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寂靜,俞魚赤著腳下榻,他本意是想出去看看,但未走到門前門便被人推開。容策逆著光站在門口,身上尤帶血腥氣,他歪歪頭,眼底盡是病態暗芒:“師兄要走了嗎?”俞魚沒見過他這般模樣,不由往後退了一步,腳趾微微蜷縮。他現在要是說要離開,不會被容策一劍捅了吧?!看到小師兄害怕的樣子,容策皺著眉,他走上前,控製著力道掐著俞魚的腰像抱貓兒一樣把他抱回榻上。他距離掌控得很好,身上沾染的血跡一點都沒蹭到俞魚身上。容策如同過往一般在榻邊半跪著,輕輕扣住小師兄細瘦伶仃的腳踝便要給他穿鞋。俞魚抬腳踢踢他的膝蓋,示意自己來,沒想到容策不僅不放,還握得更緊:“弟子來時洗過手,很幹淨。”“我又沒說是你手髒。”俞魚嘟囔,倒也不再掙紮。等鞋穿好,容策又親手給俞魚穿好道袍,係上玉帶,甚至幫他束發。要不是他身上血腥氣太重,俞魚姑且能當這畫麵唯美。不過他身上的血從何而來?像是看穿了俞魚的想法,容策輕輕揉揉他的手,解釋道:“弟子遇到了一個故人。”“故人?”俞魚眨巴眨巴眼,開始瘋狂在腦海裏搜尋,但搜尋一圈,實在不知道容策嘴裏那個故人是誰。時間太久,和容策有關的人又大多記不清,他也不是那種必須掌控師弟全部交往記錄的師兄,怎麽可能知道哇!容策垂眸,墨色眼底閃過一絲笑意:“師兄可是忘了?”俞魚點點頭。“沒關係,”容策唇角上翹,神色愉悅,“弟子會帶師兄去看他的。”容策口中的那個故人現在就被他關在牢獄裏,手腳鎖著鐵鏈,被一柄長劍洞穿琵琶骨釘在木樁上,披頭散發的看不清麵容。牢獄裏不見天日,到處散發著黴味和腐朽的味道,血腥氣混雜著臭味,幾乎令人作嘔。俞魚在那“故人”跟前站定,睜著眼仔細打量對方。但無論看多久,他確實是沒把對方認出來。說來慚愧,漂亮魚魚就算是在劍宗也是當米蟲的命,除了容策沒什麽需要他費心的,也就沒把這人記住。“這是誰?”他問容策。狼崽子正抓著小師兄的手把玩,一根根捏著他的指骨,又揉揉他的手背,語氣淡漠:“師兄仔細看看,你認得的。”或許是受了驚嚇,又或許是太久沒見人,那被釘在木樁上的人動了動手指,旋即抬起頭來。髒汙的發絲隨著他的抬頭往耳邊滑落,露出那雙狐狸眼,對方略顯陰柔的臉上血跡斑斑,唇角幹裂,但不難認出,這就是當初在宗門大比上搞事的青衣東君。沒想到那風光無限,唇齒一碰便能生事端的人會被容策抓住,還被折磨成這般模樣。俞魚驀地失了語言,仿佛看到了自己以後的樣子。不,或許比東君要慘得多,因為東君隻是嘴賤多說了幾句栽贓主角,而自己可是不相信他毀了他的希望還給了他一劍!完蛋了,琵琶骨已經開始痛啦!俞魚在這又驚又怕,那廂容策卻是愉悅至極,他把玩著小師兄薄又軟的腰肢,眸光晦澀:“師兄可是認出來了?”俞魚抖著聲音回複:“東君。”比他先遭報複的倒黴蛋一號。“嗯,”容策像哄貓兒一般誇讚他,“師兄真聰明。”那廂的東君睜著眼打量著俞魚半天,費力昂著頭笑,但卻並未發出半點聲音,俞魚仔細一看,這才發現對方那舌頭已經被拔掉了。好……好可怕qaq。容策愉悅地捏捏俞魚的指骨,絲毫不覺自己此舉殘忍:“師兄見到了故人可是開心?”俞魚不開心,甚至有點被嚇到。他眼尾泛起薄薄緋色,麵色也有些發白,明明被嚇得不輕,卻還是故作鎮定地抬著漂亮的臉,驕矜著不肯服軟。容策愛極了他這幅模樣,心裏酸澀飽脹,伸手摩挲著小師兄眼稍的淡紅,他唇角微彎,墨色眼底盡是饜足:“師兄不必害怕。”“弟子會比誰都珍視師兄。”第62章 桃子俞魚被容策藏了起來。這樣說可能不太妥帖, 但他確實是除了這處院子哪兒也去不了,除了容策和固定來送食的小妖怪,也沒見過其他人。堂堂劍宗首席大師兄, 如今成了狼崽子珍藏的籠中雀。俞魚不是沒想過逃跑, 但這院子外被容策外設了結界,憑俞魚現在的修為根本破不開。好在容策還沒徹底泯滅人性,在此處放了不少解悶的書本畫冊, 院子裏還栽了不少果樹花草,俞魚隻需稍用靈力催一催,就能吃到不少新鮮的果子。不過即使這樣, 日子也變得難熬,恍惚讓俞魚回到了那白牆窒息的醫院,又過上了那機械的日複一日。他不喜歡這樣。漂亮魚魚不要做容策的籠中雀!隻可惜容策不知最近在忙什麽,連麵都很少露, 俞魚找不到人,於是每日不是和003打牌看電視就是和003嘰嘰咕咕討論著要怎麽逃跑。這裏是容策的窩,守衛森嚴不說, 俞魚還是個找不到路的迷糊蛋,要是僥幸逃脫還好,要是逃不掉, 那003還真擔心它小宿主的屁股。想了想,它隱晦勸慰:【魚魚,實在不行我們先忍著, 然後找機會給容策來一計狠的!】“狠的?”俞魚仔細想了想, 好像他做過最狠的就是捅了容策, 但是即使是那樣厭惡值也沒有滿,那還能狠到哪裏去?再給容策一劍嗎?那萬一真把他捅死了咋辦?主角死了他們就都完啦!思來想去, 俞魚覺得現在還是得哄著點容策,先把他哄得暈頭轉向變成以前那聽話的樣子,然後再趁機逃跑。到時候容策再受欺騙,肯定會覺得自己是個超級無敵大壞蛋,然後厭惡值就嘩啦啦猛漲,他就可以順利完成任務啦 ????。嘿嘿,他真聰明。第二日的時候,俞魚還是沒能見到容策,心裏想了快一日的“哄騙詞匯”是一點也沒用上。直到第三日傳來驚天響動,俞魚抬頭,便瞧那山頭被硬生生削去半塊,切口平整,像極了他師尊九穀的手筆。樹上好不容易催熟的桃子被這股力道震得掉了一地,俞魚邊撿邊抬頭張望:“33,是劍宗來人嗎?”他饞了這桃子好幾天,可別還沒得到吃就被糟蹋了。暴殄天物,暴殄天物。003也從空間裏兌換了個桃子一邊啃一邊回答:【是的魚魚,你師尊帶著弟子來找容策要人,兩人在十裏外遇到了!】“打起來了哇?”003肯定點頭:【是的,打起來了。】……劍宗大弟子被妖族擄走生死不明,那主謀還是劍宗昔日的小師弟,這件事無論放在何處都是驚世駭俗。九穀憂心大弟子慘遭報複受折磨,一聽到消息便立即帶著弟子趕過來,沒想到未踏入那院子便遭到阻攔。“情敵”見麵分外眼紅,容策如今又是一副要瘋不瘋的樣子,對於要搶走小師兄的人都狠戾得緊,兩方話沒說兩句,架卻是打了半天。最後九穀一劍削了半山頭把容策逼退,自己也受了傷,他又顧念著身邊受傷的弟子,是以沒再多和容策糾纏,帶著劍宗弟子退了。俞魚趴在牆頭看了半天沒看到點動靜,倒是懷裏桃子吃得差不多了,果核攥了一手。落雪劍不滿作用是被主人踩著趴牆上偷看,發出沉悶的嗡鳴,俞魚蹲下身安撫性地摸摸它的劍身:“你小聲些,別被容策發現了。”回答他的是落雪不滿的爭鳴,但劍身卻老老實實開始往下落,想把主人安全送回地麵。就在離地一丈左右的當口,院門被推開,容策眉目沉沉地站在陰翳裏,聲音低沉病態:“師兄在做什麽?”這突兀又陰沉的聲音理所應當地嚇到了他的“小雀兒”,俞魚腿一抖踩空,就這般一屁股摔到草叢裏。落雪劍嗅到容策身上的血腥氣,嗡鳴著直勾勾往他那邊擊去,把本就身受重傷的人肩頭捅了個對穿。空氣霎時凝固。噗嗤一聲,容策拔出落雪劍丟到一邊,甚至沒管自己還在流血的肩頭就往俞魚這邊走。脊背挺直,腳步沉穩,一點也看不出受傷。他伸手像抱貓兒一樣把小師兄抱起來,拍拍他身上的泥土,複又把他發間的雜草摘下來。“師兄疼不疼,可還好?”俞魚搖頭。他當然還好,容策現在才不好呢。落雪劍自知犯錯於是躺在地上裝死,任由俞魚怎樣呼喊也不回去,沒辦法,俞魚隻好給它收拾爛攤子,先把容策那冒血的窟窿給補上。當然,小師兄驕矜,又素來不喜歡容策這人,自然也不會說出什麽貼心話:“怎麽不知道躲?”他努力維持著師兄的威嚴,可那微微發抖的聲音還是出賣了他害怕的事實真相。容策雙眸一亮,心裏甚至病態的覺得這劍挨得值,他抓住小師兄的手,蒼白的臉上染上病態的紅:“師兄可是在擔心弟子?”他太不對勁了,墨色的眸已經變成墨藍色豎瞳,玄色妖紋隨著真氣緩緩爬上他的左臉,那條屬於狼族的毛絨絨尾巴更是偷偷纏上俞魚的腰。像是向主人告狀的小狗,容策討好地蹭蹭俞魚的手背,給他訴說著自己遭遇的不公:“所有人都想從弟子身邊搶走師兄。”“師兄太好了,所有才會招惹那麽多人喜歡,但是弟子想讓師兄隻喜歡弟子一個人,眼裏看著的也隻我一人。”“所以要把師兄關起來,然後和師兄日久生情,讓師兄隻有我一人。”他訴說著自己的訴求,絲毫不覺自己的大逆不道,神色偏執,甚至嘴角帶笑,仿若他所描繪的那個世界是最美好的世界。不需要其他人,隻要有小師兄和他足以。俞魚驚慌地抽出手,覺得他的肚子都被容策這話嚇住,正在陣陣絞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