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遲燎比自己高那麽多。可能是年齡原因,他總是把他當小鬼,也相信他是個乖仔,把他拍賣會那天的氣場看做是西裝豪車下的包裝。而遲燎的目光也總是專注,聲音也總是討好,行為更是殷勤。表現得也確實很像隻奶狗,擁有一頭順毛。但此刻雖然他隻是穿了件灰色衛衣,衛衣兜裏還鼓鼓囊囊地塞著顏料盒和木雕,甚至還提著個顏料桶,雖然他還是叫的“雲碎哥”,視線也還是不加偏移地籠罩著他。給人的感覺就是完全不一樣了。帶著和蔣玉對峙時殘留的強勢和戾氣,用一種近乎壓抑的聲音:“我不是殺人犯,也沒把你當替身,你要信我。”你要。是命令強迫的句式。鏡子裏海水在動,流動的畫。應雲碎偏頭掃了兩秒,心歸平靜後才看回黑沉沉的眼:“我知道。”遲燎一愣,沒想到他如此輕描淡寫:“真的?”“嗯,不然我剛為什麽都沒問他什麽,還給你擦顏料。”想到幾分鍾前的親密,遲燎立馬就軟化了些,加了一句:“你別不要我,雲碎哥。”不要我。又是卑微懇求的口吻。穿書第一天就說過類似的話,那時應雲碎還覺得可憐兮兮。這會他隻泛起一種不適的割裂感。卻還是說:“不會的,遲燎。”他把手裏卷著的水粉畫展開遞過去:“補一個生日禮物,沒畫完別嫌棄。”遲燎眨眨眼。“你是送給我的嗎?”殘留的強勢戾氣煙消雲散,他驚喜地問,竟又顯得純稚起來。“對啊,你看,太陽。”應雲碎看著他小幅度地勾起嘴角,雙手拿過認真欣賞,覺得這人簡直比穹頂壁畫還複雜多變。他心情也很複雜。“你畫的真好,雲碎哥。不愧是搞藝術的。”遲燎說。應雲碎沒把他這話往心裏去,隻覺自己當了個模特遲燎就認為他是“搞藝術”,他看遲燎似乎瞬間被畫哄好,大著膽子裝模作樣問:“剛那兩個人就是蔣玉和顧在洲嗎。”“嗯。”遲燎說,眼底再次閃過一絲陰翳。“蔣玉怎麽坐在輪椅上我是說,他為什麽誣陷你?”“他自己摔的。”遲燎回,手指在水粉紙上點了點,“他不喜歡我。”應雲碎眯了眯眼,沒再說什麽。良久,他才有些無力地輕聲道:“時候不早了,換衣服去吧,婚禮要開始了。”-婚禮場地就是在私人酒莊。遲燎那邊竟來了不少人,顯得應家僅出席的五名親屬非常寒酸。應雲碎不知道這五十餘人是不是都知道遲燎真實身份,但看他們舉杯換盞交談甚歡,恍然明白這場婚禮怕是也被蔣龍康利用起來,當做一次社交應酬場。但好像沒人覺得這有問題。於他們而言,是一場商業利益互換;於溫琴而言,蔣龍康叫來越多人越能說明這個“遠房親戚”被看重;於二叔他們而言,接觸蔣家核心圈子本就是一場局促不安又沾沾自喜的一次性階級躍升。那對於遲燎呢?婚禮是他一手操辦的,他給應雲碎說過鮮花都是親自一一過目擺好。但現在看來,好像除了鮮花,那流成河的名酒、點心都能超過十萬元的餐品,那些既不姓蔣也不姓遲的人,都不是為了他。甚至遲燎身邊也沒人。等應雲碎挽著溫琴手臂走上紅毯時,他甚至都覺得禮台上的人修長筆挺到有些孤獨。前排主位坐著遲燎“傍上”的蔣龍康,麵無表情。他身旁的顧在洲和蔣玉則是一臉戲謔。葉森也不在。不過穿著黑色禮服的遲燎至少是雀躍的,那種喜悅到有些緊張的視線能跨過紅毯,直接穿透到應雲碎臉上,讓人能在這種場合下捏緊手指,無端發燙。明明一小時前他還一副壓抑不住煞氣的模樣,可現在他又笑得那麽誠摯爽朗,讓應雲碎無措彷徨。應雲碎沒那麽信蔣玉。自然,也不會那麽相信遲燎了。他一直在反思。其實覺得蔣玉說的,是可以放在心上的。遲燎酒量如此之好,當初怎麽可能輕易被原主灌酒上床。但如果反過來想,是遲燎自己認準了想上床,反而是原主喝著喝著自己醉了,就顯得合理了。再者,從第一天開始,遲燎就是一副非他不可的模樣,對他的好也遠遠超過了僅認識一晚的程度。他才19歲,正是血氣方剛風華正茂的年紀,又是這麽一張臉一具身體,為了結婚甚至連上床都覺得無所謂。以前沒細想,現在思索一番,其實挺突兀的。而“替身”就能合理解釋這一切。紅毯走到中間,有花瓣往下灑,應雲碎看到遲燎搓了搓手。但替不替身也無所謂。應雲碎更在乎自己對遲燎的觀感而不是遲燎對自己的定位。他就是主觀到了這種程度。所以他更在意的,是殺人犯,是蔣玉口中的兩條人命和他的腿。他不知道是小米講述的問題還是自己聽的問題,或者是世界bug,他以為以這個炮灰身份穿來,還是以那個特殊時間點,必然就是拯救反派,阻止他黑化。現在發現反派的黑化線早就開始,他好像都沒什麽存在意義了,便想知道他到底黑化到了什麽程度。可是他問蔣玉為何斷腿,遲燎都說是人自己摔的。但他是導致蔣玉斷腿的罪魁禍首,是小說的客觀事實。這個問題直接證明他會撒謊,會向應雲碎隱瞞,是在應雲碎麵前裝的人畜無害。那真實的他到底有多麽暴戾偏執和虛偽?應雲碎太想得到答案。走到了禮台下方,遲燎伸出手來:“牽。”帶著鼻音的單字,兩周前,應雲碎幫他理了衛衣帽子後他就說過。那時應雲碎禮貌拒絕,可是現在在這種場合,他自然是毫不猶豫,便把手覆了上去。之前隻是抓了手腕,這其實是他們第一次正經牽手。手掌貼著彼此手掌,手指按壓彼此手背。遲燎的手很暖,溫度馬上霸道入侵應雲碎肌膚的冰涼。眉骨到鼻梁的優越線條蜿蜒得像油畫勾勒。應雲碎很想知道真實的遲燎到底有多麽暴戾偏執和虛偽,不是因為他怕反派,而就是因為反派的這道線條。是因為反派是“明天的孩子”,他是他最愛的作品的活體肖像。是因為他,已經有點喜歡上他了。當他畸形愛戀的作品原型就在此處,像是一種冥冥之中的宿命,他怎麽可能控製不把情感轉移過去。於是他從單純審美的欣賞和看小鬼式的好感,輕而易舉就過渡成了他是想給他畫畫,刮過他眉骨和毫不遲疑握住他手的喜歡。或許沒那麽深,但就是有。可偏偏就是在確定自己喜歡的第二天,又發現遲燎早已走上了黑化這條路。可偏偏即便目睹主角殘廢的出現和遲燎拙劣的撒謊,他的喜歡也沒有任何消減。但這種感覺太微妙太複雜。他惶恐憂愁又有絲豁然,再怎麽梳理,腦海仍舊亂成一片。待遲燎給他戴上很樸實卻又古典的戒指時,他的手已經被遲燎焐熱到汗涔涔,隻覺自己在冒一場目的都尚且不清楚的險。在“無論貧窮與富有,禍福與貴賤,疾病還是健康,都要珍視對方直至死亡”的誓詞裏,應雲碎自我取樂地心想,應該再加一句,無論對方有點壞還是超級壞,無論如何,他都去做那個敢於直視他眼睛的人。應雲碎看向遲燎眼睛。遲燎有些驚訝地挑了下眉:“真的可以嗎?”應雲碎沒聽懂:“什麽?”“就……”遲燎囁嚅著。應雲碎大致猜到了,就發呆愣神這麽一會兒,好像已經到親吻環節了。但遲燎吐出的卻是:“抱你。”“?”就抱?遲燎覺得親吻過於唐突,必然會讓應雲碎反感。所以和司儀定流程時,就把最後的環節改為了擁抱。但他仍有些緊張,害怕被拒絕。然應雲碎微張開雙臂,笑了笑:“又不是沒抱過。”今天天氣好得像末夏,空氣的味道都是樹莓香。遲燎像踩在年少的夢裏,如履薄冰又迫不及待地抱住了他。他把應雲碎抱得特別緊,緊到應雲碎的西裝都開始起枝丫樣的豎褶,他一隻手掌著應雲碎的後腦勺,然後把腦袋往自己胸口埋。像一隻鷹隼非要把白鴿趕進他碩大的翅膀。應雲碎聽到一聲歎息。就是那種累了很久突然洗完澡舒舒服服躺在床上,會發出的嗟歎。應雲碎也按照自己的高度環住遲燎的腰,像撫摸雕像一樣撫摸他的背。山鴉的實體雕塑真跡裏,那位男性形象的高度是固定的1米82,所以應雲碎早就腦補過自己該如何抱一個1米82的男人,嘴唇貼在下頜。但事實上遲燎比1米82還高得多,他失策了,嘴唇剛好是貼在心髒那個位置。遲燎胸膛寬闊硬實,帶著他獨有的氣息,但就是起伏得很快,托舉著同樣飛速的心跳。怎麽這麽快?應雲碎都搞不懂到底是誰心髒有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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