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時候都是聞橙再說,偶有他說話時,周圍明明比他年齡大很多的人臉上會露出明顯受寵若驚的表情。他身上那股高高在上的矜貴感更加明顯。以往明顯外露的攻擊性反而收斂了些,但那種不動聲色隱著的壓迫氣勢反而更讓人感到不安。聞橙似乎是感受到了這邊的視線,朝這邊望過來,看到沈時曦後笑了一下。沈時曦也扯了下嘴角無聲的和她打了下招呼。身邊的孫定南緩緩的開口了,輕輕開了口:“他好像今年才20吧,身上上位者的感覺已經這麽強了。”沈時曦強迫自己將落在那邊的視線撕回來,他知道對方說的是程周策:“……嗯。”“平時生意場上的事你可能參與的少,不太了解他。”似乎在想,所以孫定南的語速有些慢,“之前他的事我也不太清楚,隻知道程家夫婦有個養在老太太身邊長大的小兒子,但是這一年,有很多人都聽過他的名聲。”“周老太太好像是要退了,逐漸放權將周家交到他的手上,過去一年在國外的時候,周老太太出去談事情,身邊總會帶著程周策。”“漸漸地,讓程周策控場,後來到了下半年,周老太太已經不怎麽露麵,將事情全權交給了他。”“起初,眾人看他年紀輕,總想著從他的身上占些便宜。”說到這裏,一向沉穩的孫定南都忍不住輕輕“嘶”了聲,“你說那麽年輕的一孩子,身上血性怎麽那麽重?別人想占點好處,他就能從對方身上撕咬下一塊肉。”“性子太凶了,手段也狠,比起周老太太更甚。”在聽到孫定南說第一句話的時候,沈時曦忍不住想,他不了解程周策?居然會有人在他麵前說這話。可隨後孫定南口中描述的程周策,都是沈時曦未曾見過的程周策,也是那一年中他缺失的信息。他驀地有些難受。孫定南說得對,他確實不了解。沈時曦仰頭喝了一口自己手中的香檳,有一搭沒一搭的聽著孫定南說話。沒注意到不遠處的人緩緩收回視線。聞橙臉上的笑容不變,卻微微湊近了程周策:“眼神收斂些,往那邊看好幾眼了。”想了想,聞橙掩唇輕聲開口,“這一年我觀察著在,他的追求者很多。”“……”感受到人涼涼的目光,聞橙連忙訕訕道:“不過都拒絕了,身邊應該是沒有人的。”晌久,程周策才從喉喉嚨處擠出一個“嗯”。起初,聞橙就怕程周策控製不住自己,所以一來到這裏,看到沈時曦的時候,她背脊都繃直了,比當事人還緊張。可事實證明她想多了,又或者說,真的是程周策變了很多。以往他身上還會有些明顯外露的情緒,雖然人看起來鋒利,但隻要熟了些,他的行為舉止有的時候其實挺好猜。可現在,聞橙真的不知道他下一步要做什麽。突然想到了什麽,聞橙小聲道:“對了,剛剛我看到了戚南。”程周策喝了一口酒,才隨意開口:“誰?”“……就是你以前的那個瘋狂追求者,後來被送出國的了。”他這麽說,程周策才有了點印象,淡淡的“哦”了一聲。等聽完孫定南說話,沈時曦才愣愣的回神,看著手中已經空了香檳杯,有些無奈的將杯子放到托盤上。或許是喝了酒,沈時曦的聲音帶著幾分不自知的懶倦,連帶著那股清冷的氣質都衝淡了些,無端看得人心癢。孫定南總覺得往這邊張望的視線多了些,他輕蹙了下眉頭,問道:“醉了?”沈時曦低笑一聲:“這才哪到哪啊?”喝酒能讓他緊繃的精神鬆一點,所以人看著也就慵懶了些,但憑他的酒量還真的不至於。起碼腦子還是無比清醒的。看著人群中仍被簇擁著的程家姐弟,沈時曦收回目光,淡淡道:“應該也差不多可以走了,我去跟何老打聲招呼。”孫定南點點頭:“行,那改天約飯。”看著沈時曦轉身離開的背影,孫定南收回目光,隨即他察覺到不對勁,扭頭朝著宴會的焦點處望去。就對上了一雙狹長的眸子,眼尾平滑上翹,眼睫漆黑。不管是本就天生帶著氣勢的丹鳳眼還是眼神,都帶著很強的壓迫感。偏偏對方又什麽也沒做,目光也隻是輕飄飄的落在了他的身上。孫定南下意識的背脊繃緊了些。?他惹著人了?但表麵還是不動聲色的和人點頭打了下招呼,程周策也點了下頭才不急不緩的收回視線。麵對著身前人喋喋不休的話語,程周策緩緩開口:“我還有點事,就先行一步了。”周圍的人自是不敢阻攔,給他讓開路。聞橙心裏一緊,下意識的握了一下他的胳膊。程周策回頭,漆黑冷靜的眸落在了她的身上。聞橙愣了一下,歎了一口氣。然後緩緩鬆手,撫了撫對方被自己抓皺的袖子:“去吧。”早在周錦芸能讓對方回來的那一刻,她就該知道,對方清醒的知道自己要什麽,也知道自己要做什麽了。沈時曦和何老告別之後,就準備回家。隻是看著又繞了回來的花園,沈時曦沉默了半晌。他其實不是一個方向感很差的人,隻是老爺子喜歡中式風,這座莊園是明顯的蘇市園林的風格。九曲回廊,他又是第一次來,走著走著,沈時曦就不知道自己到了哪個地方。沈時曦拿出手機,覺得自己需要導航……手機剛打開,身邊就響起一道帶著笑意的聲音:“迷路了嗎?”沈時曦扭頭,就看到了一旁不遠處的孟知年。他不急不忙的收回視線,繼續看著手機上的導航,很快就找到了方向。然後邁開步子朝著外麵走去。孟知年上前,和他並排走著。沈時曦緩緩開口:“孟總,你說你是圖什麽呢?也不見得喜歡我有多麽深,又對我做不了什麽。”孟知年揚了下眉:“或許是沒得到過?總感覺有點挫敗。”沈時曦笑了出來,帶著些嘲諷:“您未免也太自信了些,世界上你得不到的多了去了。”兩人繞過假山,一路的自然栽植,空氣中氤氳著清新的綠植香。耳邊是潺潺的流水聲。“你現在還能回來,看來是dn最近出的問題還不太多啊。”沈時曦的嗓音裏已經帶上了幾分笑意。前陣子dn出現了一個醜聞,dn調香部新的首席涉嫌抄襲,而且抄的還是前首席沈時曦。香水的抄襲其實很不好判斷,但是對方用的是沈時曦曾經落在那邊的筆記手稿。隻可惜,沈時曦有個好習慣,他一早就注冊了專利,最後是捶得死死的。隨即,沈時曦就看到孟知年臉上的笑容緩緩下落了幾分。比起感情上的挫敗,或許事業上的衝擊對他自尊心影響更大。果然,捅人還是要衝著心窩子捅。看到他不開心,沈時曦就開心了。順著鏤空石牆的小路走到盡頭,穿過門廊,視野逐漸開闊,月光如水般傾瀉,驅逐了黑暗。沈時曦感到自己的手肘被身旁有些惱的孟知年抓住。沈時曦一瞬間停了下來。他對上了程周策的目光。之前在宴會廳上交錯著流過的視線,在這一瞬間才得以聚集交匯。身後的水流聲和簌簌晚風聲仿佛都漸漸遠去。除了白牆上的橫枝斜樹影在輕輕晃動,整個世界都陷入了靜止。冬日凜冽的寒風刮過人的皮膚,帶來一陣瑟瑟寒意,沈時曦回過神來。對方之前似乎是朝著這個方向在走。沈時曦這也才注意到,程周策身後跟著一個哭得梨花帶雨的男生。程周策動作的靜止,得以讓那個男生抓住了衣袖。看到沈時曦,程周策的目光滑過他的手肘上一瞬。沈時曦一頓,下意識的掙開了孟知年的手。孟知年也沒糾纏的鬆開,之前的惱怒散去,隻餘下看戲的心思。程周策不慌不忙的抽離了自己的袖子。仿佛是拂去什麽髒東西在自己袖口處輕輕撣了撣,然後偏頭看了眼似乎還要說什麽的戚南。那個眼神,就算是在明亮的月光下依舊是黑不透底,冰冷得像是寒風穿進人的骨縫裏。隻一瞬,戚南就被釘在了原地。在這一刻,沈時曦罕見的不知道該給出什麽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