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鬱策倒出一些來放在桌上盤子裏,在沈檀漆惡狠狠的目光裏,飛快逃離了屋子。直到逃出屋外,鬱策還有些心有餘悸,昨夜殺辰鬼時都沒有對上暴怒的沈檀漆要可怕得多。沈檀漆把鬱策趕出去後,心裏的火氣隻增不減,他是真搞不懂,怎麽鬱策能這麽精準打擊,百發百中啊大哥。這真的合理嗎,還是因為鬱策男主光環開太大了?他伸手輕輕撫在自己肚子上,試探著低聲問道:“寶寶?”如果真的在,怎麽可能不理他呢?難道寶寶不喜歡他?沈檀漆腦海裏浮現這個念頭,舌根有些苦澀,指尖在小腹戳了戳:“寶寶你討厭我嗎?”肚子裏仍然沒有任何反應,就好像……根本不存在一樣。會不會根本就不存在,鬱策昨夜是幻聽了呢?很有可能,沈檀漆越想越覺得事情就是這樣,如果真的有孩子,不可能隻理鬱策不理他,哪有寶寶不喜歡把自己生下來的人的。就算真的有,也該說兩句話吧,沈檀漆淚目。忽然的,門被人扣響,沈檀漆以為是鬱策回來,剛想跟他問個清楚昨夜發生的事,門外人卻開了口:“少爺,家主請您去側廳用膳。”是該到飯點了,昨天他就覺得餓,雖然金丹期不吃飯也死不了,但他常年沒修煉過,該餓的時候還是會覺得餓。等見到鬱策再找機會問吧。他打定主意,穿好袍子,應聲道:“行,我即刻出來。”在家仆的帶領下,沈檀漆沿著回廊朝側廳而去,一路上碰見不少沈家家仆,所有人見到他都恭恭敬敬地行禮,等他走過,又跟躲閻王似的飛快離開。看來原身在家裏的人緣也不怎麽樣,大家都怕他。“少爺,側廳到了。”家仆將他引到側廳,推開門,便緩緩退下。沈檀漆甫一踏進門檻,就見滿屋子人的目光都朝他看過來,眼熟的家主、沈妃和沈寒,不眼熟的大概也是沈家的庶子庶女們。仔細看去,沈檀漆發現裏麵居然還有鬱策和崽崽們,甚至還緊挨著坐在家主右手邊上,家主這是已經完全把他們當自家人了啊。他沒有和這麽一大家子人吃飯的經驗,隻好有些尷尬地笑了笑,找到座上唯一的空位坐下。剛坐穩當,座上家主便輕嗤了聲:“什麽時辰了才起,規矩守了半天就現原形了。”話音落下,沈妃怕沈檀漆覺得沒麵子,連忙說道:“昨夜除邪,少爺出了大力,是該好好休息休息。”沈檀漆倒不在意這些絮絮叨叨的家常話,他起的晚,那不得怪鬱策折騰他半夜,早上起來又沒喊他麽?他瞥了眼對麵坐在兩個小崽中間,默默低頭看盤子的鬱策,突然起了些壞心思。沈檀漆從桌下伸出腳,用力踩在了鬱策的鞋麵上。鬱策低低悶哼了聲,礙於周遭都是沈家人,他強忍下去,抬眼看向沈檀漆,果然看到對方表情無辜地朝他笑了笑。有些人,記仇得很。“行了,人都齊了,上菜吧。”隨著家主一聲令下,家仆們端舉著十數盤精心預備的美味佳肴,依次擱置在桌上。沈檀漆早就餓了,眼見家主拿起筷子,他立刻迫不及待地跟著抄起筷子。剛要下筷,卻聽家主忽然道:“咱們金魚為什麽不高興啊?”金魚聲音悶悶的:“我沒事,爺爺。”他下意識抬頭看向小崽,昨天沒和他們一起睡覺,也不知道崽崽們睡在誰那。這一看不得了,兩個小崽眼底居然都是一片暗色烏青,像是昨天一夜沒睡似的,眼眶還紅紅的,飯也吃不下。沈檀漆心頭一跳,連忙擱下筷子問:“怎麽了,金魚,芋圓?臉色怎麽這麽差?”他才走半夜,到底發生什麽事,難道是兩個小崽在沈家遭人欺負受委屈了?這不應該啊,以家主和沈妃的性格,絕對不可能讓崽崽們在自家受氣。兩個小崽聽到他關切的聲音,像是快要憋不住眼淚了似的,眼巴巴地盯著他,那表情不像他們受了什麽委屈,反倒像是沈檀漆受了什麽委屈似的。半晌,金魚先憋不住,豆大的眼淚像是一串串晶瑩的珠子滾落下來,他一邊哭,一邊往嘴裏扒飯:“爹爹……”這可把沈檀漆心疼壞了,家主更是急得想把孩子抱到懷裏,卻見沈檀漆起身,走到他們身邊,把孩子抱下凳子,俯身問道:“金魚,發生什麽事了,跟爹爹說,好嗎?”金魚努力咽下嘴裏的飯,濃密纖長的眼睫被淚水打濕成結,一把抱住了沈檀漆,嚎啕大哭:“爹爹你受委屈了!”沈檀漆愣了愣,不明所以,他抬頭看向家主和沈妃。沈妃思緒流轉,把這屋裏所有人說過的話都在腦海裏過了一遍,而後道:“難道是因為我方才說爹爹出去除邪,孩子們聽了害怕?”應當也就隻有這個原因了,孩子小,突然離開爹爹,本就膽小怯生。再聽沈妃說他是出去除邪,以為會遇到危險,所以才擔驚受怕了一晚上吧。沈檀漆失笑的同時,還忍不住有些感動,他抱住兩個小崽哄道:“爹爹沒事,我們這不是安安全全的回來了嘛,寶寶不怕,沒事的。”被爹爹緊緊抱著,又聽到爹爹這樣溫柔堅強的安慰他們,就連芋圓也忍不住落下淚來,他戳了戳哥哥,像是下定什麽決心般,義正言辭說道:“爹爹受委屈不敢說,那我們替爹爹說!”沈檀漆:……?他受什麽委屈了?隻聽金魚哇的一聲哭出來,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哽咽著道:“昨天父親打爹爹了,打得好厲害,爹爹好痛,一直哭……”芋圓也抹了把臉,生氣地看向鬱策,義憤填膺地質問:“你怎麽能那樣打爹爹,我和哥哥在隔壁全都聽得清清楚楚,爹爹都說了不要了快停下,父親你居然還不停手,打了他整整一夜!”沈檀漆和鬱策對視一眼,同時臉色一白。什麽…什麽玩意兒啊!!第38章 黏回去(三更)(三十八)沈家很久沒有如此噤若寒蟬的時候了。上一次,仿佛還在昨天。沈檀漆帶著妖族回家,還被把出了喜脈。今天,又是他。昨夜竟和妖族睡到了一處去,不僅如此,還漏出這麽些汙言穢語,這世界實在太玄幻不可思議,或者說自打沈檀漆回來沈家就變得玄幻起來了。他們是該裝不知道呢,還是裝不知道呢……最後還是沈妃反應極快地幹笑兩聲,把孩子們抱在腿上,解釋道:“爹爹他們沒有打架,你們看,爹爹身上有傷口嗎?”金魚揉了揉眼睛,看向沈檀漆,的確沒在他身上找到什麽傷痕,唯一有點不同的就是,領口處淺露出來的半截雪白頸子,印著個規規整整的牙印。沈檀漆見他看過來,趕緊收了收領口,他現在已經尷尬地連說什麽都不知道了!“好像沒有哎……”一晃眼的功夫,金魚沒看清那枚牙印。小孩有些奇怪地喃喃自語:“可是明明昨天,我和弟弟都聽到了爹爹在哭,我們想過去看看,但是被幾個大哥哥給攔住了。”沈妃神色微頓,緊接著問道:“什麽大哥哥?”金魚形容不上來,有些囫圇地舉起小手,想象著昨夜的場景,說道:“三個高高的哥哥,他說不可以讓任何人到爹爹的屋子裏麵去,我們就被趕回來了。”聞言,沈妃猛然起身,目光在座中所有人的臉色上掠過,最後落在了眸光略顯躲閃的沈寒身上。她壓了壓眉頭,心中已經有了盤算。果然是個不安生的。沈檀漆久不在家,倒讓他成了氣候。估計沈檀漆都不知道他這表弟該如何防備,她得想個法子稍稍提點一下他。如今沈檀漆病後,腦子比之前活泛多了,想必定然能理解她的意思。然而,腦子活泛的沈檀漆,現在已經腦子不好使發麻了。雞皮疙瘩還沒從身上掉下去,他不敢看周圍人投過來的眼神,緩緩蹲下,攬了攬金魚的肩膀,輕輕哄道:“爹爹真的沒事,要是挨打肯定會告訴你呀。先吃飯吧,金魚餓了沒有?”一聽吃飯,金魚的目光瞬間被吸引到飯桌上,他摸了摸早已經癟噠噠的小肚子,吸吸鼻子,軟軟地小聲說:“餓餓。”家主早就尷尬極了,他一直悶頭吃飯,這會聽見孫子喊餓,連忙抱起金魚來,擱在腿上,一口一口地喂飯:“來,金魚吃飯,咱不管你爹他們的破事,昂。”金魚被美食迷惑住了,一時忘記了要說什麽,眼看勺子遞到嘴邊,便立刻張開嘴吃了起來。芋圓知道哥哥肯定堅持不住自己的意誌,他歎了聲氣,拽拽沈檀漆的袖角,示意他低下頭。沈檀漆微愣片刻,低下頭去,聽到小孩在耳邊十分認真地說:“爹爹,如果父親打你,你告訴我,我…我讓爺爺打他。”小孩眼裏流露出的盡是滿滿擔心的神色,他年紀小什麽也不懂,他隻知道聽到沈檀漆喊痛,聽到沈檀漆哭了。在孩子的世界裏,大人哭了就是天大的事情,天大的委屈,比他們小孩子哭了還要嚴重。沈檀漆怔怔地看著他,眼眶微有些濕潤,他低下頭,不敢讓芋圓看見產生誤會,低低地笑道:“芋圓不懂,等你長大就明白了。”芋圓眉頭緊緊蹙著,他想不明白,什麽事必須要等他大了才能懂呢?思來想去,小孩還是覺得,肯定是父親欺負完爹爹,還威脅爹爹不可以說出來,他氣鼓鼓地瞪了一眼鬱策。鬱策接收到兒子審視的目光,無奈地歎了口氣,把芋圓抱到腿上,在他的小碗裏夾了滿滿一大筷子菜,低聲道:“先吃,吃完爹跟你說。”雖然還在生氣,但芋圓確實有些眼饞麵前各式各樣的美食,藏龍穀奶娘做飯的手藝的確說不上很好,但那也要比鬱策強!鬱策酷愛下廚,且十分沉迷享受,不知道他從哪裏得來本菜譜,天天在家做飯,還要強行讓他們試吃,那味道就……實在無可恭維,也就哥哥不挑食,吃啥都噴香。想起來當初走上修煉這條道路,他本來的打算是,隻要能辟穀就好,那樣就再也不用吃父親做的飯了。見芋圓咽了咽口水,鬱策眉眼稍解,把筷子塞進崽的手心裏,說道:“多吃點,吃完跟弟弟去外麵走一走消食。”回答他的,是芋圓輕輕“哼”的一聲。人不大,氣不小。鬱策無端想笑,總覺得芋圓不知什麽時候開始,也變得像沈檀漆些。會撒嬌,也會發脾氣了。是好事。像師兄,比像他好。待一頓飯艱難的吃過,沈檀漆抱著孩子們正要離去時,卻聽沈妃忽然開口:“少爺,飯後你帶著孩子們來正廳,我有些點心帶給他們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