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剛下過雨,又潮又冷,他又在外麵站了這麽久,怎麽可能不生病。因此晏秋一時間竟不知道是該讓他上來,還是讓他快回去。但無論怎麽說,都暴露了自己看見他站在樓下的事實。“我剛看到你發現的消息。”晏秋的手指無意識摩挲著懷中衣服上的扣子,“為什麽要和我說對不起?”對麵沉默片刻,依舊是昨天的答案,“查的。”“查的?”晏秋還是聽得雲裏霧裏。然後就聽對麵不緊不慢地向他道:“我在瀏覽器查了一個問題。”“什麽問題?”“如果喜歡的人生氣了該怎麽辦?”黎郅的聲音很沉很低,像是陳年的精釀,帶著淺淡的醉意。晏秋聽到這兒,猛地抬起頭,手中的衣服落了一地。然而他已經無暇顧及,站起身來抬步向窗邊走去。樓下黎郅正抬頭向上看去,他們離得很遠,但黎郅的聲音卻無比清晰地透過手機傳進了他的耳朵裏。“我查到的答案是,先說對不起。”-晏秋第二天起床的時候毫不意外地頂了兩個黑眼圈。昨晚他終究還是沒好意思說他知道黎郅在樓下,讓他上來。黎郅也沒有主動提。於是兩人就這麽隔著十二樓的距離,抱著手機聊到了半夜。就在手機電量快耗盡的時候,晏秋終於還是沒忍住,問出了他和水家大小姐訂婚的事情。然而沒想到黎郅似乎比他更加茫然。“我和水映伊?”黎郅聞言輕笑一聲,終於弄清楚了晏秋生氣的原因。於是對著晏秋問道:“所以……你其實是在吃醋嗎?”晏秋坐在那堆半幹不濕的衣服上,手指無意識地拽著一件白色襯衫,聽到這個詞,差點把手中的襯衫摳爛。雖然他這兩天的表現確實奇怪,但晏秋自然不會承認,連忙回了句,“不是。”黎郅也沒有再追問下去,而是向他開誠布公地解釋道:“我們父輩交好,父母小時候開玩笑訂過娃娃親,但我從未當真過,至於訂婚的消息我目前還不知道是從哪兒傳出來的,我明天會查清楚,給你一個解釋。”晏秋聽完黎郅的解釋,再聯想到自己今天一天奇奇怪怪的表現,隻覺得羞憤欲死,但也不好意思再多說什麽,勉強回了句,“嗯。”說完兩人不約而同地沉默了下來,周圍很安靜,隻能聽到若有似無的心跳和對方的呼吸。“那你明天有空了嗎?”還是黎郅最先開口打破了沉默,“我們見一麵吧。”-因為昨天熬得太晚,所以晏秋難得踩著點進了公司。剛走到大廳就見不遠處的電梯門即將合上,晏秋連忙加速,剛好按住了電梯。電梯門緩緩打開,露出了傅沉澤的身影,而且電梯裏還隻有他一個人。晏秋:“……”晦氣。晏秋垂下眼眸,仿佛沒看見他一般徑直走進了電梯,然後按下了電梯鍵。傅沉澤在公司也是眾星捧月慣了,已經很多年沒人在他麵前像晏秋一樣對他愛搭不理。哪怕知道現在的晏秋確實有底氣,但還是忍不住想刺他兩句。於是他望著晏秋輕笑了一聲,語氣中帶著說不出的譏諷,“看來如今果然是今非昔比,不愧是黎先生給的底氣。”晏秋自然知道他的意思,但懶得理他,低頭打開了手機。傅沉澤見狀,麵上有些掛不住,語氣也沉了下去,“晏秋,你是不是忘了,這個公司現在還不是你的?就算不拿我當兄長,我也還是公司的總經理,你是不是有些太無禮了?”“所以呢?”晏秋終於抬起頭來,他知道傅沉澤最介意的事,於是故意直戳他軟肋,“現在是總經理又怎樣?一直是才是本事,你可一定要把這個位置坐穩啊,大哥。”“你!”傅沉澤還想再說些什麽,然而隻聽“叮”的一聲,晏秋部門的樓層到了。電梯門緩緩打開,晏秋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這才抬步走了下去。傅沉澤看著他遠去的背影,眸色一點點暗了下去。傅沉澤一直坐到辦公室還在想著晏秋的事。最近競標的那個項目已經到了尾聲,他們公司給出的報價肯定十拿九穩。隻要拿下這個項目,他一定可以回到從前在公司的地位。父親會看到誰才是最有能力接管公司的人。是他,而不是那個什麽都不會隻能靠男人的草包。他這麽多年的心血努力,怎麽可能拱手讓人?傅沉澤想到這兒,笑了一下。他從讀大學時就已經開始在為進公司而做準備,更不用提這麽多年他幾乎為公司付出了所有的心血。而晏秋呢?他付出過什麽?傅沉澤脫下外套,像往常一樣準備開始今天的工作。然而這時,卻響起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進。”傅沉澤說著,拿起桌上的鋼筆準備簽字。然後就見項目組長走了進來,麵上帶著幾分茫然和焦急,“總經理。”“說。”傅沉澤說著,抬起頭來。“評標委員會那邊突然發了通知說我們的報價明顯低於其他投標報價,要求我們作出書麵說明並提供相關證明的材料,否則就會以低於成本報價競標的原因否決我們的投標。”傅沉澤聽到這兒,慢慢合上了手中的鋼筆,“低了這麽多嗎?”他當初拿到底價後和幾個主要負責人熬夜評估,往上一直加到一個合適的價格才報上去的。按理說應該是沒問題的。“那就寫吧,你做得漂亮點,我們的報價和成本都是和合理範圍內的,他們查不出什麽。”“是。”項目組長依舊有些擔心,但最終還是沒說什麽,退了出去。傅沉澤閉上眼睛,在腦海裏把競標的過程又重新回想了一遍,確定沒什麽問題,這才重新睜開眼睛,再次打開鋼筆。然而還沒等他把名字簽到文件上,手機卻又響了。傅沉澤拿出手機,看到屏幕上跳動的那個名字,紀來。不知為何,明明窗外天朗風清,但傅沉澤的心裏卻莫名其妙地沉了一瞬。他壓下心裏的那點不適,按下接通鍵。“喂。”“傅哥。”紀來的聲音很快傳來,帶著著凝重。傅沉澤敏銳地察覺到了他聲音中的不對,連忙問道:“怎麽了?”“傅哥,你那邊沒什麽問題吧。”紀來問道。傅沉澤聽著他的話,又想起剛才項目組長說的評標委員會讓他們提供證明,心中不由一沉,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繼續問道:“是不是出什麽事了?”紀來聞言沉默了許久,這才有些不確定地說道:“那件事似乎被發現了。”“不可能。”傅沉澤立刻打斷了他的話,“我們很小心。”“我知道,但……”紀來說到這兒也有些焦躁起來,“昨晚淩晨黃起突然給我打了個電話,我睡覺沒接到,後來再聯係他就一直聯係不上了。”黃起就是紀來幫他聯係的那個人。“我現在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麽回事,但我今天一直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所以打電話問問你。”“啪。”突如其來的響聲在兩人之間炸響,他們皆是一驚。傅沉澤這才發現手中的鋼筆不知什麽時候掉了下去。“早上項目組長過來跟我說評標委員會的人說我們報價過低,要求我們重新……”“提供書麵說明和相關證明的材料對嗎?”紀來接著他的話說道。隨著紀來的聲音落下,有什麽在他腦海中串成了一條線。傅沉澤猛然站起身來。什麽提供說明和證明材料,根本就是穩住他的說辭而已,他們的報價是根據底價評估出來的,一切都在合理的範圍內,根本不可能出現報價過低的情況,再加上黃起半夜給紀來打電話,為什麽要半夜打電話?又想要說些什麽?對麵的紀來顯然也想到了,有些難以置信道:“傅哥,我們是不是被發現了?”傅沉澤下意識點了點頭,但很快就反應過來紀來根本看不見,於是有些艱難地開口,回了句,“是。”“那我們現在該怎麽辦?相互串通投標報價是犯法的,罰款就算了,這是要判刑的呀,那可是三年,傅哥,他們是不是要來抓我們了?黃起昨晚可能已經被帶走了,一個晚上足夠他們審出來了,怎麽辦?我們該怎麽辦?要不我們先逃吧?”紀來的情緒成功影響到了傅沉澤,他聽到這兒,下意識跟著紀來的話大步向外走去,然而剛走到門口卻又突然停下,有些茫然地抬手扶住旁邊的牆,對著問道:“逃?我們能逃去哪兒?”“出國?緬甸?我也不知道,反正越遠越好,先避過這陣風頭再說,反正再不走就來不及了,傅哥,我們得想辦法,我不想坐牢。”“紀來,冷靜。”傅沉澤努力安撫著他,“你隻是牽線,是從犯,不會有太大事的。”“真的嗎?”紀來對於傅沉澤的話從來深信不疑,有了他的保證,這才得了片刻的安心。“真的。”“傅哥,那你怎麽辦?現在去求求傅伯父有用嗎?他能不能保你?”“沒用的。”傅沉澤睜開眼睛,裏麵已經是一片死寂,“你知道的,有人巴不得我趕緊去死,怎麽會放過這個機會。”“你是說晏秋?”紀來問道。“還有誰呢?”傅沉澤突然哈哈笑了起來,隻是裏麵充滿了癲狂和破釜沉舟的決絕。“還沒到最後呢。”傅沉澤咬牙說道。“我不會坐牢,也不會讓他如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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