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沈家大夫人之死,沈家家主僅憑身邊小廝的一麵之詞,說大夫人身上發現了些許鮫族的鱗片,便下令所有妖族一旦出現在朔夏城,格殺勿論。原本在城中安居樂業的妖族一朝被悉數驅趕出去,成為流民,遭人唾棄。他憑什麽要救沈家人,他有什麽理由去救沈家人?鬱策眉眼壓低,袖內的手緩緩蜷緊,目光在沈檀漆的臉上審視過。“你想讓我救他?”酒意迷醺,沈檀漆拄著下巴,輕輕點頭,看起來格外乖巧。鬱策眸光暗了暗,低聲道:“代價呢?”“代價?”沈檀漆有些茫然地看向他,指了指自己,“你是指我要付出的代價?”他為了妖族考慮,怎麽付出代價的還是他?鬱策漠然地收起眸光,冷聲道:“自然,他是你爹。”沈檀漆頓了頓,似乎想明白了什麽,試探著一點點靠近他。鬱策警惕地抬手,後撤幾分,“你要幹嘛?”“代價啊……”沈檀漆猛地撲進他懷裏,有些迷茫地看他,“你不是這個意思麽?”鬱策現在開玩笑越來越正經了,麵不改色心不跳的,看著還真唬人。要不是之前鬱策也這麽板著臉故意跟他玩欲擒故縱,他幾乎都要當真了。“代價就是,我今天什麽都聽你的,好不好?”他輕輕笑著,伸出手,環住鬱策的頸子,坐在他的腿上,感受到鬱策倏忽僵硬如木的身體,忍不住道:“而且,如果你幫家主的忙,說不定家主高興,就同意我嫁給你了呢?”嫁給他??怎麽可能,他絕對不會和沈檀漆成親,更不會娶沈檀漆回家!鬱策咬緊牙關抬頭,伸手抓住沈檀漆的胳膊,剛想將他從身上推開。吱嘎一聲身後的門,被輕輕推開了。來人一身雪衣,目光落到坐在鬱策懷裏的沈檀漆,眯了眯眼,渾身湧動著凜冽可怖的劍氣。沈檀漆呆滯在原地,手還環在身邊“鬱策”的頸間,瞬間彈起身。怎麽有兩個鬱策!這場景好像似曾相識,怎麽每次一喝酒就被逮住啊!“我竟不知天下有人和我長得如出一轍。”鬱策自身側抽出長劍,指尖劃過,覆上一道致命劍氣,冷冷地看著那假貨,低聲道:“阿漆,他是假的,快過來。”“你才是假的。”沈檀漆身邊的鬱策同樣拔劍相對,推開沈檀漆,毫不猶豫地衝上前去,“為沈家賣力,你簡直丟盡妖族的顏麵和自尊!”長劍相交,劍氣相撞,迸發出一道龍吟虎嘯般的沉重聲音,沈家樓閣上風雲驟然變色,暗夜裏的閃電像遊蛇探出積雲,昭示著大雨將至。沈檀漆看著他倆跳出屋外,絲毫不留餘地的打起來,招招下足死手,看得人眼花繚亂。這下更分不清哪個是真的鬱策了。“靠。”他低罵了聲,這時候哪還不明白一切,剛剛那個一直陪在他身邊的鬱策其實是個假貨!怪不得今天他總感覺“鬱策”奇怪得很,他應該更早發覺出來的。可是這個假貨究竟是誰,又為什麽到他身邊,難道是魔族披著鬱策的人.皮.麵具,故意潛伏到他身邊有什麽陰謀詭計?但這個假鬱策一晚上除了帶孩子,什麽有用的事情都沒幹啊?不,不對。如果是魔族假扮,芋圓化神期的修為不可能分辨不出,至少說明這個假鬱策絕對不是魔族。沈檀漆百思不得其解,抬頭望向天空中還在打得膠著的兩條白龍,腦海裏忽然出現一個可怕的念頭。他趕緊用內部語音聯係係統,急切道:“係統,主機那邊有發現劇情崩壞嗎?”那邊滋啦滋啦響了一陣,好久才連上沈檀漆,係統在他腳邊幻化出實體,說道:“沒有啊,沒人通知我。”沈檀漆指向天空,抿了抿唇:“……那,這是怎麽回事?”係統循著他的手指看去,看到天上劍氣如龍的倆男主,差點當場死機:“有一個、有一個是原書男主啊!”在係統的視角裏,兩個鬱策頭頂都明晃晃標著【男主】二字。它聽說過,如果小世界崩壞,主機不會告知係統,而是直接按下一鍵修複bug按鈕,由其他係統來負責解決小世界的劇情崩壞。有可能是派來新的穿越人員,也有可能是……讓原書角色來取代崩壞的角色。看來現在的情況,就是後者了。係統麵如死灰地道:“是主機派來的,那個原書鬱策,一定是被派來消滅bug的!”消滅bug,也就是要消滅金魚芋圓和眠眠。即便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沈檀漆的臉色仍然白了白。隻是劇情稍稍變動,他奪下了一門試煉的第一,主機竟然這麽快就察覺到了。他努力鎮定下來,說道:“冷靜冷靜,如果他是原書的鬱策,現在一定很恨我才對。”可是從今晚原書鬱策的表現來看,他似乎暫時沒有要將他們一家趕盡殺絕的意思。會有辦法的,他是原書鬱策,一定會有辦法的。“都別打了。”沈檀漆回屋裏抄起一把長劍,用靈氣禦劍飛行,擋在了他們二人中間。甫一看到沈檀漆出來,兩個鬱策手中長劍即刻分開。見他們停下,沈檀漆無奈道:“有話不能好好說?”對麵二人看他一眼,異口同聲地回答:“不能!”在外麵辛苦煉丹一整晚,腦海裏想得都是回家之後可以和阿漆好好溫存,結果一進門看見個冒牌貨,頂著自己的身份,占著自己的位置,抱著自己的人,這誰忍得下去?另一個鬱策更是惱火至極,對這個世界的鬱策隻剩下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鄙夷,居然心甘情願屈居人下,還是與自己有仇的沈家沈檀漆,連尊嚴都不要了麽?墮落!可恥!同流合汙!話音落下,他們看向對方,眼底皆燃燒著熊熊怒火,二人執劍相抵,難分上下。兵刃相接的龍吟聲,將不遠處廂房裏的金魚和芋圓自夢中驚醒,從床上爬起來,看向窗外,身邊方問尋還睡得死沉。“咦?”金魚揉了揉眼睛,指了指窗外在天上飛著的兩個鬱策,慢悠悠說道:“弟弟你看,我夢見有兩個父親在打架耶。”芋圓瞪大雙眼,一瞬間瞌睡全醒了,一把扯住了哥哥的胳膊,朝外跑去:“傻哥哥,不是夢,是真的有兩個父親!”他得趕快出去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他就知道白日裏那個“父親”很不對勁,可是身上的龍息又和真正的父親別無二致,他本以為對方是假扮,卻怎麽也找不到那人身上任何破綻。如果其中一人真的是假扮的父親,恐怕爹爹會有危險!待兩個小崽著急忙慌穿著單衣跑進院子裏,看到天空中插不進話的沈檀漆,努力揮手喊道:“爹爹,爹爹你沒事吧?”半空中,沈檀漆聽到院子裏,似乎有兩個嘰嘰喳喳的小聲音傳來。但離得太遠,他聽不真切,低頭看去,發現那兩個小鳥似的聲音,竟然是金魚和芋圓。他神色陡然沉下來,擰起眉頭,對兩個鬱策道:“快點,停手,我隻再說一遍。”兩個鬱策已然打得難舍難分,他們師出同門,道法修為都如出一轍,也算是難得一遇的好對手,正是上頭的時候,哪裏聽得見沈檀漆的話。見他們無視自己的聲音,沈檀漆眼睛微微眯起,深吸了一口氣,俯身湊上前,攥緊拳頭不一會兒,兩個鬱策立在了院子裏。一人頭上一個大包。“好痛。”額頭一陣陣的隱痛,鬱策覺得自己簡直是被沈檀漆打落下來的,他委屈地嘟噥了句,得到沈檀漆一記眼刀。“當著孩子的麵還打,我先把你倆弄死。”他小時候就是看到父母打架才留下了心理陰影,沈檀漆可不想讓金魚和芋圓也受到這樣的傷害。原書的鬱策咬了咬唇,方才那記沈檀漆灌滿靈氣的一拳,打得還真疼。但是他才不會跟這個世界卑躬屈膝的自己一樣,屈服於沈檀漆的淫.威。這點小疼,他忍得了。沈檀漆俯下身子,把兩個小崽抱在懷裏哄了哄,柔聲道:“金魚,芋圓,先回屋睡覺好不好,今天太晚了。”金魚緊緊揪著沈檀漆的衣襟,顫抖著聲音問道:“爹爹,父親怎麽裂成兩半啦?”“……”沈檀漆把小崽抱在懷裏揉了揉腦袋,說道,“沒有裂成兩半,是你們父親閑得沒事幹,擱這練分.身呢。”“原來是分.身呐,我就說,怎麽會有兩個父親呢。”金魚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又抬頭對兩個鬱策說道:“但是父親,你不可以欺負爹爹哦,之前你答應過蛋蛋的!”兩個鬱策垂眸看向他,當著孩子的麵,也不好再動手,隻得輕輕應聲下來。得到鬱策的承諾,金魚才放心地牽住身邊芋圓的小手,準備回去睡覺。然而,芋圓立在原地,目光在兩個鬱策的臉上看過,咬牙切齒地低聲道:“父親,別讓他傷到爹爹。”他知道,有真正的父親在這,爹爹不會有事的。可那個可惡的假鬱策,居然欺騙了他的感情,希望真正的父親狠狠揍他一頓!小孩握緊拳頭,臉上仍然怒衝衝的,被金魚拉著拽著回了廂房。塵埃終於落定,夜空裏的積雲也緩慢散開,露出那彎明亮的月牙。等到把孩子們送走,沈檀漆終於長長地舒出一口氣,目光在兩個鬱策的臉上梭巡過。他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兩個人,發現他們居然長得一模一樣,比金魚芋圓更像雙胞胎。當務之急是得先分出哪個是真的鬱策,哪個是原書鬱策。沈檀漆小聲對腳邊的雞仔問道:“係統,你有辦法分辨出哪個是真的鬱策嗎?”係統訥訥道:“沒辦法,我這裏隻能看到他們倆頭頂都寫著男主二字,”頓了頓,係統靈光一閃,說道,“不過,宿主你可以問真鬱策一些問題啊,隻有真正的那個可以答出來,不就一下子分出來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