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 ”祭賢停下腳步, 又快速地折了回去。黎王怒氣衝衝地將梅映寒拉回大殿外,對身後的侍衛吩咐道:“把他拉住, ”又指著一名侍人說:“你,去將孤的鞭子取來。”一眾大臣聞迅通通站了出去, 也都沒說話, 在旁邊圍觀著。侍人快步跑著去取來鞭子,雙手呈上。黎歌看著那條漆黑的鞭子,頓時臉色煞白, 用力咬著自己的手指頭,渾身止不住地顫抖。黎王拿起鞭子猛地一甩, “啪”地一聲打在梅映寒背上。梅映寒的雙臂被兩個侍衛被押著,雙腿跪在地上, 動彈不得,隻能緊咬著牙受著。他連接打了三鞭。三鞭過後, 黎王拉著他散在臉頰的頭發,看著蒼白的臉上滿是冷汗, 咬著牙狠狠說道:“你笑啊,你再給孤王笑啊!”梅映寒還真的冷冷一笑,無力地對他說:“有本事,你打死我。”黎王被他這一激,拿起鞭子對著他的背又是一頓猛抽, 墨綠的衣衫被打爛, 露出一條條血跡斑斑的傷痕。黎歌在旁邊看著, 死死地咬著自己的手指,滿頭冷汗,好像被打的是他。梅映寒在劇烈的疼痛意識逐漸遠去,仿佛現在這副軀體已經不再屬於自己。恍恍惚惚地就聽見一個機械聲音在他腦子裏說著話:【1179號作者,我的天呐,你這是在做什麽!你為什麽要故意激怒那個暴君,你不要還沒找到劫,自己就打死了!!!】他已經沒有力氣回答。看著他已經昏迷過去,背上一片血肉模糊,黎王還在發瘋似的地狂抽著鞭子,一直在旁邊低著頭的黎躍突然畏畏縮縮地叫了聲:“父……父王,再打……他就死了。”黎王這才冷冷地掃了黎躍一眼,終於停下了手,對旁邊的侍人吩咐:“把他弄醒。”侍人很快就去端了盆水來,潑到梅映寒腦袋上。梅映寒在又一陣劇烈疼痛的刺激下冷吸了口氣,突然醒了過來。黎王大概是出了一身力,正累得滿臉通紅,他左隻手插在腰間,右手用鞭子抬起梅映寒的下巴,滿眼凶狠地問:“還笑得出來嗎?”梅映寒眼皮微微動了動,緩緩睜開眼。黎王問他:“現在可以說了吧,你究竟幹了什麽?”梅映寒沒有說出話來。黎王又一鞭子打在他身上,嘴邊露起一道殘忍的笑,“不說?不說孤將你打成一灘爛泥。”他剛說完,黎歌像是回想起了什麽,猛抽了一口冷氣,雙手捂著自己的嘴不讓自己發出聲來。一雙黑色的眼中隻剩下驚恐,顫抖著,小心翼翼地退出了人群。梅映寒緩緩抬起頭,慘白的嘴唇動了動,依然沒發出聲音。黎王再一鞭子打下去,大喝:“聽不見!”梅映寒隻好拚盡全力,從喉嚨裏硬擠出微弱的聲音說:“你……你動了……石國宗廟祭壇上的聖石……受到了石神的詛咒……”黎王微眯起眼,仔細回想了一遍當初闖進石國後發生的一切。他好像的確進過一個什麽宗廟,看到裏麵供奉著一塊黑石頭,當時覺得那石頭既然不好看,又不值錢,隨後不知道扔哪裏去了。他心下稍有些慌亂,卻並沒有表現出來,傲然道:“孤王就是真龍化身,還怕什麽詛咒?少在孤麵前裝神弄鬼!老實交代,你是怎麽將胡姬之子換成石頭的!”梅映寒隻好繼續無力地說:“石國人……會尊敬石國的每一塊石頭,你……你對聖石不敬,你所有還未出生孩子,都會……變成……變成石頭……”“荒謬,孤才不信你的鬼話!”黎王冷笑一聲,隨即大聲問道:“孤還有沒庾蜥有將要出生的孩子?”祭賢回道:“啟稟吾王,您出征前還寵幸過伶美人,她也正好有了身孕,算算日子,再過一個月就要出生了。”黎王叉著腰沉思片刻,突然神情一狠,對祭賢說:“把她叫來,孤王現在就要知道她肚子裏懷的是人,還是石頭!”他此話一出,所有大臣臉色驟變,卻都默不作聲。很快伶美人就被帶了過來 ,她一隻有捂著挺著的大肚子,滿臉驚慌地哭著跪在黎王麵前,聲音顫抖著說:“王,您為何要處置妾身,妾身一直呆在宮裏安心養胎,沒有犯錯啊……”黎王一把將她從地上拉起來,直接進了大殿。很快站在殿外的一眾人等隻聽到裏麵傳來一聲女人短促的叫喊,緊接著整個殿裏殿外如墳場般死寂。黎躍縮著脖子,強咽了咽口水,聲音顫抖著低罵了聲:“臥槽,太他媽野蠻了!”黎王不久就走出了大殿,一隻手提著他的劍,另一隻手上握著一塊帶血的黑石頭。他臉色陰沉地走到梅映寒身前,用劍指著他,問:“如何解?”梅映寒偏著的頭微微抬起,一縷厚重烏黑的長發搭在臉頰邊,滿臉冷汗,嘴唇蒼白,用微弱地聲音告訴他:“解不了。”黎王咬著牙,將劍戳向他的胸口,“信不信孤王現在就殺了你!”“你就是殺了我,我……我也解不了這神的詛咒,”梅映寒說著,突然微微一笑,“但……還有一個辦法,找到你想要的東西,其它的,都無關緊要……”黎王的劍往他的身體裏刺了一分,“說!”梅映寒痛得冷抽了一口氣,“我現說了,你立馬就會殺了我。你要是我……你說嗎?”黎王緊握著劍,瞪著他,無聲地對峙半晌後,突然一把將劍收回鞘裏,吩咐道:“給他治傷,不準讓他死了!”年事已大的相國顫顫巍巍地站出來,行著禮說:“王,此人身上邪氣甚重,留下他恐有後患,不能留啊。求王將他處死!”說完後,其他人跟著他齊刷刷地跪了下去,齊聲喝道:“求王將他處死!”一時間群臣裏就隻剩下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的黎躍還站著,他剛想跟著跪下,黎王問他:“黎躍,你說呢?”黎躍突然被點名,身體不受控製地猛抖了一下,不過他知道黎王不會想真的想殺梅映寒,於是深彎著腰行著禮說:“回、回父王,他若死了,就真的沒辦法解除詛咒了,留他一命,說不定……還……還會有轉機。”黎王聽了他的回答,比較滿意,對身前跪著的一眾大臣大罵道:“一群榆林疙瘩!”隨後將鞭子扔給侍人,背著一雙還沾著血的雙手離開了。黎王離開後,梅映寒被帶回了房間,正要睡過去時,耳邊就聽到一個不住地小聲抽泣的聲音,他緩緩睜開眼,見黎歌趴在他旁邊,緊咬著自己的指頭,雙眼通紅地看著他。“你在這裏做什麽?”梅映寒忍著痛無奈地對他說:“很快就會有醫官過來,你想讓人看到你在我房裏嗎?”他好像根本沒辦法控製自己,身體抖得像痙攣,慢慢地從嘴裏拿出他的手指,眼睛陰鷙地看著了梅映寒,口中喃喃地不停重複著:“我要殺了他!我要殺了他……”那黑影從房間角落處的陰影裏探出半邊身子,對他們說:“有人來了。”梅映寒對黎歌說:“聽到了嗎,快出去,其它的等沒人了再說。”黎歌慢慢地站起身,神情恍惚地朝門口走去。黑影又說:“不能出去,會撞上。”他先愣了一下,又走向之前藏身的幔布背後,可現在正是大白天,陽光從房門上的牖透進屋裏,裏麵亮堂一片,根本沒地方藏人。梅映寒四周看了一眼,對他說:“躲到被子裏來。”黎歌慢慢地走到他身邊,黑影又說:“快到了。”梅映寒低聲催促道:“別愣神了,快點!”他看了眼房門,好像終於回過神來了,一把掀開靠牆邊堆放被子,動作敏捷地躺了進去。梅映寒見他躺在裏麵,身體在微微發抖,隻好伸進去一隻手握住他的手。卻在碰到他的手那一刻,被他的雙手死死地握住,好在他身體漸漸穩了下來。梅映寒問黑影:“看得出來嗎?”“不動就行,”黑影說。很快梅映寒就聽到有人走近門口,他急忙對黎歌說:“他們來了,快放手!”黎歌應聲將他放開和,他趴在榻上,閉上了眼睛。門被推開了,祭賢帶著幾名醫官魚貫而入。醫官無聲地替他清理著傷口,祭賢雙手搭在身前,站在他旁邊,也沒說話。這個時期沒有麻藥,他能咬著一團布硬撐著。其間昏迷了一次,後麵又醒了過來。一直到傷口包紮好,醫官出去了,祭賢才對他說:“足下膽色過人,令人佩服。”梅映寒沒有回答。他又說:“足下故意惹得王雷霆大怒,是早知這詛咒之事一出,王必定會找您討個說法。臣在王身邊服侍多年,深知王有怒而不發,才是最可怕的。屆時將您斷腿挖眼,甚至做成人彘也不無可能。您這一激怒,雖說挨了頓皮肉之苦,反倒免了剝皮抽筋之刑。”梅映寒趴在榻上,依舊沒有應答,好似已經睡著了。祭賢也沒在意,說完就出去了。他一關上門,黎歌就掀開被子,露出頭來,緩緩地伸出手,指尖輕輕觸碰著梅映寒背上裹著的白布,聲音不穩地問:“你當真是這麽想的?”梅映寒一動不動地閉著眼睛,並沒有真正睡去,心下思忖著,祭賢說的隻是其一,他必須要挨這頓鞭子,隻是因為原文中己就挨了一頓,他若想辦法躲了過去,劫就一定能發現他換人了。到時候他在明敵在暗,對他很不利。起碼到目前為止,他雖不知道劫是誰,劫也肯定不知道他是誰。正思索間,黑影又說:“又有人來了。”黎歌這次不等梅映寒說話,自己就躺了回去。來者輕輕地拉開他的房門,閃著身子進來後,在門口向外瞧了瞧,才關上房間,無聲地來到梅映寒身邊,埋著身子小聲喊道:“那個……己先生,你睡著了嗎?”梅映寒輕輕睜開眼,就見來的人是黎躍。他無力地說:“今日多謝二公子為我求請,大恩大德,感受不盡。”黎躍嘿嘿一笑,“別這麽說,我就是來看看你的傷勢。我父王他天生殘暴不仁,讓你受苦了。”梅映寒斜睨著他,“二公子敢這麽說王的壞話,不怕我告訴王?”黎躍在他跟前盤腿坐下,對他說:“就咱們兩人私下說說,實不相瞞己先生,這些話憋在我心裏好久了,也找不到個人來說。躍初見先生,就覺分外親切,好似老友。實在忍不住想要對你一訴衷腸。”“那可真是,卑人的榮幸。”黎躍歎了口氣,又說:“雖說我身為公子,但每日伴君如伴虎,稍有差池,別貶庶人還算幸運的,重則甚至可能直接被活活打死。”梅映寒說:“二公子的心情己能理解,但以己現在的身份,恐怕愛莫能助。”“不求別的,”黎躍說:“隻求偶爾能與先生私下談談心,做個知己,躍就心滿意足了。”“那今後,己承蒙二公子關照。”“關照說不上吧,若將來有一日……”黎躍頓了頓,“我定要將先生從他身邊解救出來。”梅映寒也先是靜默了片刻,才說:“有什麽能為公子效勞的,您盡管說。”“沒事沒事,”黎躍擺了擺手,“我就是來與先生談談心,沒別的意思。”梅映寒也沒再繼續問下去。他又在旁邊靜坐了片刻,才說:“先生受了傷,需要靜養,躍就不在此繼續叨擾了。”梅映寒對他低頭行了下禮。黎躍走到門口,突然轉身,好似隨口一問道:“對了,你還有沒有啥還需要的東西,我下次給你帶過來。”見梅映寒疑惑地看著自己,他又說:“比如說止痛用的麻沸散,還有五石散什麽的。”梅映寒越發疑惑地搖了搖頭。他笑了笑,低聲說:“沒事了,你睡吧。”在他出去後,梅映寒才緩緩地勾起嘴角。黎歌從被子裏鑽出來,臉色陰沉地看著他,“看樣子,你們很談得來。”不等他梅映寒回答,他又說自顧自地說:“知己,知己是嗎?你趁我不在時,跟他見過多少次?你說過要幫我,是不是也說過要幫他!”梅映寒偏過頭看向他,問他:“你是不是蠢?”黎歌臉色難看地皺眉,“什麽意思?”梅映寒朝他勾了勾指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