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周策的掌心接住那枚戒指,手指下意識的摩挲著戒指內壁的雕刻圖案。他喃喃道:“應該會生一會兒氣吧。”謝知逸有些不懂:“你圖什麽啊?”程周策有些失神的開口:“他太慢熱了,這麽久沒見,一朝回到解放前,禮貌點來不知道得磨到什麽時候,幹脆就讓他產生點激烈的情緒破冰。”“而裝可憐、眼淚、弱勢在他麵前都沒有用,就算有也隻是一點憐惜,他隻會愈發把我當弟弟。”“於是每次想到我,他也隻會有固定的某一種情緒,而我是他能輕易掌握能猜透的模樣,他太遊刃有餘了。”“所以,要讓他對我產生更豐富的情緒,就算我不在他麵前的時候,他也在好奇在琢磨,他有不能理解的東西,也要分點心思放在我的身上。”謝知逸:“……所以你就氣人家?”程周策捏著戒指的手緊了緊:“倒也……不是完全因為這個原因。”在離開的那一年裏,有時候夜深人靜睡不著的時候,他也曾反複想過沈時曦抗拒的點。他曾說過一句話,他說:“我們相處的時間還很少,你並沒有了解到全麵的我,況且人會變,再過久一點,你可能就會發現,那些能讓你恒久心動的魅力點根本不存在,或者在逐漸消失。”程周策仔細想了想,讓對方不安的,或許除了時間外,還有些別的什麽東西。比如……程周策對他的態度。那時候僅有的相處時間,程周策都是小心翼翼、謹言慎行。怕哪句話讓他不開心或哪個舉止引起了他的反感。因為太重視、太珍惜,他自己也畏手畏腳,把對方當做一個名貴的瓷器。程周策猛然意識到,這樣的相處方式或許沈時曦也敏銳的察覺到了一些。他小心不安的情緒也不知不覺中傳遞給了對方。反而讓他們之間隔著些什麽,難以真正的貼近。沈時曦也會擔心,程周策會不會把他捧太高了些?可他……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相處的時間越久,關係越好,沈時曦就越會擔心自己某天露出腐朽那一麵時的後果。“我隻是,想讓他的情緒更豐富些,能夠無所畏懼的將他認為自己不好的那一麵展現出來,我們都會真正的了解到對方的所有。”“我們之間的相處我不要再小心翼翼,會讓他不安有枷鎖。”謝知逸:“還是那個問題,所以你就氣人家?!”“你是複讀機嗎?我以後再去跪下。”謝知逸笑著“草”了一聲。其實他挺喜歡和程周策聊到沈時曦的,過去一年裏,謝知逸時常出國去找程周策玩。他眼睜睜的看著對方一點一點的變化,有時候也會難受,也害怕對方變成連自己也接近不了的模樣。可他發現,提到沈時曦的時候,對方就會柔軟很多。在沈時曦麵前,他就還是那個程周策。之前程家鬧出的事,謝知逸也知道。那時候,他就在想,都是什麽年代了。出趟國而已,又不是真的一輩子被鎖在那裏了。可是,他第一次去的時候,謝知逸就清清楚楚的看到,程周策身上枷鎖。他太累了,也太忙了。忙學業,忙著接手周家,忙著和程家人一起找更好的醫生。因為周錦芸的病,也為了不讓周錦芸操心,一年之間,被迫成長。那時候,謝知逸和他聊到沈時曦,是他在高壓生活中唯一的一點慰藉。程周策的情緒越來越內斂,話也越來越少,他幾乎從不抒發開心、喜悅或者委屈難受等。隻有對沈時曦的感情,向來大大方方的宣之於口,從不吝於表達。看到身邊的程周策在看手機,謝知逸掃了一眼,就發現上麵是沈時曦的照片。看上去是一張旅遊照。程周策也沒掩飾,大大方方的將照片展示給謝知逸:“好看嗎?”謝知逸一秒都沒猶豫:“好看好看好看。”他敢說不好看嗎?他看著上麵的照片,似乎是在國外。地勢很高之處,照片裏能看到紅霞漫天的日出以及被金燦燦光輝籠罩的建築群。沈時曦穿著一件淺色的風衣,微長的黑色發絲被清晨的風吹拂的輕輕掠起,露出線條清晰的側臉,像是被人偷拍的一張照片。或許是溫度有些低,僅是輕輕的呼吸,都能吐出一陣白霧。人看上去又清冷又仙。謝知逸隻想說,確實好看,長得真牛批!“你怎麽得到人家照片的?”程周策沒抬頭:“從沈時木朋友圈裏看到的,保存了下來。”那時候,他剛去m國,還偶爾和沈時木有點聯係。有天沈時木和他隔著時差聊天,提到了沈時曦。他說:“我哥現在越來越忙了,我都怕他工作猝死了,而且他好像最近情緒有些不太好。”【田半:帶他出去旅遊散散心吧】【木:那我勸勸他,去哪裏比較好呢?你有推薦的地方嗎?】程周策想了想,然後沉默著打字:【田半:巴塞羅那吧,tibidabo山上的日出很漂亮】當時,程周策看到這張照片的時候就想,那裏的日出果然很漂亮。程周策側過頭,看著外麵的風景,就算是冬日,沿路的花壇裏也栽種著色彩明豔的鮮花。一路盛景。路燈跳轉變紅,車子停了下來。程周策仰頭看著不遠處繁華商城最頂端的led大屏幕,正播放著kima今年聖誕新香的廣告。風情萬種的女明星拿著包裝精致的玫瑰金香水瓶,站在城堡頂端。風聲獵獵,曙光初現。麵前是冉冉升起的朝陽。瑰麗又璀璨。最後,背景虛化,伴隨著女明星的聲音,手寫的燙金大字緩緩浮現屏幕之上。越夜過後日出清晨為睹日。作者有話說:香水名叫睹日,“為睹日”的“為”第二聲和第四聲去讀都可以,不同的理解~第54章 『你已經來過137次了』看到程周策的目光直直的落在外麵, 謝知逸也朝著他視線的方向看過去,就看到了那個廣告。他笑了聲:“kima倒是會宣傳,把今年的聖誕和去年的做了聯動, 連帶著越夜的銷量也升高。”程周策扯了扯嘴角,收回了視線。謝知逸想到了什麽, 聲音低了些:“周奶奶怎麽樣了?”程周策眼瞼微微下垂:“奶奶和我一起回了,她說剩下的時間想待在家鄉。”謝知逸噤了聲。在生死麵前,任何安慰和好聽的話都顯得十足的蒼白。司機先送謝知逸回了家, 然後車輛才朝著知春庭的方向行駛。程周策到達的時候,偌大的別墅裏已經陷入了一片寂靜。周錦芸不肯住在醫院,於是家裏還住了護工和家庭醫生, 以防各種突發狀況。他走到二樓, 吳嫻正帶著點疲憊從房間裏出來,然後輕手輕腳的關上門。看到程周策, 她臉上勉強扯出了一抹笑:“阿策, 回來了,是不是還沒吃?我去給你做點吃的吧。”程周策搖搖頭:“吳姨不用了,在去宴會之前填了下肚子, 不用忙了。”說完他沉默了下, 然後才小聲問道:“奶奶呢?”吳嫻無聲歎了口氣:“已經休息了,現在咽愈發困難了些, 晚上也沒有吃多少,她又不肯住在醫院。”程周策垂下眸子, 壓下把手:“我進去看看她。”“去吧。”程周策推門輕輕走了進去, 屋子裏麵的光線很暗, 隻在床頭有一頂光線柔和的小燈開著。家裏人注重著老夫人的休息的環境, 所以空氣中隻有一股很淡的藥味。程周策看著床上的周錦芸, 這一年,她瘦了很多,甚至有些脫了相。看上去也蒼老了許多。周錦芸性子強,過去的幾年裏,她的背脊永遠挺直,行事風格永遠雷厲風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