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棲穀微微一笑,不想再討論這個話題,告訴他說:“沒關係,索性現在說,還不算太遲。”說完起身,想要離開。洛向陽也起身,直麵著他,口氣非常決絕肯定地說:“師尊你老實告訴我,你是真的喜歡我,還是在我身上尋找我爹的影子!”柳棲穀心想,看破不說破啊兄弟,我要真是季語堂,我現在不得尷尬死。又聽他說:“師尊你知道嗎?你每次看我的眼神就像瘋了一樣!瘋狂地想在我身後尋找著什麽,以前我隻覺得很恐怖,現在又覺得你很可憐!”“什麽鬼!我是師尊還你是師尊,怎麽教訓起我來了。我先走了,你解決好了來找我。”語畢,柳棲穀拿著酒壺提了口氣,腳尖在欄杆上輕輕一點,飛向了岸邊。上了岸後,他找了根粗壯的大樹枝丫躺了上去,單手枕在腦後,透過樹叢的縫隙靜靜地看著月亮,時不時喝上一口。這一躺就躺到了東方既白,他的酒早已喝完,又不好意思回去打擾他,不得不感歎,年輕人的精力真是旺盛。終於,洛向陽出現在岸邊時,天已經蒙蒙亮,早起的鳥兒也開始在枝頭嘰嘰喳喳。見他在樹下找自己,柳棲穀摘了條樹枝扔他頭頂上。&l覦灑t;br> 他抬頭,柳棲穀說:“一整晚,你都幹了些什麽,來跟師尊說說。”卻見他抬起手臂,靜靜地舉起了一本書。柳棲穀立馬跳下樹,去搶書,“給我!”洛向陽把書藏到身後說:“我已經看完了,從頭到尾。”柳棲穀隻好作罷,渾身不自在地抱著胳膊靠在樹上。清晨的河邊散發著泥土混合著青草的特殊氣息,露珠還掛在青草上。兩人就這樣幹站著,柳棲穀在心裏默默召喚係統,叫了好幾聲它才匆匆趕來。【什麽事!】柳棲穀問它:“那書怎麽回事,誰給我的?”【什麽書?】“你怎麽什麽都不知道?你都出bug了。”【不可能!你等等!】過了一陣,它說:【剛才我自檢了一遍,並沒有出什麽bug。這位作者,你不能把你遇到的難題都怪到係統這邊,你要學會自己解決問題。】柳柳穀:“我收到了一本寫我和主角的同人文,當時隨手一翻,就發現裏麵好多處都帶著顏色。可我還沒弄清楚是誰給我的,那人突然就不見了。”【那多半是劫幹的!作者你多少號著?這是你的重要線索,你趕快去查呀!】“問題是,這書不小心被主角看到了,你知道我現在的心情嗎?我現在尷尬得頭皮發麻!”【嗬嗬嗬嗬嗬……】“你笑啥?”【我受過專業訓練,無論多好笑都不會笑,除非忍不住。】“現在怎麽解決!”【對不起,1177號作者,係統沒辦法替你解決任務過程中產生的難題。沒什麽事的話,我就先走了。】見柳棲穀一直沉默不語,洛向陽靠他旁邊的一棵樹上,紅著臉低著頭問:“師尊,這是您寫的嗎?”“怎麽可能!”柳棲穀急忙和它撇清關係,“昨天你也看見了,是在書齋門口別人給我的。”洛向陽結結巴巴:“那、那師尊您讀、讀過內容嗎?”柳棲穀自打昨天拿到手後就隨手番了幾頁,憑借他多年看文的經驗,一眼掃過去就發現內容不對勁兒。“還沒來得及仔細看,裏麵寫什麽了?”他問。洛向陽大鬆了口氣,抬起頭來,臉依舊紅得快燒起來了。“您沒看過真是太好了,既然這樣,我把它燒了吧。”“燒了?別呀,”柳棲穀說:“你都看完了好歹也給我看看,吊著我胃口多難受。”洛向陽把書藏在身後連連搖頭,非常緊張地看著他。柳棲穀猜想裏麵的內容多半很那啥,但說不定還有劫留下的線索,怎麽說他也得硬著頭皮看一眼。他伸手:“來吧,給我。”洛向陽拿著書往後退,強咽了下口水,緊張得話都說不利索了,“裏麵、裏麵全是些,汙言穢語!簡直不、不、不、不堪入目!師尊您還是別……”不知道為什麽,他越這樣說,柳棲穀就越感覺興趣,也不管什麽尷尬不尷尬了,告訴他說:“咱們抱著研究學術的心態來研究它,你想想,劫敢把這種東西給我,這是明目張膽的挑釁我,書裏多半有他留下的線索。”洛向陽趕忙搖頭,“沒有!我都看完了,根本沒有線索!”“不對,”柳棲穀說:“你看的時候,根本沒有帶著找線索的心態去看,所以就算有,你也發現不了。來,聽話,趕緊把它給師尊。”洛向陽堅持不給。柳棲穀說:“你再不給我,我就硬搶了。”洛向陽指著他,像要被非禮似的又緊張又傲氣地說:“你休想!”說完,突然翻開書撕下一頁就想往自己嘴裏塞。柳棲穀在他把紙塞進自己嘴裏之前用修為把他控製住了,對他說:“說實在的,你越是搞成這樣,我就越是想看。”從他手裏把書和那張紙都搶了過去,把他放開。然後隨意地找了棵大樹樹幹靠上,率先拿起那張紙被撕下來的書頁看了起來。字是用毛筆寫下的,字跡非常工整,他快速地一掃了眼,目之所及,皆是一片口口。他不動聲色地把書頁夾了回去,又把書放進懷裏說:“先不看了,萬一它溜走了呢?咱們還是先回城裏去吧。”洛向陽連連點頭。柳棲穀隔岸把靈舫上的書笈取了過來,又將靈舫收起來。洛向陽把書笈背在背上,拉著背帶低著頭,兩人安靜並排著安靜地往城裏走,一時誰都沒說話。走了一段之後,柳棲穀思忖著,自言自語:“其實,那家夥文筆還是很有可取之處的。就畫麵感而言,他描繪得隱晦,但不生澀;動情,但不色|情 ;香豔,但不下流。遣詞用句也非常考究。因此我猜測,他絕對是個具有一定文學素養的人。這樣的話……很多妖魔鬼怪都自然而然地被排隊在外了。”說話間,洛向陽已經加快了腳步,像陣風一般跑了出去,甩出他很長一段路。柳棲穀看著他的背影,隻覺得他身子非常僵硬,聳著肩,走起路來像隻鴕鳥。他忍不住又偷偷把那本書拿出來,從第一頁開始,津津有味地看了起來。書裏的故事完美得像童話開篇就說隨著洛向陽一天天長大,季語堂對他的感情也一慢慢地開始變質,但季語堂一直把感情深埋於心底。這就樣直到徒弟一百一十歲行及冠禮那一天,季語堂才把深埋於心底的秘密告訴他,而令他沒想到的是,徒弟其實早就看穿了他的心思,並且一直期待著這一天……季語堂激動地把他抱在懷裏,像抱著世間最彌足珍貴的寶物。他們盡情地親吻和愛撫著彼此,抵死纏綿,將愛與汗揮灑在魔宗的每一寸角落。……一旦看起來,時間就過得很快。正看到香豔部分,洛向陽突然在前方大喊了一聲:“師尊!”柳棲穀抬頭,就見洛向陽站在清晨第一縷陽光下,身著藍色布衣,背著書笈,相貌還有些稚嫩,真像一個與自家公子一同去趕考的書童。他一時間有些恍惚,眼前這個人既不像自己寫出來的他那麽傲氣,又不像手上這本書裏的他這麽魅惑,那他到底是誰呢?柳棲穀就這麽呆呆地看著他,刹時間竟分不清自己在書裏,還是書裏人物突然跳到了自己的麵前。洛陽向見他站著不動,一臉不耐煩地催促了一句:“這都走了近半個時辰了,您能不能走快點!”柳棲穀倏然回神,闔上書,無聲地笑了。把書裝回懷裏後,他快步走到洛向陽身邊,兩人並肩而行。洛向陽走路時一直停著頭看向地麵,過了一陣,他忍不住了才對柳棲穀說:“師尊,咱們得趕緊抓到那個可惡的劫!”“是啊,”柳棲穀說:“要讓他把這種東西傳出去給別人看到了,大可不妙。”又走了一會兒,他又說:“師尊,咱們會不會跟錯了,它一直在城裏吃喝玩樂,看上去不像要殺人的樣子。”“要殺人的人表麵可看不出來,再說,咱們目前也沒有別的線索。我說徒弟……”“嗯?”“你那個……毒,怎麽樣了?”洛向陽臉發燙:“您能不能別、別提那回事了……”柳棲俗挑了下眉,從他背後的書笈中取出一壺酒。兩廂無言,靜默之後,洛向陽又低著頭,別別扭扭地問:“師尊,您昨夜與那蛇妖交手,修為定有損耗吧?”“問題不大,”柳棲穀甩開扇子,仰頭往喉嚨裏倒了口酒,轉頭看向洛向陽,卻見他也正好將目光投了過來。在空中微微一碰觸,旋即他便就將視線移開。“區區蛇妖,能奈我何?”柳棲穀補充道。終於磨磨蹭蹭地進了城門,天光已大亮,在黑暗中沉睡的朝歌城開始熙熙攘攘,充滿了煙火氣息。沒有人知道昨夜東城的一處偏遠荒宅裏,發生過什麽。進了城,洛向陽又問:“師尊,我們接下來該去哪裏?”“敵不動,我不動,”柳棲穀說:“我們先去食個早,然後,師尊我帶去你去個好地方。”兩人在一家餛飩鋪子門口坐下。餛飩店不大,人卻不少,吵吵鬧鬧,洛向陽瞪著一雙大眼睛好奇地打量著四周。柳棲穀告訴他說:“以後你在人間行走,要記得,吃東西就要挑這種地勢偏僻人卻很多的地方。看似不起眼,卻隱藏著全城最地道的美食。”洛向陽下意識說:“我跟著師尊您不就……”還沒說完,就意識到好像不對,便努了努嘴,訕訕地停了下來。餛飩店掌櫃端上了兩碗熱氣蒸騰的大餛飩,洛向陽第一次吃人間的食物,拿起筷子戳了一個餛飩就往嘴裏塞,剛放進去就拿出來,滿臉通紅。柳棲穀問他:“燙嗎?”他連連點頭,不停用手掌扇著風。“嗬,”柳棲穀順手給他扇了幾扇子,笑道:“你可真有意思。”餛飩還沒吃完,一個白衣修士抱著劍走到了他們跟前,一動不動地看著柳棲穀。洛向陽也抬頭,一雙斜飛入鬢的眉下,目光冷峻地盯著他。柳棲穀用勺子喝著碗裏的燙,視若無睹。卻聽那白衣修士突然說道:“我有故人執劍去,斬盡春風不肯歸。師兄,別來無恙?”第35章 瘋了瘋了柳棲穀聽了也沒抬頭, 依舊喝著燙說:“你是來敘舊的,還是來殺我的?”不等他回答,又補充道:“不管你是來敘舊還是來殺我, 都要等我先吃完飯。”來者是季語堂以前的師弟葉乘風, 他拉開柳棲穀與洛向陽中間橫著的一條長凳,坐下, 把劍往桌上一橫,抱著雙臂說:“咱們一起加入道門, 一起修行多年。我說過, 我永遠不會對你動手。但我不殺你,不代表道門不殺你。”洛向陽眉頭一蹙,不悅道:“我師尊既已離開道門, 便與你們再無瓜葛,你們憑什麽揪著他不放!”“師尊?”葉乘風這才轉頭看向旁邊的少年, 一陣打量之後說道:“你就那個害得我師兄終身不得離開幽冥之地的孩子?”“什麽害不害的,”柳棲穀打斷他:“我這不是出來了嗎?”葉乘風定定地看著他扇子上那抹飄逸的妖血, 和血下麵不無狂傲的字跡,低沉說道:“出是出來了, 就是不知道還能不能活著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