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病秧子夫君是當朝首輔 作者:北邊有狼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容衍心忖,勉力笑道:“以後我便叫你長風,可好?”不知怎地,從他口中呢喃出的“長風”二字,好似都帶著一股清越泠響的味道,如沐春風。聽得寧長風耳根子發軟,美色誤人,美色誤人啊……他胡亂點頭,暗罵自己引以為傲的定力都喂狗了,被窩下的容衍突然反握住了他的手,喚他:“長風,多謝。”“多謝”兩個字咬得重,寧長風在他眼中看到了認真。自受傷之後,他記憶缺失,昏迷中被人做手腳在賣身契上按了手印,簽的是死契,打死不論罪,眼前這個哥兒卻說要與他成親,為他花錢治病,不嫌髒臭替他擦身……給予了他作為人的尊重,容衍沒有理由不感激。寧長風的要求並不過分,他作慣了戲,並不覺得這有多難。作戲……容衍皺了皺眉,他以前很愛作戲麽?寧長風被他認真道謝的態度弄得一怔,心底沒來由有點愧疚,為了買下容衍和景泰藍,他把那隻紅狐狸抵給了攤主,眼下又要治病,這些年攢的老本恐怕要花個七七八八,分家立戶是不可能了,他養父母又都是尖酸刻薄的摳門精轉世,再帶容衍和景泰藍兩張嘴回去隻怕有場仗要打。看來還要更努力賺錢才行。第二日,大夫看過之後開了些滋補調理的方子,寧長風領著景泰藍抓了藥,又忍痛花二十個銅板的巨款租了一輛牛車,將容衍連人帶被子背上去安頓好,趕著牛車回村。第3章 今天難得是個太陽天,春三月的風還帶著寒意,寧長風的牛車趕得很慢,約莫兩個時辰才到村口。遠遠地看到一棵楊柳垂掛在池塘邊,寧長風趕牛車的動作慢了下來,扭頭看了一眼身後。容衍神色懨懨地縮在被子裏,不算強烈的日光照在他蒼白得幾近透明的臉上,像一捧初春未化的新雪。景泰藍緊緊守在容衍身邊,抬頭朝他露出一個討好的笑容。他騰出手摸了摸幼崽毛絨絨的腦袋瓜,囑咐道:“一會什麽都不要管,跟著我。”景泰藍似懂非懂地點頭。牛車趕進村口,此時未到農忙時節,穀興村的主路上三三兩兩地散著村民閑磕,見到寧長風趕著牛車回來,紛紛笑著和他打招呼。“喲,寧哥兒回來啦,今天又買了些什麽好東西?”鄉下人生活貧瘠,往往月餘才會去鎮上添些家用,不像寧長風,三天兩頭就要去鎮上賣獵物。他又大方,時常給村裏小孩帶些果子吃食,久而久之在村裏人緣還不錯。寧長風並未解釋,那些人各個伸長脖子往牛車上望,待看清是個姿容絕美的男人和粉雕玉琢的孩子後一個個都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地議論。景泰藍哪見過這種場麵,害怕得往裏縮了幾步,睜著一雙圓溜溜的眼珠子警惕地看著圍上來的人。寧長風單手將景泰藍抱出來,對鄉親們道:“孩子怕生,別嚇到他了。”牛車上還有一個人,被裹得嚴嚴實實,見寧長風這麽說,一群人伸回自己老長的脖子,意猶未盡地散開了。寧長風一一和他們打過招呼,趕著牛車往家裏去。遠遠地看到寧大穀和趙小芝站在家門口,正點頭哈腰地送走什麽人,轉臉就看到寧長風趕著牛車回來,臉上更是喜上加喜。趙小芝小跑上前,搶著要幫忙卸牛車,被寧長風避開。他利落地跳下車,先把景泰藍抱下來,又去背容衍。趙小芝臉上的笑容僵住了,指著一大一小問:“他們是誰?”寧長風言簡意賅回答:“撿來的。”說罷不等趙小芝反應,招手讓景泰藍跟上,背著容衍走進灶房右側矮小的房屋中,反手便閂上門。門外傳來趙小芝咚咚地捶門聲,伴隨著難聽的叫罵。“你這狗.娘生的破爛貨,吃我家用我家的,誰準你帶人回來了……”她聲音尖利刺耳,隔著門板一陣一陣地傳來,寧長風置若罔聞,他將容衍放在唯一的硬床板上,用手背貼了貼他的額頭。容衍睜開眼睛抓住他的手,如墨寒潭的眼底湧動著歉意,他張了張嘴:“抱歉”寧長風的目光在他抓著他的手上落了落,又不自然地移開,道:“無事,我去叫她安靜些。”人卻沒有動。過了幾息,容衍才反應過來,像燙著一般鬆開他的手,一時竟有些訥訥。他怎麽會去抓一個哥兒的手,太無禮了。寧長風暗自捏了捏被抓過的手腕,壓下心中的異樣,隨手拿過牆上掛著的獵刀。“你給我出”沒料到門會突然打開,趙小芝一個趔趄,差點摔了個狗啃泥。寧長風冷眉冷眼地堵在門口,不讓她窺探到屋內任何一角。“你給我把這兩人哪來的送回哪去,咱家可養不起廢人!”從牛車上下來時她可看見了,一個奶娃娃一個病得快要死的男人,全都是光吃糧食不幹活的廢物。寧長風冷笑:“你什麽時候養過我?”趙小芝被他一噎,臉色陣青陣白,指著寧長風鼻子罵道:“你他娘說的什麽畜生話,我跟你爹冰天雪地把你抱回來一口奶一口粥喂養長大,這麽多年給你吃給你穿,怎麽養出了你這麽個白眼狼?”說著就要上來抓寧長風的臉。在家裏待久了,寧長風應對這種潑婦行徑早就駕輕就熟,抽出獵刀往門框上一砍,隻聽一聲脆響,刀口嵌進木門三分。趙小芝果然被這一招嚇住了,張目結舌站在原地。寧長風目光掃過她,以及身後同樣定住的寧大穀,目露威脅:“裏麵是金枝玉葉的貴人,受不得驚,要是再鬧我把你們腦袋剁下來。”說著將門狠狠一關,世界終於清淨了。門外趙小芝捂著胸口重重緩了一口氣,朝地上惡狠狠啐了一口,仿佛要找回場子道:“呸,一個要死的病癆鬼,什麽金枝玉葉的貴人,我看你是瘋了!”到底沒敢再砸門。獵刀還明晃晃地插在門框上呢。……小屋低矮昏暗,北邊開了扇窗戶,光線稀稀落落地照進來,勉強能看清裏麵的物什。一張硬木板搭成的簡易床,底下用土磚墊高以防蛇蟲鼠蟻。同樣是土磚壘成的牆上掛著幾樣打獵工具:一張弓,旁邊掛著箭筒,箭筒旁邊掛著彈弓,寧長風插在門口的獵刀就是從牆上取下來的。原來他是獵戶,怪不得能用一隻紅狐狸換下他和景泰藍。容衍心想,就見寧長風取了牆上的彈弓,對容衍說道:“我去山上一趟,你們在這等我。”容衍勉強露出個笑容,說好。等寧長風走後,景泰藍按照容衍的指示搬來凳子,費勁巴拉地把門閂上了。此時正是晚飯時分,隔壁廚房裏傳來一陣又一陣香味,景泰藍抱著咕咕叫的肚子蹲在容衍身邊,小臉皺成一團,用全身力氣抵抗著饑餓感。從宮裏逃出來後,經曆了被追殺、被拐賣、被打罵和羞辱,小小的他像是突然懂事了一樣,即便肚子餓得一抽一抽地疼也不敢出聲。容衍時昏時醒,顧及不到身邊的孩子,朦朧中隻感覺那孩子爬上床,不敢碰觸他的衣角,隻敢將自己縮成小小一團,小聲嘀咕著不餓不餓。寧長風上山一趟。今天運氣很好,下的籠子裏鑽進一隻野兔子,又摸到一窩山雞蛋,他心裏記著一大一小沒吃飯,腳程加快許多,但山路崎嶇遙遠,到家時天已經黑了許久。村裏大部分人家都已熄燈,一路聞著狗吠聲進來,果不其然院門已經上了鎖。寧長風將兔子扔到牆內,揣著一窩雞蛋後退幾步,幾步助力輕鬆翻過圍牆。院子裏靜悄悄的,寧大穀夫婦已經睡下了。寧長風撿起兔子叫門,裏麵傳來景泰藍歡呼的聲音,接著門被打開,小團子緊緊抱住自己的腿。寧長風摸摸他的頭:“餓著了吧。”景泰藍眼淚汪汪地點頭。寧長風拎著野兔兩隻耳朵在他麵前晃了晃:“一會吃紅燒兔肉,你來幫我忙。”他帶著景泰藍來到廚房,點燃油燈,昏黃的燈光照亮一隅。“燒火會嗎,往灶膛裏麵添柴火。”寧長風把火點燃,給景泰藍搬了條小矮凳,正兒八經地教學。景泰藍兩手抓著比他手腕還粗的幹樹枝,小臉繃得比上朝時還嚴肅:“會!”寧長風把他放在矮凳上,把兔子拎出去熟練地剝皮切肉,三下兩除二就處理幹淨了。正房臥室中傳來趙小芝罵街的聲音,寧長風隻當沒聽見。端著處理好的兔肉進來時,就見景泰藍抱著樹枝一根一根往灶膛裏塞,灶膛裏黑煙越來越多,眼看就要熄滅了。“不能這麽放。”他用火鉗撥了撥灶膛,拯救了即將熄滅的火焰。景泰藍被熏得大眼通紅,臉上一道又一道的黑印,像犯了錯般雙腿並攏,小手背在身後站在牆角。寧長風一扭頭見孩子主動往牆角處站著了,一時半會摸不清頭腦,又著急燒紅的鍋,便對他道:“你去看著你阿父,剩下的我來。”景泰藍耷拉著腦袋應了一聲,挪著腳步走了。寧長風未有所覺,他舀了一大塊油,等燒得滾燙後就著兔肉下鍋,滋啦滋啦爆炒出香味,再蓋上鍋蓋燜煮。香味逸散出來,令人食指大動。正房罵了一會終於消停了,估摸著沒膽子出來,怕真被剁了腦袋。這事兒還得從寧長風剛穿來時說起。那年原主八歲,趙小芝老蚌生珠終於生了個兒子,對原主越發苛待,時常兩三天才給一碗拌了糠的稀飯吃。原主每天都要做繁重的農活,餓得狠了就去山裏找果子充饑,寧長風穿來時正是冰天雪地,原主凍死在山腳,野狗在他身上嗅來嗅去,被剛從末世穿來的寧長風拚命掐死,才苟活一命。事後寧長風拎著狗屍下山,當著寧大穀夫婦的麵把狗腦袋剁下來,揚言以後與他們分家不分戶,若再欺負他,他就趁半夜把他們全家的腦袋都擰下來。寧大穀夫婦大駭。寧長風的凶名由此傳播,十裏八鄉的男人望風而逃,哪還有人敢和他婚配。不過寧長風也不在乎。靠著前世和喪屍搏鬥的經驗自動覺醒了打獵技能的他,往後這些年都在山裏住得多,若不是考慮到容衍傷勢未愈,他早就把人背上山了。噴香油亮的紅燒兔肉出鍋,寧長風從湯汁裏撈出煮熟的山雞蛋,剝出來白白嫩嫩,混合著兔肉的鮮香,勾引得人食指大動。景泰藍埋頭幹飯,滿足得小腿吊在椅子上直晃。寧長風眼神不自覺柔和了些,他在末世孤獨地生活了十年,對這樣的煙火人間總是無法抗拒。所幸很快他就不再是孤獨一人了。--------------------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