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病秧子夫君是當朝首輔 作者:北邊有狼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他俯下身,去拿酒壺,卻被攥緊了。寧長風依舊遮著眼,手指卻勾著酒壺把手,低聲道:“你又逞能。”容衍笑笑,溫聲道:“我不喝,你坐起來。”“不。”寧長風沒動,手指倒是聽話地鬆了。容衍將酒壺擱在一旁的石階上,掰開寧長風的手心,硬是與他十指相扣才作罷。許久。寧長風悶悶的聲音響起:“你在這裏做什麽?”容衍回他三個字:“看月亮。”又沉默片刻,寧長風又道:“你就沒什麽想問的?”容衍這才轉眼看他,驚訝道:“你不是都說了麽,我還要問什麽?”寧長風放下遮住眼睛的手,瞪他:“我說的你便信?”“為何不信?”容衍伸手按了按他的眼尾,語氣軟了又軟:“眼睛都紅了。”寧長風扭頭躲開他的手,眼底的紅卻是怎麽壓也壓不下去,嗓音啞得厲害:“白日裏對李老說的那些話,其實我現在就後悔了。”容衍:“嗯。”寧長風哽咽:“好不容易身邊有點活人氣兒,我不想就這麽沒了。”清淡鬆香靠近,籠罩了他,容衍將他圈進懷裏,雙唇在他鬢邊貼了貼:“嗯,我知道。”他感受著肩上傳來的濕意,心底也像被淋濕,潮而悶的情緒蔓延,讓他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麽。寧長風的聲音低低傳來,帶著鼻音:“別笑話我。”容衍輕歎口氣:“怎麽會。”他順著寧長風的發絲一遍一遍撫摸著,聲音溫沉如傾瀉一地的淡白月光:“我是你的夫君,是你從街市牆角根救回來的一介廢人,成親以來始終都是你打獵養家替我治病,處處保護我照顧我,我何德何能”寧長風錘了他一下:“又說這話!”力道不大,於是容衍笑了笑:“好,不說不說。”他歎息一聲,道:“我總覺得做夢似的這麽好的你,怎麽就讓我碰上了呢。”寧長風被他誇得有些赧然,他從容衍身上起來,用手背按了按眼睛,再開口時聲音總算沒那麽啞了:“也沒那麽好。”話音未落手就被握住了,容衍捏了捏他的指骨,正色道:“你有。”他望著他,眼神專注而認真:“正因為你很好,我才更不能理所應當地享受。我不想看見你為我勞神奔走,不想讓你養家又顧家,更不想被當成籠子裏的金絲雀養一輩子,明白嗎?”寧長風被握住的手指一蜷,低聲道:“嗯。”“道理我都懂,隻是”他張了張嘴,卻沒有說下去。隻是舍不得。容衍低頭親了親他的唇角:“你善良、正直、真誠、熱愛生活,即便沒有我也可以過得很好對不對?”寧長風追上去咬住他唇,呢喃道:“你說得不對。有你我會更快樂。”容衍環住他腰,傾身反客為主,夜色下唇齒相依,難舍難分。“好,我答應你。”“就算被拘到了閻王殿,我也會為了你掙回人間。”*清晨,容衍被推進診室。一開始寧長風牽著景泰藍在外頭等著,晌午時小六著急忙慌出來,沒來得及說上一句話,拿了東西又進去了。後來景泰藍困得打瞌睡,便送他回了臥房,自己又走回診室門口。六月的天灼人得緊,隨著日頭西沉,蟬鳴聲剛歇下,蛙聲又此起彼伏,寧長風中午隻草草扒了一口飯,晚上索性沒吃,這會月上中天也沒覺出餓來,眼珠一錯不錯地盯著緊閉的房門。牆外更夫打更的聲音飄來,亥時了。終於,房門“吱呀”一聲從裏麵打開,寧長風長腿一抬,徑直堵在了門口。李順德用帕子擦了把頭上的汗,臉上難掩喜色:“哎,不負所望。”話音未落就見寧長風飛也似的奔進了屋內。容衍躺在床上,雙腿裹著紗布,小六和幾名醫童正在收拾沾血的床單和器械,托盤上擱著兩枚血淋淋的生鏽鐵釘,約有三寸多長,拇指粗細,釘尖部分已經發黑。“這就是雷公鑽了。”小六把托盤裏的東西拿給他看:“師父說這上麵淬了毒,他早該殞命的,不知為何他身體裏的毒素反而沒多少了。”等人走後,寧長風靜靜在床邊坐下。容衍閉著眼睛昏睡,纖長眼睫在蒼白的肌膚上落下一片陰影,寧長風握住他的掌心,將體內的異能輸送過去,心中默念道:要好起來。第一天,無異常。第二天,容衍發起了低燒。李順德帶著幾個小醫童又是灌藥又是冰敷,總算消停了一段時間。第三天,低燒變成了高燒。容衍全身高熱,臉上的溫度燙得嚇人,這次怎麽也降不下去,李老急得團團轉,什麽法子都試過了,一把年紀胡須都差點薅禿。第四天,容衍高燒漸退,臉上泛出鐵青色。“阿父阿父你不要死啊,求求你醒過來嗚嗚嗚……”景泰藍撲在他身上痛哭,搖著他的手乞求他醒過來。枯坐四日的寧長風搓了搓他冰涼似鐵的手心,驀地站起身朝外走去。“李老,真的沒有別的辦法嗎?隻要您說,什麽我都可以去做。”他堵在門口問道。李順德重重歎氣,眉間褶皺深如溝壑:“他這具身體不知遭過什麽罪,囊百毒於己身,這就和養蠱一般,雖說有人替他拔除了一些,但他就靠這毒撐著呢,甫一抽走就隻剩個空殼了,即便於我們正常人無害的灰塵粉末都能進入他的身體作亂……回天乏術啊。”他一拍腦袋:“若是能找到銀月草或可一救,但那草僅存在於古籍中,傳聞其側常有異獸守護,哪那麽容易……”他話音未落就見寧長風跑了出去,不一會拿了個巴掌大的木盒過來:“你說的是不是這個?”木盒打開,裏麵躺著一顆銀白色的小草,葉片鮮活,絲毫不見萎蔫。李順德眼睛瞪得老大:“你你你哪來的這個?”寧長風:“您別管,這個給他吃下是不是就能救他命。”“對,救人要緊。”李順德目光黏在銀月草上,點頭如搗蒜:“但不是給他吃,是你吃。”第26章 “我吃?”李老點頭:“據古籍記載,銀月草具備生精化氣,起死回生之功效,貿然服下恐他虛不受補,隻有經過你身體的吸收,將這草的藥性溫和地渡進他體內,或可有一線生機。”寧長風捏緊盒子,幾乎未經思考便道:“好,您教我怎麽做。”……又是一個日夜。天蒙蒙亮時,房間內傳來一聲驚呼:“活了,脈象活了!”伴隨這聲音,寧長風終於撤下掌中內力,還未來得及看上一眼,整個人直直朝下栽去。“快快快,去扶他休息。”李老招呼小六和幾個醫童扛的扛,背的背,總算把幾近虛脫的人帶走了。不知是不是執念所至,寧長風做了個夢。他夢見容衍從黑暗中走來,他一身紅衣似血,卷了刃的刀尖往下滴著血,肩上、腰上、腿上都趴著小鬼啃噬他的血肉,容衍卻好似全不在意,隻朝他伸出枯骨嶙峋的手。他說:“長風,我回來了。拉我一把。”寧長風被嚇醒了,冷汗涔涔。前後兩輩子他死人活人喪屍不知見過多少,這是第一次被噩夢嚇醒。他一個彈跳起身,衝進隔壁房間。“啪”一聲,桌上的茶盞應聲而碎,寧長風卻恍若未聞,跨過碎瓷片大步走到床前,直勾勾地盯著對方,生怕一錯眼這人又像前天一樣躺在那裏身體逐漸冰涼。容衍收起手,垂眼又抬眼間已經掩去眼中思索,朝他彎起眼角笑了。他說:“長風,我答應過你回來的。”寧長風心口一跳,噩夢的餘韻還繚繞著他,促使他拉了容衍的手看了好幾遍。“怎麽?被嚇到了?”容衍不明所以,聲音虛弱,卻是溫和帶笑的。容衍的手指纖長,因為長期的病瘦顯得更加骨節分明,但總算不是夢中那隻白骨森森的手。寧長風落下心,這才覺得自己過於緊張了。這一放鬆,頭重腳輕的感覺又襲來,令他身體幾不可察地晃了晃。饒是如此,他仍舊強打精神攥住對方的掌心,問道:“有沒有不舒服?餓不餓?要不要喝水?”容衍反握了他的手,朝裏讓了讓,道:“沒有不舒服,不餓,不想喝水。”寧長風還要問別的,被他扯了扯胳膊。“想你陪我睡一會。”“好。”他來得急,連鞋都沒穿,剛脫下襪子躺下就被容衍連人帶被子摟住了。“噓,什麽都別想,睡吧。”他聲音輕柔,寧長風那顆跳動不安的心終於靜了下來,不多時便睡了過去。窗外晨曦漸起,日光透過窗戶傾瀉而進,照在寧長風的臉上,令他不舒服地動了動。容衍擋住他的眼睛,指尖一彈,一道看不見的氣勁倏忽而出,被束起的簾子無聲落下,遮住了擾人的陽光。*“哎喲,打擾了打擾了!”隨著一聲門響,李順德剛踏進門檻的腳又收了回去,遮住眼睛直往後退。緊隨其後的小六被撞了個趔趄,捂著腦袋道:“師父您退什麽呢,咱不是來看看情況的嗎?”李順德搡著他胳膊往外推:“咱回去,回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