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吹了一陣風之後又回到自己身邊,剛坐下,不到片刻又站起來,圍著自己身邊走動。越走越急,顯得有點坐立難安。柳棲穀問他:“你在晃悠什麽呢?”他也不回答,慢慢地往山坡下走,直到走到水池邊,定定地看著水池。柳棲穀起身,走到他身邊問他:“你在看什麽?”卻見他身子突然往前一傾,就要跳進池子裏。柳棲穀一把拉住他的肩,喝道:“別胡鬧,這水深不可測!”他才這轉頭看向柳棲穀,突然伸手緊緊抓住柳棲穀搭在他肩上的那隻手,越收越緊!柳棲穀手指被他捏得有些疼了,卻見他臉頰緋紅,額頭正慢慢地滲出細汗來,“你怎麽那麽熱,你那毒真的真解了嗎?”洛向陽此刻隻覺得自己心跳非常快,都快跳出嗓子眼了,眼珠漸漸變成金黃色,緊盯著柳棲穀說:“我硬壓下去的。”柳棲穀垂下眼簾,心跳開始加快,卻又要強裝鎮定。努力想抽出自己的手,卻被他死死的抓住。洛向陽伸出手,顫抖著,想去碰他,卻又不敢,指尖微微碰到他臉頰又立刻收了回去,沙啞著嗓子無助地叫了聲:“師尊……”柳棲穀也開始緊張起來,腦袋開始發懵,大概是酒精起了作用,輕聲問:“你想讓我幫你嗎?”剛問完就反應過來自己說的話有歧義,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又往後退了一下。洛向陽卻連連點頭,身體情不自禁地往後靠,轉過頭,看著近在咫尺的側臉,一時間腦子裏全是那話本中詞匯,瘋狂地想要貼上去,又很害怕,隻能緊咬起自己的下唇強忍著。柳棲穀拉著他往上走說:“你先上來點,別站在水池邊,我幫你運氣。”洛向陽跟著他向走了幾步,突然用力地甩開他的手,往旁邊跑了幾步,回頭啞著嗓子對柳棲穀說:“您別管了!”柳棲穀站在原地說:“那你自己解決吧,別硬憋著了!那蛇妖性猛著呢。”他點了下頭,一陣風似的跑得沒影了 。柳棲穀回到之前的地方坐下,腦子還有點懵,又幹了兩口酒。忽然間,他感受到一個身影急速地向他靠近,倏地轉身,就見洛向陽又跑回來。還不等他開口,洛向陽突然撲到他身後緊抱住他,手臂用力到渾身都在抖顫。額頭抵在他背上,從喉嚨裏擠裏乞求的聲音:“師尊……我好難受啊。”柳棲穀緩緩轉過身去,見他已經滿頭大汗,眼神迷離,似乎已經有些神智不清了。他自己喝得也有點上頭,心跳不受控製地漸漸加快,但基本的理智尚在,拍了拍洛向陽的臉,“你冷靜點!你不是一向很討厭我嗎?”洛向陽閉上眼,頭輕輕地靠在他肩上,感受著他重重的呼吸就在自己耳邊,帶起的一陣陣酥酥麻麻的感覺,那是他生平從未體會過的快|感。他戰栗著,喘息著,沙啞著嗓子說:“不是討厭,是害怕,怕您會一直把我關起來。”柳棲穀緊握著酒壺的手鬆了緊,緊了又鬆,最後扔掉酒壺,把手舉到他腦後,考慮要不要打暈他。他卻拉著自己的手貼在他火熱的臉頰上,輕輕地閉上眼,又喃喃地叫了聲:“師尊……”他這呢喃地一聲叫得柳棲穀也開始顫抖起來了,呼吸漸漸加快,感受著他靠在自己肩上,滾燙的呼吸在脖頸間緩緩遊走。聲音不穩地問他:“那現在呢?你不怕了嗎?”洛向陽額頭上豆大的汗珠滑落進衣襟,隨著體內的熱氣翻滾,又越是難受,聲音也帶著些哭腔,“嗯,不怕了,覺得這樣也挺好,咱們可以一起去好多好玩的地方……”說話間,嘴角勾起一抹迷離的微笑。不知不覺間,柳棲穀的手臂已經環上了他的腰。定定地望著遠山上的某一個點,額頭也開始滲出汗來,腦子有個聲音在不停在大喊:不行!他這是中毒了!君子不趁人之危!這個時間就應該推開他,像昨天晚上那樣果斷離開他,對!推他開。他伸出的手,手指卻情不自禁地漸漸在洛向陽衣衫間遊走。洛向陽開始親吻他,密密的吻從臉頰往下蔓延,兩個人就這樣一起顫抖著。他告訴自己,隻要使點勁就一定能把洛向陽推開,可他就是使不出那勁兒來!那得說點什麽吧!他想,得快說點什麽阻止這一切!“可你跟著我,你這輩子隻能當個魔,永遠成了不了仙。你會後悔的!”洛向陽閉著眼睛低喃:“我本來就是魔,大魔頭身邊的小魔頭,從來就沒想過要當什麽仙。”柳棲穀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麽了,他下意識的手臂一用力,讓洛向陽躺倒在一片鮮豔的百花叢中。身邊散落著一大片烏黑的發,腦中緊崩的那根弦突然斷裂開來,刹時覺得他現在很好看!洛向陽微微睜開眼,鼓起勇氣,伸出手,顫抖的指尖輕輕地碰到他的臉,勾勒著他的眉眼,金黃色的眼眸蒙上了一層淡淡的霧氣,他呢喃著:“師尊啊,我快死了,您幫幫我……”柳棲穀輕撫著他臉頰上的汗珠說:“幫幫幫!我他媽一定是瘋了!”第36章 岌岌可危白雲在碧藍的池麵上無聲而迅捷地掠過, 微風拂過山岡,吹拂在身上,留下一陣陣涼意。吹熄身體裏的火, 也吹得人腦子冷靜下來。兩人盤腿相對而坐, 洛向陽頭發散亂在肩上,正埋著頭, 一邊啃著左手的指甲一邊戳著麵前的一朵不知名的小黃花。柳棲穀用左手支在腿上撐著下巴,衣衫滑落, 露出一大截手臂, 飄散在額前的兩縷長發正在隨著微風輕輕擺動。問他:“你還記得你剛才說過什麽嗎?”洛向陽抬眼和他對視了一眼又迅速垂下眼簾,耳根子發紅,點了點頭。柳棲穀在心裏歎了口氣, 又問他:“那……你是怎麽想的?”他一直埋著頭,沉默不言。“我的意思是, ”柳棲穀隻好硬著頭皮說下去:“你……你覺得,咱們, 作數嗎?”洛向陽繼續啃著指甲,抬起眼皮看向他, “我不、不太明白您的意思。”“就是說……唉喲……”柳棲穀深吸了口氣,感覺自己比高考還緊張。他抱起腦袋冷靜了一陣, 然後盡量使自己鎮定說:“我會負責的,往後隻要我還活著一天,就會保護你一天。不管你是想遊曆世間,還是追求愛情,我……我都會盡力幫助你。”洛向陽開始咬著自己的手指, 結結巴巴地說:“其、其實, 也不、不能怪您的, 您提醒過我別喝酒,我當時,忘了……”一直安靜之後,柳棲穀指著他旁邊從衣衫裏掉落出來的玉佩問他:“你怎麽把這東西又撿回來了?”洛向陽拿起那玉佩,用雙手遞給他:“這不是您的貼身之物嗎?您當個寶貝似的天天戴著。”柳棲穀沒有接:“那是你爹的,我不想要了,你倒是可以留著當個念想。”洛向陽把玉佩放到他身上,“我沒什麽好念想的。”柳棲穀:“既然你也不想要,那我就扔掉了?”洛向陽點點頭。柳棲穀舉起玉佩用力地一拋,扔進了水池中央。然後就見他那隻戳著野花的手在草地上緩緩移動,移動到自己腿邊,複又向上遊走。柳棲穀開始緊張了,直接到指著自己的腿邊說:“有隻大螞蟻。”“哦……”柳棲穀鬆了口氣,捉住那隻黑螞蟻放到他們中間。兩人就這樣安靜地坐著,看著那隻螞蟻在草地裏暈頭轉向地爬行著,不知道它接下來會去向哪裏。天漸漸暗下,直到一絲雨滴飄落到洛向陽的鼻尖,他抬頭用手掌指著雨說:“下雨了。”“咱們上船吧,”柳棲穀起身,“那個,要不要我扶你一下?”洛向陽緊抿著嘴,幽幽地看了他一眼,自己從草地裏站了起來,無聲地跟在他身後,兩人回到船艙裏。雨就這樣時斷進續地下了一兩天,他們也等了一兩天。酒也喝完了,無事可幹,通常就是兩人靠打坐渡日子。柳棲穀又將那本書拿了出來。洛向陽表情非常複雜地問他:“您怎麽還看呀?”柳棲穀告訴他說:“我就過過劇情,你放心,本座現在非常冷靜。”看完之後,令他沒想到的是,故事開局很完美,結局卻令人唏噓他們在一起後,季語堂打算帶著徒弟走出魔宗,一路上他們遭受了無數次劫殺。因為季語堂的身體無法儲存修為,修為一天天減少,後來打不動了,也不願意回魔宗,想找個漂亮的地方死去。洛向陽不甘心,帶著昏迷不醒的師尊去了佛宗,求佛子救他一命。佛子答應救他,條件是洛向陽必須留在佛宗修行。最後,季語堂被救活,但永遠地被關在了懸空寺的十方寶塔之下,洛向陽做了掃地僧,每天都在寶塔下麵掃地,沒有結局地一直掃下去……看著這結局,柳棲穀直呼晦氣,為什麽連同人本都要把自己禦關在塔內。白娘子被關後,還有她兒子去救他,自己又肯定沒人會去救。這不比死了還令人難受,唉……他歎息著對洛向陽說:“如果有一天,我真的要死了,你敢讓我被關在塔內,我就自盡變成鬼,然後回來找你好好聊聊。”洛向陽捧著臉悶悶地說:“我才懶得管你的死活。”說完後甚至還白了他一眼。這兩天誰也不提那事,關係仿佛漸漸恢複到從前。第三天,洛向陽望著淅淅瀝瀝的雨不停地灑在漫山的山花上,池子裏動蕩的漣漪攪碎了天上的烏雲。他無聊地問柳棲穀:“師尊,咱們要等到什麽時候去?”“不等了,”柳棲穀說:“等雨停時雨通常不會停,等人來時人往往不會來。”他駕著靈舫飛回了朝歌,剛踏到城中的土地,在城裏滯留了好幾天的它終於動了。但它走很慢,好像在邊走邊遊玩。柳棲穀帶著洛向陽買了輛寬敞豪華的馬車,也慢吞吞地走在它後麵,不知道它會把他們帶去哪裏。出城的當天,他們隻走了不到五十裏路。傍晚,它便停下來不走了,他們也隻好跟著停下腳步,在一條小溪邊的林子裏生了個火堆。兩人坐在火堆旁邊無所事事,但就這麽幹坐著,氣氛還是有點怪。“要不,你去抓點魚來著吃?”柳棲穀問他。“好!”洛向陽毫不猶豫地起身,去小溪裏用刀狂斬了一陣,炸了一堆小魚,摘了幾張樹葉包起幾魚個頭大一點的小魚回來,見柳棲穀沉默地靠在樹幹,不知道在想什麽。他把魚拿過去,“師尊,抓好了,給您!”柳棲穀看了看魚,又看向他:“咱們不能吃生的呀,還要烤一烤。”洛向陽把魚放在地上,蹲在他身邊,看了魚好了一陣子,說:“可我不會烤魚。”柳棲穀:“你不是在森林裏還烤過狼嗎?”洛向陽深吸了口氣,“那我試試吧!”然後坐在火堆旁邊,拿出自己的刀,將魚穿在刀上。突然聽到他噝了一下,柳棲穀轉頭就見他手指著冒了滴血出來。“小心,”柳棲穀提醒了他一句。他抬頭,兩人對視了一眼,不知怎地,柳棲穀仿佛在他眼中看見了點小委屈,於是拉著他的手在他自己的衣服上蹭了幾下,把血擦掉,“好了。”洛向陽:“……嗯。”就這樣,洛向陽默默烤了好一陣魚,柳棲穀見他好像要發呆,碰了碰他手臂,提醒他:“該翻麵兒了。”“哦哦,”他回過神,翻了一麵接著烤。魚最終表麵被烤糊了,裏麵卻還是生的。洛向陽把烤壞掉的魚扔進火堆裏說:“師尊,要不我再去抓幾條來烤?”柳棲穀摸著自己下巴說:“就你這技術吧,一時半會兒也練不出來,我看還是算了。”洛向陽隻好作罷,又問他:“師尊,咱們接下來幹什麽呢?”柳棲穀抬頭看向天上的月亮,“天都黑了,休息了吧。”洛向陽:“好,走吧。”柳棲穀:“嗯???”洛向陽指著馬車:“那您、您先請。”柳棲穀慢慢地掏出他的扇子,又慢慢地打開說:“為師畢竟是長輩,馬車留給你,為師隨便找棵樹躺上去就行了。”洛向陽思忖道:“既然如此,那……弟子就去給您找一棵躺上去最舒服的樹!”柳棲穀:“好的,為師等你。”樹沒找到,月光下,忽見一人從天而降,一手負於身後,一手長劍指地,身姿傲然地站的官道上,背對著他們。洛向陽指著他的背影說:“師尊快看,那裏有個人!”柳棲穀在他突然出現那一刻就沉下臉,將洛向陽往自己身後拉了一把,對著那個背影說:“道尊有禮。”林難無聲地轉過身來,月光映照在他挺拔偉岸的身軀之上,隻見他依然單手負於身後,指地的長劍在月光下泛著森冷的寒光。他平靜地對柳棲穀說:“各行其是,不必多禮。”聲音不高不低,剛好傳到他們的耳朵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