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真進去了他就放鬆了,遲燎誇大其詞,但實際上也就那麽回事兒,周轉著和人打交道而已。應雲碎又不是什麽初出社會的毛小子,一直很擅長處理這些。再加上原主的一些記憶也在,他也不會露出任何第一次在片場的生澀。就連他對自己帶資進組的關係戶身份會被人另眼相看冷嘲熱諷的擔心也很快煙消雲散。人都對他挺友好的。這行各種上位的方式都太多,應雲碎其實算是正牌少爺最“幹淨”的獲取資源的方式,又和傳聞中頑劣討嫌的性格完全不同,溫潤隨和客客氣氣的,自然就不會有人找他茬。甚至他還吸引了很多訝異驚豔的眼光。比如說和他對戲比較多的唐子林,一個正經科班出身家境也很不錯的流量,在《懸閣寅時》裏飾演要去拜門卜卦先生的俊朗學徒。兩人走了一次戲後,這個21歲的男生就很喜歡和應雲碎呆一起。他看應雲碎一休息就翻劇本,認真又緊張的樣子,就會蹲在他旁邊給他提點建議,說:“哥你其實演得挺好的,你的臉很貼諸葛赫這個角色。”應雲碎偏頭看他,能承接一道直白明亮的目光。他發現唐子林眼睛很黑,叫“哥”會拖出一點點清冽的尾音,聽起來有點奶。距離感不知不覺就放得很鬆,笑了笑,說謝謝。唐子林幫他領盒飯。他微博有三千萬粉絲,片場也不缺舉大炮拍路透的站姐,唐子林能感覺到,卻還是不避諱地把盒飯遞給應雲碎,坐到他旁邊,和他自來熟地嘮著嗑。應雲碎回答多了,也主動問他:“你是畢業了麽。”“還沒,我高考複讀了一年,現在還大三。”“大三啊,”應雲碎頷首,“現在大學是不是也挺忙的。”“差不多吧,就是越來越卷了,我們表演係也不遑多讓。每次期中期末周都挺死亡的。”唐子林回答,他其實因為接的通告多,很多課都沒上,期中期末都隻是試圖擦線苟個及格不要延畢而已。但應雲碎不知道想到了什麽:“難怪,那你又要上學又要工作很不容易。”唐子林不好意思地笑笑:“確實,有時候累得想死。”兩人下午正式拍了一場對手戲,在唐子林的指點下應雲碎沒拍幾條就過了,這讓他很開心,對唐子林的禮貌裏又多了絲感激,笑起來就像風一樣,倒讓唐子林連著好幾場戲都狀態不對,被導演說“人有些浮”。後來莓姐有事要去帶另一個藝人,提前來給應雲碎道別,唐子林就問:“那哥你收工後怎麽回去?”應雲碎還沒開口說有人來接,男生就毛遂自薦:“我到時候送你吧?畢竟不是臨時加了一場夜戲嘛,你住在c街,我在a道剛好和你順路。”應雲碎不知道唐子林怎麽知道自己的住址的,他那會正打算給遲燎發消息說晚上九點才收工的事,想到唐子林說半工半讀有多辛苦,覺得這麽晚還要讓遲燎繞路開一個多小時來接確實太累了,便把消息改成:【今晚不用來接了,我搭個順風車。】遲燎不知在忙什麽,沒回。應雲碎手機快沒電,回化妝間拿個充電寶。卻發現他的梳妝桌上竟放著一張信封。捏起來不算薄。“小應這是顧在洲的助理放過來的,你和顧影帝還有關係啊。”在一個道具組老師的聲音裏,他把信封沿著【應雲碎收】四個字撕開。顧在洲也要拍這部戲,但他在a組,和應雲碎並沒有打照麵,這也是應雲碎今日鬆了一大口氣的原因。但他沒想到這哥陰魂不散,直覺告訴他,主角攻特意差助理送過來的東西,肯定不是啥好東西。打開一看,一張紙條寫著【你可能會想要的圖,都是蔣燎讓人拍的】,繞著一遝一個月前他和遲燎婚禮時的照片。因為身份的原因,瑤海島的婚禮嚴令禁止拍攝。應雲碎當時沒覺得有什麽,但後來坐在臥室裏,看著對麵牆上那副裱起來的日出畫時,偶爾還是會有些遺憾,覺得要是可以留一點更實際性的紀念圖該多好。沒想到遺憾真有了卻的時候,顧在洲或者是蔣玉竟送來了照片。是遲燎偷喊的攝影師把洗出來的圖放到蔣家了嗎?這些照片確實都很好,構圖完美,色彩豐富,包括他和遲燎走紅毯,他和他在禮台上擁抱,一起在葡萄酒莊共進晚宴,不一而足。但主角怎麽會這麽好意把照片專門送給他?還是單獨?應雲碎總覺得有詐,一張一張地往後翻著。直到翻到倒數第二張,裏麵夾著的一張小照片輕飄飄滑落到了膝頭。他把它拈了起來,看了很久。這不是婚禮寫真,而是張很典型的偷拍圖。照片裏的人穿著簡單的白t牛仔褲,在公交車站等車。臉有些糊,但能看出皮膚白淨體型瘦削,長相也很精致,右下角還有拍攝時間,一年前。應雲碎第一眼就看出來,自己和照片裏這個人長得是有點像的。【你可能會想要的圖】【蔣燎讓人拍的】刹那間,他就明白照片遞到自己手裏的動機了。蔣玉和顧在洲都說他是遲燎找的替身,這照片不就是專門給他遞過來的一個石錘嗎?還專門夾在婚禮照的中間,真是純純為了膈應他。應雲碎冷笑一聲。他不懂主角夫夫們為什麽要費盡心思挑撥他和遲燎的關係,還用這麽下三濫的幼稚招式。他心裏挺不屑的。卻怎麽也沒把拿照片的手放下去,一直盯著照片裏的人影。其實早就知道遲燎把自己當替身才符合他行為的邏輯。但可能是這段時間過得太平靜安穩,被遲燎上癮的親吻所蠱惑,竟漸漸就忘了這茬;也可能是一直沒有個證據,遲燎又斬釘截鐵說過要信他的話,那樣的語氣和眼神,也就潛意識認為是主角攻擊反派的手段而已。隻有真看到這麽一張照片一個一年前就被遲燎叫人偷拍的男人,自己和他長得有點像。應雲碎才能被迫去屈服這個事實。他覺得自己是不在意的,確實是沒啥在意的啊,他一個穿書過來的人,沒那麽感性,也沒有喜歡遲燎到會為這事糾結生氣的份兒上。這也不是什麽晴天霹靂,他隻有種“我就說吧”的預言家感。但……拍戲順利帶來的舒暢心情好像瞬間就沒了。應雲碎把照片又放進信封,收好,冷淡地回到片場,腦子裏不知道怎麽有些空白,既忘記了自己來到化妝間的目的是找充電寶,也忘了給手機充電。他太久沒有這麽以完全精神的狀態忙活一整個半天了,到晚上下戲時已疲憊不堪。手機這才插上充電寶,他坐在唐子林越野車的副駕上閉目養神。不可能直接睡著,隻是在高底盤車的顛簸中想起來,他對唐子林印象不錯,是因為唐子林念“哥”的語調,黑色的眼睛,還有好幾個方麵都有點像遲燎。習慣性的用一個人代入之前的一個人,是一種人類本性嗎?他又睜開眼。手機終於慢悠悠開機了。遲燎老早給他回複了條消息,說【不要,還是我來接】,過了會又發了個問號,再過一會又發了個【你等我,我已經出發了】,【怎麽打不tong電hua】。前麵還會發雪花和太陽的表情,後麵好像著急了,輸入法都變成拚音。應雲碎回複過去:【之前手機沒電了,我已經在路上了,你直接往家開吧】三分鍾後,遲燎打過來電話,聲音焦急:“雲碎哥,你在哪兒呢?”應雲碎有些無力地道:“已經上那個高架橋了,二十分鍾就到了。”遲燎鬆了口氣:“你下次沒電了要快點充電,急死我了。”“嗯。”“我快到片場這邊了,現在掉頭。你注意安全。”汽鳴的聲音。知道遲燎仍是繞了遠路去片場接他,還沒接到,應雲碎無力感更甚,隻緩聲:“行,你也是。”“放心,我可能還有一個鍾”“哥,我在下個加油站停一下哈。”唐子林突然開口,偏頭對應雲碎道。聽筒裏遲燎瞬間沒聲,像突然斷了線。唐子林不明狀況,笑著問應雲碎:“哥你在和你家人打電話嗎?”應雲碎點點頭,低聲對遲燎說:“加油站不方便打電話了,我掛了。”“誰在送你?”遲燎聲音驀然變沉,聽不出情緒。“劇組的同事。”遲燎笑了一聲。明明早就該意識到的事,卻是這會才說出來:“那我白跑了一趟。”應雲碎剛張口,遲燎又沒頭沒腦加了句,“所以下次記得手機充電。好的吧雲碎哥?”他也沒等他回答,電話直接掛斷。隻剩嘟的忙音。唐子林聽著應雲碎回答的隻言片語,有些好奇:“哥你怎麽像在被人查崗啊,你和誰住一起的。”應雲碎食指攪著充電線,望著窗外思緒恍惚,匆匆回答:“和我結婚的人。”這下輪到唐子林恍惚了,直接來了個急刹:“啊你結婚了?”-應雲碎到家後先洗了個澡,把收好的信封又拿出來,挑出那張偷拍照壓到自己的劇本中,把剩下的照片放到衣櫃下隨意一格抽屜裏。今天這日子大概真就適合發現點什麽,比如他今天第一次拉開這一格抽屜,便也是第一次看到裏麵有很多文件合同。最上麵是一份蓋了章的企業法人變更登記申請書。手指猶豫了下,他終於還是把它翻開,看了眼最後的名字。遲燎回來時,應雲碎坐在沙發上喝藥。他脫鞋,也沒打招呼了,直接冷不丁問了句:“手機充電了嗎雲碎哥?”應雲碎抬頭:“回來了?”遲燎搓了搓手臂。他手臂多了好幾道口子,又是不開心用疼痛撫慰自己的反饋,冬天穿得多,他把袖子一拉也沒人看得出來。“我回來晚了。”遲燎笑一聲道,笑得很冷。應雲碎慢悠悠把目光移到遲燎眼睛裏。遲燎俯視著他,雖然在盡力克製,但還是有一股嚴刑逼供的口氣:“雲碎哥,今晚到底誰送你回來的。”“唐子林,一個演員。”應雲碎則不卑不亢地回答著。“嗯,一個演員,他叫你哥。”遲燎直奔重點。“我比他大。”應雲碎坦誠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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