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上前,書桌旁早已放好了一張椅子:“舅舅,你找我?”司詢輕輕頷首:“坐吧。”他先問了一些學習上的事情,並讓阮秋不必太在意考核成績,就算過不了也沒什麽,總之考核結束後,就會帶他回主星。阮秋點頭:“舅舅放心,我知道的,盡力就好。”關於他離開哈林學院的決定,唐謙曾透露過一點司詢的想法。阮秋的天賦不算頂尖,司詢看似接受了這個事實,實際還是希望阮秋能向他的母親那樣,在軍事方麵取得一定的成就。哪怕畢業後加入聯盟軍,當一個隻在幕後分析戰術的參謀也行,阮秋很聰明,學東西速度快,司詢相信他可以做到。但不論是軍隊的哪一類職位,都必須具備成為戰士所需的條件,阮秋的體能實在太差了,這是他致命的短板。換句話說,他不適合進入軍隊。阮秋在學院的情況,司詢時刻關注著,在綁架事故發生之前,就有讓他退學回主星的想法。既然不適合,那就算了,等阮秋回到主星,再自己挑選喜歡的學科。過幾年後,再教他經商或是從政。而且當初的司熒,也算是被迫進入軍事學院,司詢徹底想通之後,便希望阮秋能過得更自由。“回了主星,南絮和北雪會繼續跟著你,”司詢繼續說道,“他們很聽你的話。”他話鋒一轉,又問:“你在洛倫水星的事情,還記得多少?’這個問題措不及防,阮秋明顯愣了一下:“我……不太能記得了。”“一點都不記得?”司詢問道:“是誰將你養大?洛倫水星的居民?”阮秋沒有說話。他早猜到司詢會問他這些,卻沒想到遲了這麽久才問,他都快忘了這件事情。他根本回答不上來這個問題,因為他沒有這具身體以前的記憶。阮秋有些慌亂,不自覺地攥緊手指。司詢突然問他,會不會是發現了什麽?嚴格說來,司詢是他這具身體的舅舅,而不是他的。如果被發現,司詢會趕他走嗎?而且要是說出實話,司詢會信嗎?萬一把他當成謀害了自己親侄子的人,認為是他用了什麽特殊的手段,才偽裝成這副摸樣。司詢看出阮秋的猶豫與緊張,將聲音放緩:“不用怕。”阮秋抬頭看向他,慢慢鼓起勇氣。他活了兩輩子,司詢和襲淵是對他最好的人,比以前的親人還要好。從一開始他就想親近司詢,早已把他當成了自己真正的舅舅。他在這裏能夠擁有以前得不到的,尤其是他發傳訊說身體有異樣,司詢會立即安排最好的醫生,開躍遷來為他檢查。這讓阮秋安全感十足,他最大的心願就是希望身體健康,永遠不生病。他不擅長撒謊,卻也不想放棄當下的一切。“其實,我不是撞到了頭忘事,”阮秋低聲道:“是失憶了。”他告訴司詢,他從一個幹涸的水缸裏醒來,以前的事全忘了,一點都想不起來,名字也是聽見收音機裏的廣播才自己取得。那時他身處洛倫水星荒廢區的一間地下石室裏,周圍見不到一個人,依靠三支營養劑和土裏挖到的啥蠶豆過了三個多月。直到遇上襲淵,他住的地方被水淹了,無處可去,是襲淵收留了他。阮秋說得全部都是事實,隻是隱去了上輩子的事情。“石室裏的水缸?”司詢屈指敲著扶手,思索道:“你身邊沒有其他人?”阮秋搖頭:“沒有。”他神色不安又迷茫,不像是在撒謊。司詢沒有追問,溫聲安撫:“好,我知道了。”他似乎沒有懷疑,阮秋鬆了口氣,忍不住問:“舅舅,你為什麽突然問這個?”司詢沉默下來,片刻後才道:“沒事,我擔心想綁架你的人,與洛倫水星有關。”他拿起桌上的顯示屏,打開一張空白的圖紙,讓阮秋把能想起來的都畫下來,比如石室的環境,水缸的模樣,還有暗門大概的位置。阮秋用電子筆一一畫好,想要將顯示屏交給司詢的時候不知按到了哪裏,顯示屏跳轉到一份文件上。他掃了一眼,看見“人體研究”“精神力”“能源增強”等字眼。阮秋睜大雙眼,心裏頓時警鈴大作,捏緊顯示屏:“舅舅,這是什麽?”司詢也看到了,文件是因賽特人的,才剛剛破譯完畢,第一時間發給他查看。他皺起眉,明顯遲疑。他還不準備把這些告訴阮秋,以免讓他害怕。阮秋卻想到了另一方麵,司詢到目前為止都很正常,可他畢竟是書裏的大反派。他以前執著於製造出一支完美的軍隊,後來送阮秋去哈林學院,這時候又要準備讓他退學了。該不會……司詢依然執著,阮秋達不到他的心理預期,便想著繼續曾經的研究。司詢拿走顯示屏,關掉扔到一邊:“沒什麽。”“舅舅!”阮秋慌亂不已,抓緊他的衣袖:“那個是……你要投資的新研究嗎?”“不是。”司詢否認地很快,阮秋差點沒反應過來。他仍不放心,小心翼翼問:“真的?”“真的,”司詢耐心解釋道:“是從別處繳獲的文件而已。”阮秋這才鬆開他的袖子:“那、那就好……”司詢多看了阮秋幾眼:“怎麽這麽緊張?”“因為……”阮秋老老實實說道:“感覺上麵的東西,好像不太好。”他不知道原書的劇情,卻隱約有一種直覺。司詢的目光掃向顯示屏,若有所思道:“的確不太好。”但他還真有想過,能不能試著搞清楚因賽特人的研究,用在軍隊裏,比如他們曾提到過的精神力移植。不過,阮秋的反應強烈,讓他清醒了些。這些研究有違常倫,是不應該存在的。那份文件提到精神力,也讓阮秋想起襲淵。碰巧司詢今天不忙,好像也很好說話,阮秋旁敲側擊:“舅舅,上次為我檢查身體的醫生,是不是回主星了?我還有一些問題想問他們。”司詢一眼看穿他的心思:“想給襲淵治病?”阮秋支支吾吾,變相地默認了。“你以為他很窮,自己找不到醫生?”司詢冷哼一聲:“要能有解決辦法,不會拖到現在。”他對襲淵的情況不了解,但他知道,星盜組織裏有一名天賦極高的工程師兼藥理師,不必主星的醫生差。阮秋隻好道:“好吧……”司詢又問:“最近還在和他聯係?”阮秋遲疑著點頭,攥著自己的指尖。他這個反應,應該還不知道司詢與襲淵的交易。阮秋屢次偷偷和襲淵聯係,司詢算是看出來了,他根本放不下襲淵。上一個這樣做的是司熒,阮秋多半也和他母親一樣,心裏總是偏向自己喜歡的人。他要是知道了兩人的交易,也許會覺得司詢對襲淵太苛刻,要他去那麽遠的地方,還可能會遭遇未知的危險。最後換來的,僅僅是兩人能獨處一天。雖然在司詢看來,他已經很寬宏大量了,都沒有再計較雙鸞星那次的襲擊。不然在學院抓住襲淵的時候,司詢就會立刻將他送往最高級的星際監牢。而他提出的這個交易,也算是對襲淵的初步考驗。襲淵不惜暴露自己,也要留在學院保護阮秋,直到確認阮秋徹底安全,司詢對他的做法很滿意。但也僅此而已,他想和阮秋在一起,沒那麽容易。他還需要為阮秋做更多,搗毀科研所的據點之一,隻是第一步。如果襲淵能老實點,像一名將士一樣聽從指令,不亂來。他以前的那些記錄,司詢不介意幫他抹掉。隔天,司詢陪著阮秋來到學院。上午是他和龍鳳胎的小隊考核,司詢也會在參觀台。整個投息場館就像一個巨大的擬真倉,每支小隊進入場館後,會實時投屏考核的情況。在考核即將開始之前,阮秋十分緊張。司詢已經安撫過他一輪,說無論什麽樣的成績都無所謂。通訊器“滴滴”兩聲,阮秋打開一看,是襲淵發來的消息。[我明天來,帶你出去玩。]阮秋不由得轉頭,看向參觀台最上方的特邀席。他還沒來得及問司詢……他要是能順利通過考核,司詢說不定就會答應了。阮秋深呼吸幾下,丟掉腦海中所有的念頭,和龍鳳胎一起進入場館。因為是最後一天考核,參加的人數較少,許多前兩天完成了考核的學生也來到場館,想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