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向陽伸手拉開點燈,道:“這是我家,咋,我還不能回來了?”


    說完看著裹在被窩裏的白清霖,見他露出來的脖頸上那一抹紅線,頓時有些臉熱,“倒是你,你怎麽來了?”


    白清霖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偷摸來別人家住,結果還被抓了個正著,“我來鎮上辦點兒事兒呢。要耽誤一天,明天下午回去。你這是剛回來?”


    當嗅到陸向陽身上的淡淡酒氣,頓時蹙眉道:“開車不喝酒,喝酒不開車,你怎麽還喝酒了呢?”


    陸向陽抬起胳膊嗅了嗅,笑道:“小孩兒懂的還挺多,回來之後跟兄弟們喝的。我先去洗一下子。”


    他這次回來帶了挺多不錯的好東西,不過現在都丟在門外呢,得先拿進來明天安排一下。


    不過沒想到這小知青在這裏,不過看小知青這迷迷瞪瞪的模樣,估計也不會想太多。畢竟一些大頭他都塞在兄弟那邊了。


    陸向陽把東西拎進廂房,用鍋裏剩下的熱水洗了手腳刷了牙,進屋就看見小知青已經把他的被褥都鋪好了,頓時覺得有些好笑,“還挺賢惠啊?”


    白清霖無語,這大佬,嘴是真的欠。


    鑽進被窩,陸向陽問道:“你來鎮上辦什麽事呢?”


    白清霖縮著頭想了想,“約好了幫人做幾件衣裳,總不能食言。”


    “喲,你還會做衣裳呢?可巧我這次帶回來不少布料,給我做一身唄?再給我奶做一身,你自己做兩身替換的。”陸向陽尋思著自己帶回來的布匹,覺得真是不錯。


    他以前的衣服都是奶奶和大娘嬸子做的,現在奶奶老了,大娘嬸子也有自己的孩子,總不能衣服還讓他們做。可巧小知青會做衣裳,不管好看不好看,能穿就成。


    “我不要,我有衣服。”白清霖可不想多占便宜,陸家人對他已經很好了,一身衣服雖然沒多少布,可是在這個年代,新衣服那就是金貴的東西。


    “你那衣服能下地幹活?”陸向陽又不是沒看見這小知青穿來的衣服,一件件都是好的,補丁什麽的更是沒有。穿那樣的好衣服下地,怕是要被村裏人數落死了,“瑕疵布,不值什麽錢。再說以後我還得去你那邊住呢,就當租金了。好了,睡覺吧,明天還得早起呢。我這邊一堆事兒等著。”


    白清霖:……


    真,不虧是大佬。


    白清霖又一覺到天亮,年輕人睡覺沒夠,能熬夜,也能長床上。窗戶上沒有拉窗簾,明晃晃的眼光照進來,正好落在眼睛上。


    陸向陽又起的很早,不過出了堂屋沒看見人。鍋裏有熱水,還熱著包子跟雞蛋,看看數量應該就是給自己留的。


    他也沒客氣,洗漱完拿起包子就吃。這裏吃飯早睡覺早,一宿過去早就餓了。十四歲的年齡還在長個頭,正是能吃的時候。


    吃完包子正在剝雞蛋,陸向陽回來了,身後沒帶人。


    “去哪裏辦事?要不要我送你?”


    白清霖搖搖頭道:“就跟供銷社後麵,溜達過去就成。”


    馬素雲要做牛車過來,現在才七點多,估計還沒到呢。


    陸向陽想了想,“供銷社後麵?不會是張家吧?他家閨女還有大半個月就要出嫁了,據說找了個不錯的裁縫做了一身新衣裳,說的是你?”


    白清霖沒想到陸向陽的信息網這麽大,連這個事也知道,“嗯,是我。你認識那邊?”


    陸向陽嗤笑道:“這個鎮上沒有我不認識的,張鳳她媽跟棉紡廠,她爸是機械廠副廠長。不過咱們這裏棉紡廠效益一般,我帶回來一些好布料也是她媽幫我出手的。”


    好家夥,竟然是上下家關係!


    白清霖思忖,這陸向陽是有本事的大佬,估計在鎮上也有不少關係網。就這樣都能被男主二號舉報了個準兒,怕是被當場抓了現行。


    現在男主二號還沒來呢,那自己要不要提醒他一下?


    “你總這樣,也不怕被人舉報。”白清霖說完,看向陸向陽。


    陸向陽大笑道:“怕什麽,這裏不少人都互相認識,誰手裏沒有個短缺的時候?再說我也不親自去啊,東西出手都有人呢。你這小孩兒知道的還挺多,放心吧。”


    聽到這裏,白清霖反而放心不下來。


    如果大佬在這裏做的事都是別人睜一眼閉一眼允許的,那為什麽舉報還會被抓?而且聽說判了好多年,要不是男主二號把他保下來,怕是直接發配大西北了。


    這裏麵,難道還有什麽內情?


    不過沒等他琢磨完,陸向陽已經有些等不及了,“吃完沒?趕緊著,你忙你的我忙我的,回頭我去張家接你,咱倆下午一起回去。”


    白清霖連忙吃了雞蛋,又喝了幾口熱水送下去,“知道了,你忙就先別回來唄,我又不會跑丟。”


    “擔心你呢,你這小孩不知好歹。”陸向陽抬手胡擼一下小知青的腦袋,這頭發短短的毛絨絨的,好像隻野貓子。


    白清霖溜達著出了院子,陸向陽從屋裏拿了幾個麻袋捆在自行車後麵,鎖好門抬腿上了車,“你過去吧,記得等我去接你,別亂跑啊。”說完,一腳自行車就跑了。


    白清霖:……


    自己如今是十四又不是四歲,至於讓一個十七八的小孩天天叮囑嗎?


    還不到八點,供銷社沒開門,等到了張鳳家,沒想到馬素雲已經來了。


    “是吳知青做的擔保,讓我跟大隊部借了自行車過來。”馬素雲坐在屋裏已經幹上了活兒,旁邊坐著張鳳,倆人正聊天呢。


    王金桂和張良山以及幾個小的都不在,估計都上班上學去了。


    “那行,我們今天就能把衣服都做好。”白清霖挺開心的,馬素雲來得早證明她對這件事比較上心,也願意用心,這是個好現象。


    今天的活兒不多,就是兩個小孩的衣服,以及所有衣服要鎖扣眼,釘扣子,牽邊和一些活動量比較大的地方需要鎖邊。


    白清霖還用剩下的紅布剪了紅色五角星,專門給小孩衣服繡領子袖口上的。


    小姑娘的裙子也是綠色燈芯絨,專門多掐了一些進去,等小姑娘長大了放開量還能多穿一年。


    那夾克衫不用放量,因為本身就比較寬鬆,袖口還弄了鬆緊帶,這樣就算袖子長一些也不妨礙活動。


    馬素雲一邊幫忙,心裏一邊稱奇。


    眼前這小知青才十四歲,但是看做衣服的熟練度不比那些老裁縫差,而且腦子裏還有新點子出來,這可比墨守成規的老裁縫強多了。


    若是她能跟小知青多學一些,以後就算回城了好歹手裏也有個技術,找不到工作還能幫人做衣服賺幾個錢呢。


    以後她怎麽也得對這個小白同誌好一些,能多學點兒就多學點兒!


    中午的時候王金桂要回來做飯,她車後麵還綁著個麻袋,裏麵鼓鼓囊囊的裝了東西。


    “小白,你要的我買回來了,那邊還多給了點兒骨頭,正好拿回去燉湯喝。”王金桂進門看見馬素雲,也開心的打招呼,“小馬也來了?中午嬸兒給你們做好吃的。”


    白清霖是拜托王金桂問她能不能買點兒豬下水豬頭豬腳之類的,這東西供銷社也有,不過量少,他也搶不上。鎮上有個屠宰場,以前男主一號二號可沒少在屠宰場沾油水,能不用票買到不少好貨。


    原本隻是問問,沒想到王金桂還真有路子,不但買了半個豬頭,四個大豬蹄子,一副收拾幹淨的豬下水。還買了五斤五花肉,五斤板油以及一堆剃幹淨的豬骨頭。


    “嬸兒,多少錢啊?”白清霖正在熨衣服,空不開手。


    毛呢和燈芯絨都不能直接熨燙,衣服上麵得墊了濕毛巾,用熨鬥從濕毛巾上走。若是直接走熨鬥,那衣服上的纖維都被燙平了,這衣服也算是毀了。


    “就五花肉和板油要了肉票,其他的都不要票。豬頭有十斤,八分錢一斤,豬蹄子十三斤,也是八分錢。豬下水二十一斤,四分錢一斤。骨頭是送的,給了挺多。”王金桂把東西從車上卸下來放到牆角陰涼處,“肉跟板油咱倆平分,好不容易搶來的。”


    這年頭帶肥的肉值錢,因為就算是城裏,那個油也是每個人定量的,一個月二兩三兩的,想炒個菜都放不開手。也怪不得這邊都是燉菜,不燉菜真吃不到什麽油水。


    所以肥肉能靠豬油,還能得一碗油渣。那油渣不管是煮湯還是做餡吃都非常香,比直接吃肉劃算。


    這一堆東西,加起來不過三塊錢,再加幾斤肉票,白清霖真心覺得劃算多了。


    畢竟後世這豬蹄子一斤二十多,比肉貴,放開吃都心疼。而如今呢?幾分錢一斤還不要票,簡直跟白給似的。


    下午三點剛過,陸向陽就來了。他自行車後麵綁了兩個大麻袋,進了院子就把麻袋卸下來拎進屋裏,那熟悉的程度仿佛他就是張家人一樣。


    “還沒弄完?”陸向陽撩簾子進來看,看見馬素雲還愣了一下。


    “快了,就是收尾的零碎活兒。”馬素雲手腳勤快,都弄的差不多了,再把衣服熨燙好檢查一下,就可以收工。


    白清霖手裏正擺弄著個花花綠綠的東西,看見陸向陽,問到:“你說王嬸子在棉紡廠上班,能弄到碎布頭不?”


    “棉紡廠哪有碎布頭?被服廠才有。”陸向陽拽了個凳子坐在門口,還從兜裏摸出一把瓜子來磕,“你要碎布頭做什麽?我能弄來瑕疵布。”


    “我想整點兒東西,用碎布頭,破扣子跟皮筋兒什麽的做,興許還能換點兒錢。”白清霖說完,就把手裏的東西遞給陸向陽。


    陸向陽拿著東西看了看,這是個頭花,扣子用布包了,周圍還做了花瓣,比市麵上賣的要好看多了。


    “這玩意看著好看,但很容易被人學了啊。”沒啥技術含量,用碎布頭就能做,手巧的一看就知道怎麽弄了。


    白清霖笑嘻嘻道:“是啊,慢慢做,做到年前,有多少賣多少,一杆子的買賣。王嬸子不是人脈多嗎?我這尋思著……”


    “你別尋思了,我給你整,到時候我找人幫你出。”雖然隻是個小小的頭花,但是陸向陽從裏麵看到了大筆的財富,不過後續他得跟小知青好好聊聊,畢竟有外人,不好談錢的事啊。


    話說回來,這小知青腦子裏點子還挺多,就是說話不背人,傻乎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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