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忍冬忍不住看向外間和門口,空蕩蕩的,沒有傅羿岑的身影。袁嶽馬上領會周忍冬的意思,連忙道:“將軍在外奔波一夜,還未回來。”周忍冬垂下眼眸,小聲問:“傅小姐的病如此嚴重麽?”一天一夜了,還不見好。“傅小姐?”袁嶽撓撓頭,一臉疑惑,自顧自說,“是楚大夫出事了,將軍昨日就是趕去救他,才耽誤了去相府的時辰。”“什麽?!”周忍冬驟然抓住袁嶽的手腕,顫抖著聲音問:“楚大夫出什麽事了?”“昨日采藥遇襲,跌下山崖,至今……下落不明。”袁嶽哽咽道。周忍冬放開他,跌坐在床上,心情憂喜參半。喜的是傅羿岑不是為了傅小姐毀約,憂的是楚毓的安危。正想著,被袁嶽打發去探聽消息的小廝跑回來,神色焦急,喘氣道:“將軍回……回來了……渾身是……血。”“誰?誰渾身是血?”周忍冬噌地站起來,臉色慘白。小廝支吾道:“將……將軍。”周忍冬雙腿一軟,捂住胸口,大口喘氣。昨日在娘親墳前哭得心如死灰,以為……再也不會為他心有所動。看來,他小看了傅羿岑在他心中的位置。就算自己死,他也不願……傅羿岑有一丁點傷。“他去了哪兒?”周忍冬聽見自己顫抖的聲音問了一句。“去了楚大夫房裏了。”小廝撓著臉,“楚大夫是被抬回來的。”周忍冬難掩擔憂,連鞋都沒穿,噠噠跑了出去。“公子!”周忍冬什麽也聽不下,沿著走廊,一路往前院跑,任由淚水無聲掉落,跑到了楚毓緊閉的門前,鼓足勇氣推開了。“咯吱”一聲。房裏的人全都看了過來。周忍冬眼裏含淚,目光落在白衣上血跡斑斑的傅羿岑身上,抿著唇,手指蜷了一下,極力控製顫抖的身體。“冬兒?”楚毓罵罵咧咧叫痛的話戛然而止,倚在床頭,看到周忍冬神色緩和了一下,再一看,沒穿鞋,氣得他這位大夫差點原地爆炸。“這麽冷的天不穿鞋亂跑,你不怕染風寒啊!”楚毓叭叭不停,“就你這身體,染了風寒就是大病……”站在旁邊的書呆子目光轉移到周忍冬身上,眯著眼打量片刻,摸了摸下巴思考。楚毓,是不是太關心這個人了?傅羿岑聽得頭疼,見小家夥心魂未定的模樣,心猛地抽痛,幾步上前,正要抱他,周忍冬卻退後不讓他碰。“怎麽了?”周忍冬盯著那些血跡,半晌不說話,眼淚一滴一滴,砸在傅羿岑心裏。“我沒事,沒受傷。”傅羿岑哭笑不得,“這是別人的血。”今早天一亮,楚毓就被人背出山洞,大聲嚷嚷喊救命。結果喊來的不止是救命的人,還有昨天綁架不成,伺機重來一次的蒙麵人。傅羿岑心情不好,這些蠢貨送上門來給他發泄,自然不能辜負人家的一片苦心。於是,就有了這一身的血。偏偏他穿的還是昨日的白衣,血跡顯得觸目驚心,嚇壞了他的傻冬兒。周忍冬狐疑地打量他,咬著唇,吸吸鼻子,傻愣愣站著。傅羿岑怕他沒穿鞋站太久真的著涼了,不再等他反應過來,索性直接將他打橫抱,走出了楚毓的房間。周忍冬嚇了一跳,正要掙紮,又擔心他藏著傷不說,乖乖把頭抵在他胸口。“我尋思著確認楚毓確實沒有傷到要害,再沐浴更衣去見你。”傅羿岑無奈道,“現在好了,兩人都得洗。”血腥的味道刺激得周忍冬一陣反胃,耳邊是傅羿岑低聲細語的解釋,他忍著難受,舍不得離開他滾燙的胸腔。傅羿岑看向後山的方向,嘴角挑起一抹笑容:“不如我們去後山泡溫泉吧。”“嗯。”周忍冬想也沒想點了點頭。泡溫泉好。等他脫了衣裳,自己就能知道他有沒有騙自己。如果受了傷,那就不理他了!這般胡思亂想著,他便傻乎乎的,一路被人抱到了溫泉邊上。將軍府依山而建,山上正好有一口天然溫泉,當年建府的時候,溫泉被圈起來,從後院打通一條小石路,直通入口。小廝早已備好衣裳和皂角,在外頭等候。氤氳的霧氣彌漫,熱氣被石磚砌起的牆麵聚攏,潮濕的空氣撲麵而來,周忍冬一時不適應,縮了縮脖子,把臉埋在傅羿岑懷裏。傅羿岑輕笑一聲,將他放在池邊的石凳上,蹲下為他脫了襪子,手往上摸,停留在他腰間的衣帶上,卻被周忍冬大著膽子握住手。周忍冬小臉微紅,別開眼:“你、你先脫。”傅羿岑覺得自己這一身確實埋汰,站了起來,半點不扭捏,三兩下脫掉衣裳。周忍冬忍住羞澀,嫩滑的小腳丫搭在一起,假裝不經意摩擦腳掌玩兒,鼓著臉,低下頭,眼睛悄咪咪往傅羿岑身上瞄。傅羿岑長年在外征戰,皮膚曬出好看的小麥色,手臂肌肉緊實,腰腹線條清晰,腹肌微微鼓起,均勻分布,不突兀,又充滿了男性的力量感。周忍冬自卑地收回目光,費了好大勁,才在自己的肚子上抓了一團軟綿綿的肉。他也好想有腹肌,像個男子漢!咦?不對不對,他不是要偷看將軍有沒有受傷的嗎?怎麽還攀比起來了?!他晃了晃小腦袋,把亂七八糟的想法甩掉,再度偷瞄,卻被傅羿岑抓了個正著。傅羿岑大大方方站著,將小家夥的小動作看得一清二楚,被撩得心癢難耐,嘴角帶了一絲玩味的笑容。“好看嗎?”男人英俊的臉龐突然來到麵前,周忍冬心跳加速,呆呆盯著他看了幾秒,被蠱惑了一般,喃喃道:“好看。”傅羿岑眯了眯眼,舔舐幹燥的唇瓣,眸光逐漸灼熱。他捧住周忍冬的雙手,拿到嘴邊親了一口,聲音沙啞低沉:“冬兒,脫吧。”第二十七章 立了軍功,我把你帶走熟悉的眼神注視周忍冬,曖昧的氛圍一觸即發。深埋心中的陰影爬向四肢百骸,他掙開傅羿岑的手,往後一退,差點從椅子上摔下去。“冬兒!”傅羿岑大手一撈,穩穩扶住他腰。見小家夥被嚇得捂住胸口微微喘氣,他恨不得給自己兩巴掌,片刻間冷靜了不少。“我不碰你。”傅羿岑沉了沉氣,“快些脫了下去洗。”周忍冬搖頭:“你……你先。”“好。”傅羿岑無奈,隻能任由他坐在池邊,兀自下去溫泉裏泡著。他不敢去太遠,就在周忍冬旁邊,時刻注意他的情緒。周忍冬捂著熱乎乎的臉,眼眸低垂,努著嘴,眼底逐漸浸滿懊悔。傅羿岑以前能折騰他一整夜,這一陣子他一次次拒絕,要是他沒耐心,會不會強迫自己,把帳一次算完?到時候……承受的痛,怕會是現在的好幾倍。如此一想,他慌張地揪了揪衣裳,抬頭一看,正好看到傅羿岑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昨天一早到今天,他既要擔心傅小姐身體,還得四處奔波找楚大夫,甚至抽空去相府幫了自己,大概累壞了吧?周忍冬心一軟,扣了扣手指,咬牙站起來,朝他走過去,在他旁邊蹲坐。傅羿岑這一天一夜幾處奔波,溫泉一泡,疲憊襲來,隻覺得渾身緊繃,太陽穴嗡嗡作響。突然,一雙手指蔥白柔軟的手放在他兩邊穴位,揉按了起來。力道不輕不重,舒緩了緊繃的神經,他緊皺的眉頭也逐漸舒展開來。傅羿岑睜開眼,隻見周忍冬憋紅了臉,眼睛看著別處,不敢與他對視。他嘴角勾出一個好看的弧度,仿佛這一泉溫水泡到心間,整顆心都被暖意包裹。小家夥如此害羞,以後若是放下芥蒂,怕也不容易哄騙到手。他沒有出聲打破這美好的一刻,索性閉上眼睛,享受了起來。沒多久,竟在繚繞的白霧和滾燙的水池裏睡了過去。周忍冬見他睡著了,方才小心翼翼解開衣裳,留著裏衣未褪,下了水,蹭到傅羿岑身邊,撐著下巴看他的睡顏,思緒慢慢飄遠了。昨日見了娘親,他心願已了,也得知傅羿岑不是故意毀約,心一下空了起來。剩下不到十天光景,周忍冬想要貪心一點點。靠近他。汲取他給的溫暖。就算這溫暖最終會化為泡沫,也算是在最後的時日得償所願。這人就像一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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