纏好後,它十分滿意,機械手臂在繃帶上輕輕蹭了蹭,轉身回到襲淵身邊。襲淵已換好衣服,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阮秋身上。屋內的燈光有些昏暗,襯得他眼底情緒更加晦暗不明。阮秋主動喊他:“哥哥。”襲淵朝他伸手,阮秋猶豫片刻,從椅子上起身坐到他身邊。他纏了繃帶的右手被襲淵牽住,襲淵湊近一些,低聲問道:“害怕嗎?”阮秋沉默著點頭,襲淵又問:“怕我?”阮秋卻說:“不怕。”但他的神色難掩擔憂:“哥哥,今晚的那些人是誰?”襲淵沉默不語,過了好一會兒才出聲:“是星盜。”“星盜?”阮秋頓時緊張,下意識地往襲淵身邊靠:“他們是壞人?”他以前好像在哪聽過這個詞,大概知道意思。襲淵舌尖抵了抵後槽牙,忍不住一把抱緊阮秋,不顧他輕微的掙紮。“是壞人,”他說道:“別怕。”寒露節才剛過去不到半天,氣溫已有下降的征兆。襲淵的懷裏很暖和,阮秋靠在他身前,原本不安的情緒逐漸消失,困意也再次湧上來。他很快睡著了,纏著繃帶的手緊緊攥著襲淵的一截衣袖。“滴滴滴”幾聲輕微的動靜響起,襲淵睜開眼。他打開通訊器,藍色的半透明屏幕投射出來。[!!!][老大,你看到懸賞令了嗎?][你在哪裏,需要安排點人過去接應嗎?]阮秋還在熟睡中,襲淵輕柔撫摸著他的發絲,一邊回複。[洛倫水星。]第11章 通訊的訊號不太好,一條簡短的信息,足足花了十分鍾才發送成功。襲淵關掉通訊器,懷裏的阮秋輕輕動了動,似乎睡得不怎麽安穩。雙人沙發空間有限,襲淵打算將他帶去床上。他正要站起身,想起上一次這麽做了之後,阮秋好像不高興。就在襲淵遲疑時,阮秋醒了。他還未完全清醒,打了個哈欠坐起來,迷茫困倦的雙眼望向襲淵。襲淵伸手抱他,指腹輕柔抹掉他眼尾沁出的淚光:“一起睡?”阮秋沒反應過來,迷迷糊糊的:“什麽?”襲淵又耐心重複了一遍:“和我一起,睡覺。”他極少做這種事,以往任何時候、麵對任何人,向來都隻有他占絕對的主導。距離他上一次征求別人的意願,已經久遠到記不清了。阮秋這回聽清了,他視線躲閃著:“我……自己睡吧。”連趙江都以為他們是戀人,可他們並不是。而且今晚,他是怕碰到襲淵的傷口,被抱著的時候才沒怎麽掙紮,後來還不小心在他懷裏睡著了。所以阮秋拒絕,不願意和他一起睡。聽到他的回答,襲淵的表情細微變化,沉著眼眸。他現在後悔了,就應該直接帶阮秋去他的床上,不願意也得去。襲淵盯著阮秋看了兩秒,突然傾身靠近,將他壓在沙發上。阮秋掙紮不過,襲淵力氣太大,簡直像一尊擁有體溫的雕塑,捏住他的手腕他就沒了力氣,像逗貓一樣禁錮著他。“襲淵!”他有些惱了,又羞又氣地喊襲淵的名字,推他的下巴讓他離自己遠一點。襲淵勾起唇角,按住阮秋的後腰,抱著他從沙發上起來。阮秋此時已經幾乎放棄抵抗,想著要不要再爭取一下,把自己的被子從小床帶過去……然而襲淵轉身走向隔間,將他放到了小床上。阮秋頓時安靜,坐在床邊抬起頭,一雙琉璃般的淺瞳望向他。襲淵屈腿蹲下來,摸著阮秋耳邊的發絲:“睡吧。”他的精神力還不穩定,也許這幾天還會頭痛失控,阮秋其實更應該離他遠一點。隨後襲淵站起身,徒手將隔間的鐵質擋板拆掉。沒了擋板,阮秋便會一直在他的視線內。走廊外,從襲淵房間裏傳出的聲響驚動了趙江,他神經緊繃,等了許久不見再有異樣,才稍稍放鬆。此刻已是淩晨,窗外的光線微亮,平日裏籠罩的紅光卻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層白霧,像雲一樣漂浮在高空。趙江一晚上沒睡,在外麵守了很久,確認一切如常才回了房間。齊禮也沒睡,隨口問了一句情況,得知襲淵不再失控,似乎真的恢複了。他疑惑道:“外麵把他傳得那麽可怕,我怎麽覺得……也還好?”趙江回想起被襲淵殺掉的那夥人的慘狀,張了張口欲言又止。昨晚他幾乎是死裏逃生,襲淵追上他和阮秋的時候,是當真想要殺了他,並且像捏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如果不是阮秋……也隻有阮秋,對襲淵而言是不一樣的。趙江默默掀開被子躺好,心中對襲淵和阮秋的關係又有了新的認知。阮秋,是襲淵的人形抑製劑。洛倫水星的秩序向來鬆散,星球管理所隻在每年的人口排查時出現。節日當天的混亂,有居民向管理所通報,但管理所也隻是安排幾隻機械兵前來收拾殘局,將地上的屍體帶走銷毀。極夜即將到來,驟降的氣溫也會影響機械兵的能源,它們需要休眠。活動場地內的各種雜物被陸陸續續收走,天氣變冷,外出的人越來越少。下午時分,一個居民在廢墟堆中遊蕩,不斷搜尋可以賣錢的合金。他動作熟練,從角落翻出一大塊鐵矽,激動地用袖子擦了擦。這時,一支極細的針管從遠處飛來,準確刺入他頸側的血管。針管帶毒素,在瞬息之間發作,居民的精神力與體能太低,當即毫無反抗地倒下。一個聯盟軍從廢墟後方出來,將地上的居民移至角落,脫下衣服和鞋子換到自己身上,並使用手中的識別儀掃描他的麵部特征。識別儀掃描完畢,數據被上傳至一旁的小盒子裏。一刻鍾後,聯盟軍打開盒子,從裏麵取出一張薄薄的透明膜。他將透明膜覆蓋到臉上,經過幾秒鍾的調整,麵容赫然與地上倒下的居民變得一模一樣,肉眼看不出區別。這種麵部偽裝可以維持七八天不變形,需要儀器才能檢測出來,而洛倫水星根本沒有這種東西。極夜即將到來,低溫和大雪也會影響他們這次任務的行動,聯盟軍有三人用這種方式,悄無聲息地潛入居民當中。聯盟軍收起盒子,走到先前的地方,撿起地上的鐵矽塊。這時,有個居民在遠處喊他,揮手招呼他過去。聯盟軍耳骨處佩戴著一枚微型傳呼器,星船裏的同伴正查詢著資料,告訴他這張臉擁有者的基本情況,住址以及家庭成員、性格特征等等。他一一牢記,神色鎮定,朝剛才喊他那個居民的方向走去。寒露節過後的第三天,洛倫水星的溫度降到個位數,白天的光線開始變得與晚上一樣昏暗。阮秋穿上了厚外套,站在窗邊朝院外望去,想知道什麽時候才會下雪。氣候播報早就通知了可能會有小雪,今天一下子變得這麽冷,卻隻下了一場雨。他有些失望,捂了捂冰涼的指尖,從桌前倒了杯剛燒熱的水,給襲淵送過去。襲淵接過水,喝了一小口,將杯子放在茶幾上。機械盒正在為他上藥換繃帶,他身體的恢複力極強,才過了兩天,後肩的傷看著已無大礙。屋內擺放著一個圓形的爐子,裏麵燃燒著炭石,驅散了屋內的大部分寒氣,但仍舊有些冷。襲淵脫了上衣,卻好像一點都感覺不到。纏好繃帶,機械盒又去找阮秋,也要給他換。阮秋糾結道:“小盒,我的手早就好了。”機械盒不依不饒,焦急揮動著細細的手臂。阮秋隻好也在沙發坐下,伸出被繃帶裹了好幾層的右手。機械盒捧著他的手,動作卻明顯變得遲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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