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雲碎確實不清楚遲燎結婚是否有啥暗藏動機。可他不會太相信主角的隻言片語。他也無所謂。他明白自己的動機就行。他被人設所限的部分,不隻是演員身份,還是被反派拉住問“你不要我了嗎”的人。他在那個時候回答了要他,他阻止了反派黑化。這就是結婚的必要性,這是他看準的利益和意義。再者,從最開始的惋惜,到對外形的欣賞,到因遲燎的性格很快卸下心防,也就短短兩周不到的時間。他喜歡主觀臆斷,也意味最在意自己的內心感受。他很清楚地明白遲燎對他不差,他喜歡和遲燎待一起,尤其是昨晚有了個驚天發現後,他相信隻要把發現落實,自己這種喜歡也會很快迸成小小的愛情。他從來沒覺得虧過。所以這些話最終像風一樣刮過,顧在洲被一句“島上再見”搞得一怔,意識到了他的堅定,歎了句:“蔣燎配不上你。”“遲燎。”應雲碎不耐提醒他,“他叫遲燎。”第28章 替身去瑤海島,應雲碎和遲燎是分開的。按濱城本地習俗,婚禮前兩天都得和“娘家”在一起,不與新郎見麵。這陳舊儀式感也沒幾個人遵守了,偏偏遲燎很在意,應雲碎試鏡那天下午收到他決絕的短信:【雲碎哥,1.我想起來,今明兩天我們都不要再見麵了2.雖然我感覺我前幾天也沒怎麽和你見麵3.但老祖宗的規矩不能丟,圖個吉利[雪花][太陽]】拍板的是他,率先反悔的也是他。等應雲碎登艇上島,他就又忍不住打了個視頻,念了幾句旅遊指南後補了句:“老祖宗年代沒有視頻,所以不叫見麵。”應雲碎笑起來,看著他的黑眼圈,囑咐:“那今天早點休息,我們明天見。”遲燎眨了眨眼。說不出具體是哪兒,但遲燎敏銳感覺,雲碎哥對自己態度不一樣了。就好像總有些捉不住的霧靄,開始變成能感知到的綿雨。“好咧。”他笑出虎牙。瑤海島一半人工開發的景點,一半原始自然風貌,海水是明亮到炙熱的藍,確實漂亮。應海應染走幾步都忍不住手機打卡,要不是簽了協定恨不得發朋友圈。應雲碎這邊隻來了二叔一家和專門被喊回國的三姑,嚴格到連李故都沒機會邀請。拍賣會後他大病一場,葉森提起名字時才想起要給李故致歉解釋番。李故早就不在意那場荒誕,但給聯係方式時多問了句:“小碎,你知道葉森和遲燎什麽關係嗎。”應雲碎不太清楚:葉森氣勢很足,也比遲燎大,卻喊自己嫂子,是一副認遲燎小弟的派頭。“葉森說他是遲燎母親住在森林時撿回來的,我覺得很神奇。”應雲碎的重點瞬間跑偏。森林?若代入遲燎母親是個木雕藝術家,這些神奇就可以解釋得合情合理。好像各種細節都在暗示。伸向他想要的答案。島上,洋槐和栗樹林也嘩嘩作響。遲燎那邊的人聚在葡萄酒莊園。管家則帶應家一行入住東岸最豪華的海景別墅。應雲碎陪著溫琴出去賞玩,老太太為明天激動感慨,讓本來平常心的應雲碎也有些緊張了。他笑:“奶奶我怎麽感覺您一副巴不得我離開的樣子啊。”“是啊,就是想讓你早點兒嫁出去啊。”溫琴遙望著一片褪色古畫般的天空,海風把她始終不離手的披肩吹起,擋住枯瘦肌黃的蒼老麵孔又落下去。“你又不讓我省心。就這半個月像突然開竅了。”頓了頓,她又道,“不過開不開竅,都還是嫁出去好。小碎,結婚了,就別總想著把應家當你的靠山了,讓你二叔他們看看,你是和什麽人結的婚。”應雲碎眼睛睜大。溫琴急切要求遲燎舉辦的婚禮,原來是要給二叔他們做的樣子。但為什麽?而且遲燎是什麽人?遊艇豪宅私人島嶼,與其是借助血緣,不如是用時間酒精。應雲碎記得遲燎的忙碌疲憊,以至於這周他們交流都少得可憐,不希望老太太把他想得像他身材那麽成熟:“奶奶,遲燎其實心思很簡單,小孩兒一樣。”“他可不簡單。”溫琴笑了,“小碎,等你婚禮後再慢慢了解你愛人吧。他可是蔣龍康的兒子。”豺狼生不出羊崽子。這個道理,她知道應雲碎遲早會明白。明天婚禮會很費精力,應雲碎沒在島上逛太久。坐回房間,目視對麵的教堂戳破火焰顏色的天空,心跳也像這色彩一樣,越來越重。福利院定生日是取名那一天,意味著他是個連準確生日都沒有的人,得虧於遲燎這兩天不能見的儀式感,和奶奶有些意味深長的話,他真越來越把明天當做人生第一場鄭重儀式,心中升騰起種類似執迷不返的不安,與期待。忍不住想了很多,甚至短暫回顧了自己上輩子和穿書後的一切。很像困在城堡裏的待嫁新娘。到八點時管家突然給他抱來個東西,說是新郎送的。應雲碎一看到那個精致的木盒,呼吸都停住。木盒裏的木雕,像把他剛剛的短暫回顧,他羞於啟齒的隱秘喜歡,他穿書後的種種真實虛幻,都打上了個漫長休止符。裏麵有兩尊不足十厘米的半身人像木雕。一尊就是那天應雲碎看到的半成品細化,但並沒有如他所想,刻成拍賣會看到的展品模樣。雖然眉骨到鼻梁的弧度還是“未來的孩子”,但嘴唇到下巴線條的更硬朗。這尊木雕更像現在的遲燎。另一尊用的是更輕更白的木料,沒有那麽多鋒利的線條,輪廓立體度也沒那麽深。但它曲線流暢幹淨,凸出的臉秀氣而精致,眼尾微微勾起,帶著木料清新的空靈。雕刻者附上了張小學生字體的便利貼:【雲碎哥,1.上次把那個木雕弄壞了,看你很喜歡,我就重新刻了個2.那個木雕也是我做的!我沒有毀別人的東西3.山鴉是我媽!我沒有侵犯其他人的版權4.就想著一定要在婚禮前做出來當禮物,我刻了我們倆,還是挺像的5.明天見,我有點緊張,and you?】末尾畫了個拙劣的雪花和太陽,應雲碎盯著這個便簽直到天墜入墨色。他胸腔慢慢漲漲的,坐上他一輩子無法坐的雲霄飛車般眩暈。遲燎不知山鴉作品對自己的意義,而他醞釀了這麽久的猜想,期待了這麽久的驗證,便這麽輕飄飄以一張便利貼昭示了謎底。可他怎麽可能輕飄飄過去?自己喜歡的木頭人複活,還刻了個自己的木頭人送自己,哪有這麽詭譎又巧合的事?他像跨過了橫亙在虛構與真實、藝術與生活的永恒河流。他又如何輕飄飄過去?他恨不得立馬去找遲燎。可記得他的圖吉利,他又拚命忍住,隻打了個視頻。他第一次主動打視頻。遲燎卻沒接,他按應雲碎的囑咐早早睡去,消滅熬夜手工下出來的黑眼圈ъēiΒei。。應雲碎掛掉手機,思索了幾分鍾,問管家島上有沒有賣水粉顏料的地方。島上沒有,但工作人員過於貼心,說派人下島去買。應雲碎失了一晚眠,到第二天7點拿過水粉三件套,步履匆匆地離開別墅,走到東岸鏡廳的觀景台。那是觀日出的最佳地。秋季的太陽剛升起,他剛好可以畫一個晚到的太陽,送給遲燎。他本就欠他個生日禮物。水粉紙鋪在亭台座椅,應雲碎坐在地上,用木雕按住紙張角落以防吹走。他很快地調色鋪底,忘記了自己身體羸弱也不覺得迎著海風冷。時間凝固,他畫得入神。海潮聲也大,遮住腳步的聲音。“雲碎哥你在幹嘛。”大衣驟然落到自己脊背,應雲碎被熟悉的清冽又黏糊的聲音嚇得一激。兩個小時後就要當新郎官的人頭發亂蓬蓬的,大衣脫了裏麵竟還是套隨意的衛衣,笑眯眯望著他。應雲碎眨眨眼:“你怎麽來了?”遲燎興奮地早醒,看到應雲碎竟給自己打了個視頻更興奮。他不知他有什麽事,憋了兩天等來的結婚日也不想再憋,決定提前先來悄悄見“新娘”一眼。但新娘竟然不在,問管家才知跑來觀景台。遲燎以為應雲碎是來看海,卻沒想到他在畫畫,豔紅的薄日已經映在了水粉紙上。但他好像對應雲碎很會畫畫並不算驚訝,依舊明知故問:“你在幹嘛?”應雲碎沒搭理,想調出更暖的色彩,就像此時的天空和鋪到地板的顏色。遲燎就也不說話了,蹲在他身邊看他。一時安靜。但兩人的呼吸都舒暢且均勻。直到應雲碎手指不小心沾了顏料,對遲燎說:“給我張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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