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章伯年紀看上去不小了,笑聲依舊很有中氣,眼睛笑得眯成一條縫。“這就是小硯吧,長得真好看,快進來,老爺子都念叨你們好久了。”溫硯不知道說什麽,乖巧地笑笑。顧凜川的輪椅是周叔在推,溫硯在旁邊跟著走,他的一隻手像被倒滿了502膠水一樣被迫黏在顧凜川手上。走一路牽一路,溫硯站著,顧凜川坐著,感覺很奇怪,他的手心都出汗了,摸著濕漉漉的。顧凜川卻一副完全不嫌棄的樣子,還拿手帕給他擦幹淨,眼眸低垂神色認真,不知道的還真容易被他這副“深情”模樣所迷惑。好在溫硯不會,因為他一直在看章伯。章伯是在前麵帶路,但他總會時不時回頭看一眼溫硯他們,試圖想從那一兩眼中辨別出什麽,但顧凜川總會在那個時刻做的天衣無縫。戲很足很好很細致,如果去娛樂圈多少也能拿個影帝回來。溫硯吸吸鼻子,在胡思亂想中見到了傳說中的顧老爺子。說實話,有點驚訝。溫硯本以為顧老爺子應該是那種不怒自威,站在那裏就有上位者的沉澱和威嚴,就像老虎一樣,哪怕年邁了也叫人不敢輕易冒犯。可他沒想到第一次見麵,顧老爺子居然是在種地。就是那種在精致的後花園裏弄了幾壟地,顧老爺子穿著灰色的農民汗衫,褲腳接地氣地挽到了小腿肚,揮汗如雨地埋種子填坑。動作熟練,可以看得出勞作的人身子骨很硬朗。“爺爺。”顧凜川聲音不大不小地喊了聲。顧老爺子聞言停下了手裏的動作看過來,他先是看了眼顧凜川的腿,然後才去看溫硯的臉,就兩秒,不著痕跡的那種。溫硯有些拘謹地鞠了個半躬:“爺爺好。”顧老爺子沒吭聲,他拍了拍手上的土,指著顧凜川毫不客氣道:“殘廢的就到一邊等著去。”話直白得讓溫硯聽了都害怕,不過顧凜川沒什麽反應。顧老爺子哼了聲,變臉似的對著溫硯,語氣親切地說:“你過來幫一下我這個糟老頭子,把這點種子撒完。”溫硯看了眼顧凜川,見對方沒說話,於是要鬆開手,結果手沒鬆開,某人攥得更緊了。顧老爺子還在對麵滿臉殷切地看著他。溫硯不想讓長輩失望,語氣帶上了急切和請求:“顧凜川……”顧凜川不理,目光直直地看著前方,手上攥得很緊,有宣告主權的意思。溫硯一愣,也跟著看過去,然後就看到了顧老爺子倔強的麵孔和不服輸的視線。爺孫兩個根本就是在無聲對峙。溫硯悟了,乖巧地站在一旁裝鴕鳥。過了會兒,還是顧老爺子突然冷哼一聲,先擺了擺手,自己給自己找台階下。“算了,小孩看著乖巧的,什麽都不懂的樣兒,你倆都回屋等著去,不用你們添亂!”“老章!老章!我不回去不準給他們飯吃!”顧老爺子還是生氣,衝另一側的人喊,激動得胡子都飛起來了。明明離得也不遠,他就是要故意喊給某個不孝子孫聽。章伯樂嗬嗬地點頭,笑了幾聲。顧凜川像是習慣了,一手拉著溫硯,對周叔抬了抬下巴,“走。”溫硯就又被帶著去了客廳,在顧凜川的默許下,坐在沙發邊上不動了。人不累,心累。意料之外的顧爺爺,意料之外的首次見麵情景。還好他隻需要扮演一個懂事乖巧的安靜花瓶,溫硯如此慶幸。顧老爺子沒多久就回來了,他換上了一身黑色暗紋唐裝,瞧著意氣風發,一點也不像六七十歲的樣子。溫硯站起來打招呼,被顧凜川順勢又把手牽起來了。“爺爺好。”顧老爺子老神在在地“嗯”了聲,他的視線從溫硯和顧凜川雙手交握的手上掃過,炯炯有神的雙眼中閃過些什麽。下一秒,溫硯感覺到自己的指縫被強行塞進來幾根手指,變成了十指緊扣。溫硯:“……”老爺子麵前,他隻能硬著頭皮微笑。“吃飯!”顧老爺子手一揮,利落勁兒和剛才下地一樣,雷厲風行地叫人上菜。終於到下一個流程了。溫硯偷偷鬆了口氣。顧凜川在這時輕輕捏了一下他的手,似乎在跟他說別怕。跟有什麽魔力似的,溫硯的緊張莫名緩解很多。用餐過程比溫硯想象中的安靜,顧凜川一直在給他夾菜,溫硯幾乎都沒往外麵伸過筷子,低頭就能看見碗裏有東西吃。而且菜裏的胡蘿卜都被顧凜川挑了出去,他還低聲吩咐傭人,以後他帶人回來,不要再做有胡蘿卜的菜。顧老爺子事不關己,傭人惶恐地點頭說好。顧凜川這才滿意點頭,一副昏君潛質。“……”溫硯幾乎都沒眼看,默默撇開眼。顧凜川嗓音溫和地詢問:“還想吃什麽?”“我……”溫硯打了個飽嗝,他立刻偷偷瞥了眼顧老爺子,不太好意思地舔了下嘴唇,對顧凜川說:“我已經吃飽了。”顧凜川對他百依百順,“那就不吃了,我帶你回房休息。”看似裝聾作啞實則暗中觀察半天的顧老爺子聽見這話終於忍不住了,開口道:“我可沒叫人打掃客房啊,就你那破房間,你倆睡吧。”語氣中不免夾雜著興奮和得意。溫硯:“……”他看向老爺子喜氣洋洋的麵孔,有點心累地想:老爺子啊,您不會覺得自己表現得有點明顯了嗎?作者有話要說:在火車上寫好慢啊……第18章 溫硯這個房間沒有回得很順利,因為顧凜川剛從飯桌上起身就來了一個工作電話,對方打了三遍,看起來很緊急很重要。他皺眉摁斷電話,叮囑似的拍拍溫硯的手,然後就讓周叔推著到外麵去了。溫硯知道他是去回電話,乖巧地指了指沙發,表示自己在那裏等。結果被顧老爺子逮到了機會,趁這個功夫,把落單的溫硯叫到了書房。沒有顧凜川在身邊撐著,溫硯有點拘謹,但他有著良好的教養,所以不至於怯場。他簡單地把顧老爺子想象成自己的爺爺,頓時就覺得眼前的長輩變得和藹可親許多。老爺子讓他坐下,之後的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凜川這孩子命苦啊。”溫硯內心抹汗,默默地等著聽他的後文。顧老爺子用一雙飽經歲月滄桑的眼睛上下審視溫硯,十九歲的少年帶著那個年紀獨有的蓬勃朝氣,好看勁兒都新鮮。而且溫硯在他麵前表現的落落大方,沒奉承沒躲避,雖然看著有些生疏,但在小輩裏麵算是難得。看來自己的小孫子眼光還是很不錯的。顧老爺子滿意地點點頭,開始講起了顧凜川的童年。大概是父母早亡的老故事,顧凜川早些年在家族中不被看好,唯一真正心疼他的隻有顧老夫人。爹不疼娘不愛,顧凜川堅強獨立成長為了如今這種樣子。“你看著他好像不近人情,其實是麵冷心熱。”顧老爺子感慨著說:“他以前不是這樣的,都怪我,怪我。”像顧家這種盤根錯節的大家族無論是內外,競爭都很殘酷激烈,直麵人命鮮血的那一種。一場廝殺能在孩童時期拉開,一直持續到現在也不見落幕,誰的手裏都不幹淨。別看顧老爺子現在能憨態可掬地在花園裏壟地,如果真的在商戰場上動起手來,他的手段果斷狠厲,沒人招惹得起。在他那個年代能成功經商的並且發揚光大的,心裏沒點狠勁兒就成不了事。當初顧老爺子想給顧家培養一個最完美的繼承人,也是想曆練顧凜川,所以挑了幾個小輩當石頭打磨。他是親手把那幾位小輩送上高台,讓他們心裏覺得自己有和顧凜川抗衡的資格和能力,才敢對顧凜川出手。顧老爺子任由小輩們互相使盡手段,隻要不鬧的太難看,他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小輩們自以為行事隱蔽,實際上哪怕是動了一兵一卒,都在顧老爺子的掌控之中,他就是那個運籌帷幄的棋手,不動聲色,操控全局。而他唯一失算的就是顧凜川的雙腿,他沒想到顧凜川當時真的會拿命去賭一次翻盤的機會。用慘痛的代價贏得了一場勝利,為這場廝殺暫時畫上了句號。顧老爺子很快放權,將掌門人的位置騰給了顧凜川,自己過起了隱居生活,完全不管自己是不是甩了一個爛攤子給小孫子。失火事件後,家族裏其他人有的是真的歇了心思,比如顧凜川的二叔和小姑,他們各自買了個島,跑到八竿子打不著的地方頤養天年去了。估計是年紀大了折騰不起,也懶得折騰,有錢能過一輩子就那樣過了。更多人是裝出來的,看似平和的外表下實則都在觀望,暗流湧動,就等著有人先露出馬腳。顧凜川有兩個不省心的哥哥和一個大姐,大姐心比天高,說話做事比男人都狠,顧凜川的腿有一半是拜她所賜。現在這三個人還在盯著顧凜川,時不時伸出觸角來試探一下,不過沒什麽用就是了。顧老爺子知道顧凜川向來自傲自負,沒把這些人放在眼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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