有見到團長了,對方似乎從那一晚上起就結束了養傷階段,開始繁忙地處理事務,也不再對他進行監控,蘇越也主動避開了所有可能接觸到團長的機會。老鷹和孔雀重新物色到了一個新的地點,是一座位置隱秘的廢棄村莊,但周圍有水源也有足夠的土地,隻要修好通往外界的路,就可以重新建立一個新的主據點。金雕和畫眉負責繼續調查k和k背後組織的事情,在調查的途中,他們還帶回來了一個驚人的情報,之前被確定為新據點位置的地方竟是發生了燃油爆炸,那一處幾乎被整片移平。如果當時他們沒有取消據點轉移計劃,那麽暗鴉中大部分人很有可能會隨著物資一同抵達目的地。要是運氣不好,爆炸的時候就在新據點裏麵,麵對這種突如其來的爆炸,憑借人類的身軀再強悍也扛不住,暗鴉必定損失慘重。兵團上下萬分慶幸這次的幸運,隻有蘇越一邊埋頭用餐,一邊深藏功與名。他又立功了,沒有報酬的那種,總感覺這輩子打工有點虧,有時候還要倒貼。蘇越確定這一次危機過去後,心情放鬆地想了些有的沒的,直到團長突然在他麵前坐了下來,才反應過來立即將最後一口豆奶喝掉,端著餐具準備離開。趙青伸出手,把他的餐盤給按住了。蘇越:“?”趙青略微有些不耐,眼神漸沉地說道:“都過去這麽多天了,還不想見到我?”蘇越沉默了一瞬,道:“沒有,團長多想了,隻是最近做任務有些焦慮,回來後就沒怎麽出門。”趙青輕嗤了一聲,掃了眼餐盤,道:“心裏焦慮,胃口不錯?”蘇越輕輕凝眉,神情平靜地說道:“總是擔心又被人當成臥底懷疑,心裏自然焦慮,但若下一秒就成了槍下亡魂,那不如先吃飽飯好上路。”趙青麵色頓時冰冷陰鬱了下來,像是被人用匕首戳在了痛處一般,連腹部的傷口都開始隱隱作痛。蘇越抬眼看向眼前的暗鴉團長,語氣沉穩地問道:“團長特意來找我,是有什麽吩咐嗎?”他以為這段時間裏,趙青是不會想見到一個疑似臥底,但是卻自證了清白,反過來打了上司臉的下屬。周圍的傭兵被這不同尋常的氣氛給震悚到了,悄悄遠離了這一張桌子。隻有肖覃路過的時候,特意解釋了一句:“之前鸚鵡有提過新據點可能存在安全風險,建議更換位置,沒想到一語成讖,那油田實在太火爆了,確實不宜居。”傭兵們恍然大悟,原來團長是準備過來誇讚一下鸚鵡的先見之明,是他們看錯了表情,總覺得團長像是在圍堵隨時準備撤離的鸚鵡。蘇越也跟著明白了,他笑了笑,道:“之前隻是我的一點推論,雖然因為情報不足而沒被采用,但是陰差陽錯之下,倒也躲過一劫了,算是萬幸吧。”趙青鬆開了按住餐具的手,道:“該獎賞給你的不會少,這次是我們預判失誤,應該采納你的建議才對。”蘇越謙虛地低聲道:“獎賞就不必了,都是我應該做的。”從懂事開始,“奉獻”二字就是他的精神支柱,無私忘我地為帝國武裝部獻出一切,是他一生做人的根本。趙青起身道:“無論該賞還是該罰,團裏自有規矩,吃完飯過來辦公室一趟。”蘇越:“……”既然團長發話了,他不好當眾拒絕,而是還是要給予獎賞這樣的理由,硬找借口退掉也不合理。思來想去,蘇越隻好再次踏入團長的辦公室,並且做好了隨時逃命的準備。上一次被安排了一場劇本,差點就成了死亡名單裏的一員,現在是否真的完全撇清了嫌疑,蘇越已經不敢輕易確定了。趙青總能在上一分鍾還夾他夾得緊緊的,下一分鍾就用槍抵他抵得死死的,這種刺激玩命的心跳遊戲不適合他常玩,萬一心髒承受不住,當場梗塞了怎麽辦。蘇越在敲門之前,先預算了連夜突圍的可行性和成功率,並在腦海中為接下來被追殺的日子規劃好了逃生路線。他抬起手來,敲了敲門,邁步進屋,把門合上。辦公室裏隻有趙青一人,這人應該是剛洗完澡從房裏過來,穿著浴袍,頭發還有些濕漉,此時站在窗台邊,任憑外麵的月光照亮身影輪廓。今天的天氣很好,萬裏無雲,星月明亮。蘇越小心謹慎地站在桌前,和趙青保持一定的距離,確保留有逃生的空間。他主動開口詢問道:“團長,你剛洗好澡是要休息了嗎,沒必要專門過來給我頒發獎賞,直接記在績效單上就好了。”蘇越在武裝部裏有一本功勞簿,上麵記載著他大大小小的戰績和立功情況,暗鴉這邊也有類似的績效單,上麵記錄下來的功績是可以換取一些貴重特殊的東西。趙青聽見敲門聲後就轉過了身來,見鸚鵡一副隨時走人的模樣,還口口聲聲說著不要獎賞,不禁眉眼一挑。他抬起手來,抽掉了浴袍的腰帶。蘇越:“!”他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純粹了身體的應激反應,這種退避的行為應該會降低威脅感,可他卻覺得,好像更加刺激到了團長。趙青預計了許多男人可能的反應,包括但不限於過來把他壓在地上,或者把他按在牆上,或者把他推到桌子上,但萬萬沒想到鸚鵡的一個動作竟然是後退。這是什麽意思?玩膩了、看煩了、幹厭了?趙青不禁冷笑出聲,道:“你怕什麽,怕我吞了你?”蘇越一動不動,搖了下頭,委婉建議道:“晚上風涼,團長注意保暖。”趙青氣極反笑,他道:“過來。”蘇越不是很想過去,這麽近的距離很容易受製於人,他不能保證在不重傷趙青的情況下可以逃離。趙青如同毒蛇一般盯著他,神情陰冷地重複了一遍:“過來,到我麵前來。”蘇越隻好緩步走了過去,繞過桌子,站在了趙青的麵前。他道:“團長有什麽吩咐?”趙青還能有什麽吩咐,他隻想好好犒勞一下慘遭冤枉,受到迫害的鸚鵡。身為一名不夠嚴謹負責的上司,趙青很願意讓鸚鵡瀉一下火,免得對方一天天的和他憋氣,連麵都見不上。結好不容易把人給叫到了辦公室,月明風清,氣氛正好,他清洗幹淨了站在這裏,鸚鵡竟是無動於衷,並且明顯想要離開。趙青深吸了口氣,道:“我再次誠懇的和你說一聲對不起,如果你還不解氣,用匕首劃我一刀好了,在臉部還是在身上都隨你。”蘇越微微一怔,他沉靜地看著趙青,同樣認真地回道:“團長不必這樣,我接受你的道歉。”趙青苦笑一聲,道:“接受,但是不原諒,對嗎?”蘇越頓時無言,他原不原諒有關係麽,重點在於這不是第一次,也不會是最後一次,他總不能像飛蛾撲火那樣,不管生死性命,隻管做以待斃。趙青見鸚鵡保持沉默,心裏就有了答案。今天的他真像一個小醜,在自以為是地討好人。趙青深吸了口氣,手微微顫抖著把衣服拉上合好,無意中擦過腹部的傷口,眉心自然微皺。他自嘲地說道:“今晚讓你看笑話了,出去吧。”蘇越沒有動作。趙青以為他在計較功勞的事情,用力係緊了腰帶,順手打了個死結,淡聲補充道:“說好的獎賞我會記在績效薄上,這次做得很好,以後繼續保持。”蘇越輕歎了口氣,他用桌上的白開水洗幹淨手,而後走上前來握住了趙青的腰帶。趙青愣了一下,神情不明地問道:“你要做什麽?”蘇越動作靈巧地解開了那個死結,鬆開了合攏的浴袍,果然看見腹部的傷口被強行勒出了幾絲血來。他從外套兜裏掏出了之前的特製藥膏,打開蓋子挖出一點,蹲下身去細致地把藥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