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現離指尖輕點著桌麵,淡淡地道:“想起來一些小時候的事,還有我的兄弟友人,名字倒隻記起來一個,叫鄭成乾。”他信任楊芪的醫術,但對他的那張臉可是沒幾分好臉色,說完便不再看他,自然錯過了旁邊人眼底那摸一閃而逝的晦澀。楊芪在屋裏裹著一件寬大的袍子,不仔細看的話根本看不出這人有四個月的身孕了,他下意識地撫上小腹,心裏反複碾磨著那熟悉的名字。鄭成乾。江現離一個富家少爺流落到這個山村,竟然也能待這麽久,上山打獵下水摸魚,屋裏屋外這些活計做起來竟也不在話下,又把周禾和柳兒照顧的那麽好,聽說還賺了不少銀子。若是換作鄭成乾被人撿到,恐怕還是隻會做那個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少爺吧,別說讓他伺候人,伺候他的人少一個都不行,怎麽能過得了這樣事事都要自己動手的苦日子呢。楊芪想的出神,低聲問:“你來這裏這麽久了,這樣的日子過得慣嗎?”他的聲音有些飄忽,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突然問了這麽一句。“為何不習慣?”意料之中的江現離並沒有猶豫,反而認真解釋:“我找你瞧病不是在這裏待的厭煩了,更不是著急恢複記憶離開這裏,隻要有周禾和柳兒在身邊,在哪裏對我來說都是同樣的,請你不要誤會。”江現離很少花費口舌對外人解釋什麽,但從剛才楊芪的話中他也琢磨出幾分不同意味,索性直接挑明免得哪天說起又被周禾聽到了心裏多想。“看把你急的,我又沒說什麽。”楊芪聽罷也放鬆下來,看來江現離對周禾是有真感情的,他是個心思敏感的人,旁人的一點事情便能觸動他的同情心,忍不住想試探試探,但同時也不禁心生悲哀,緣分這東西再神奇不過了,距離相隔這麽遠身份差距也同樣懸殊的兩個人竟也能走到一塊兒,真是上天注定的緣分吧。江現離瞧他的神色似有些悲戚,擰了擰眉卻沒再多說。隻等了片刻老大夫就回來了,在院子裏就喊楊芪把好吃的先拿進去,見江現離也在,順手塞給他兩包蜜餞,讓他帶回去給柳兒嚐嚐。拿了藥江現離就告辭了,老大夫一樣一樣地往屋裏搬東西,說什麽也不讓楊芪動手,嘴裏笑著念叨著:“等我這小侄孫出生,可要好好謝謝我這老頭子。”“成,我替他先謝謝您!”楊芪心上生出的那點兒多愁善感被冷風一吹轉瞬立馬消散了,他攏緊了領口嚐了一口蜜餞,甜得眯起了那雙瀲灩的桃花眼,過日子就是要這樣甜啊,總想那些苦事做什麽呢。那日村長排好了夜裏巡邏的小隊,村裏的漢子們配合執行了半個月也不見有外來人,有幾個生性懶散的漢子背地裏嚷嚷著要村長取消這個事,揚言村裏安全的很,哪個不長眼的會來觸黴頭,沒想到翌日夜裏就抓到了一個偷偷摸摸的男人。這日夜裏一隊的幾個人各自拎著鋤頭棒子等趁手的工具打著燈籠剛路過村口那棵大樹,就聽見一聲咳嗽。“告訴你們多穿點兒衣裳,凍壞了吧!”“王大哥,不是我們幾個發出的動靜,我聽著咋像是那頭樹底下有人呢。”幾人瞬時戒備起來,最先發話的王大哥皺著眉,他剛剛光顧著前頭沒注意旁邊的動靜,此刻經過其他人提醒,這才發現路口往大樹去的方向分明有一串腳印。這幾日接連下雪,尋常村裏人誰會去大樹下,想到這後頭瘦小漢子舉著鑼,其他人紛紛抄起工具橫在胸前,慢慢地朝大樹方向走。隻剩兩三步的距離,“誰在那!出來我們看到你了!”話音剛落果然樹後主動鑽出一個人,這人乍一看賊眉鼠眼,個子不高尖臉三角眼,嘴角掛著訕訕的笑,怎麽看都不像好人。“鐺鐺鐺!”村裏人一聽鑼響就知出事了,不到一刻鍾幾十個漢子都聚到了路口大樹下,把人圍了個嚴實。“村長,這人鬼鬼祟祟的大半夜來咱們村,一定是賊,被我們抓了也不說話,就等您來親自審問呢。”被圍在中間的漢子揣著袖子打量著眾人麵上卻無懼色,而是伸手摘了帽子又擦擦臉,本就難看的一張臉這會更清楚了,他沒心沒肺道:“村長,您好好看看我,不認識我了,我是張小全啊。”有眼睛好使的一看便想起來這不是張小蒙的娘家哥哥嗎!他怎麽來這了?村長也覺得詫異,他擺出一副威嚴的表情質問他:“這麽晚了,你來我們村做什麽,張小蒙他們一家人從牢裏出來就回娘家了,至今沒回村,你要找人還是到別處吧。”“哎呦,這您就不知道了,就是我妹讓我來的,她說村裏的屋子空著也是空著,倒不如讓我來住,給她看看家,正好我這些年一個人在外也沒房子,不就過來了。”那漢子堆起討好的笑,五官都擠到了一起,粗眉小眼滿臉的褶子,一看就是一副無賴模樣。聽他這麽說其他人也都半信半疑地沒開口,村長思索了片刻也道:“近日附近都不太平,本村人夜間不能出來活動,你說去張小蒙家看房子可有證據,手裏是否有鑰匙,如果都沒有我們讓你進去日後若是出了什麽事,我們整村人都得攤責任呢。”“是啊是啊,村長說得有理,誰知道他們兄妹啥情況,萬一當哥的想占便宜趁人不在偷東西呢。”“我看也是,要來白天咋不來,非要大半夜的偷摸來,咋的有啥見不得人的事兒啊?”“咱們小心點沒錯,這漢子看麵相就不像好人!”周圍人議論紛紛,話裏話外也沒給張小全留麵子,本以為他會聽了大家的話知難而退,沒料到這人也是個奇葩,渾不在意地湊近村長,咧著一口黃牙商量說:“村長,都是自家人何必說兩家話,我也來過咱們村,你們也都見過我,我這模樣能是壞人嗎,這不冬天天冷我也沒活兒幹,我妹妹心疼我才讓我來貓冬的,不信明日我就寫一封信給她,讓她捎個口信回來給我證明,你看行不?”這件事還得看村長的態度,思量了片刻,村長銳目怒視,隱隱帶著威壓道:“時辰也不早了,你先去他家吧,明日就捎信給她,我們村裏人也有個依據,口信沒回來之前你就在屋貓著哪裏都別去,我們村現在不歡迎外地人,若是出了什麽事我們可不負責任,你可聽明白了?”張小全目的達成諂媚地邊鞠躬邊打著哈哈:“好說好說,都聽您的,我先謝謝您了!”說完他一溜煙順著大樹後頭的小路就去了張小蒙家。其他人麵麵相覷,這時王大哥小心詢問:“村長,您這就讓他進村了?我們大家夥看他都不像好人,隱隱也聽說張小蒙的哥哥是個地痞無賴,這樣的人留在咱們村終究是個禍患啊。”村長掃了一眼他的背影消失的方向才歎了口氣,“若是不先安撫住他,我怕更危險,這幾日讓左鄰右舍多留意留意,還是白日裏不要出門,特別是貴重的財物要看管好,我明日就托人捎信去問問張小蒙,是不是他給咱們村扔了條臭魚進來的。”聽村長這樣說了,其他人也隻能點點頭,防人之心不可無啊。後半夜又下了一場雪,入冬以來雪越下越大,山路已經被大雪覆蓋,通往鎮上的路也被堵個嚴實,來來往往的車夫聚在一起勉強挖出來一條小路。村長從鎮上回來,眉頭皺得更深,一口一口地猛吸著旱煙悶頭坐在炕上不發話。“當家的,你咋了,可是鎮上又出啥變故了?”村長媳婦兒端著麵盆見他一臉愁容忍不住問:“有啥事叫大夥兒一起商量商量,犯得著這麽愁嗎?”“你懂啥!”村長李連生吐出一口煙,白霧緩緩散開,他接連歎氣道:“你沒見這些日子雪下得越來越大了嗎,照這樣下去路堵死了,朝廷賑災的糧食能送過來嗎,咱們裏頭的人出不去外邊的人進不來,情況可不是越來越糟,今日我們去鎮上,鄰村的老李說他們村已經來了六個災民了,他給安置到一處空房子裏了,沒辦法天這麽冷若是不救,他們定會凍死在外頭的。”村長媳婦聽罷也不禁擔憂起來,嘴裏不停念叨著:“這可如何是好,但願咱們村可別有外來人。”“嗬,要是真來了,咱們還能見死不救嘛。”江現離拎著掃帚清完了院子裏的雪,看著廂房靜靜地思考。身後突然一個雪球砸來,打斷了他的思緒,“江叔叔我們打雪仗吧!”柳兒圍得嚴嚴實實蹲在地上圓滾滾的像個雪球,他費力地又團了一個雪團,剛要站起身就被江現離從身後抱了起來,拍拍他的小屁股沉聲道:“風寒剛好就惦記出來玩雪,已經玩了半個時辰了,我們趕緊回屋暖和暖和,改日再出來玩。”小孩子玩兒性大,又遇到下雪天哪裏肯老實地待在屋裏,柳兒眼巴巴地看著江現離,一雙大眼睛眨啊眨撒嬌地央求他再玩兒一會。周禾求人也是同樣的法子,江現離心裏覺得可愛麵上卻表情嚴肅徹底無視柳兒這副可憐賣乖的小模樣,直接交給周禾讓他管教,果然柳兒一到周禾懷裏瞬時換了副嘴臉,乖巧地道:“柳兒聽爹爹話,半個時辰就進屋了,柳兒這麽乖,爹爹能獎勵我明日再出去玩兒半個時辰嗎?”江現離抱臂在一旁看著,衝周禾挑挑眉,眼神裏盡是無奈,心說這小子倒是學聰明了,就會忽悠周禾!周禾哪裏不知道柳兒耍的小聰明,隻要不生病出去玩一會兒也無妨,笑著應允了。“啵!”柳兒摟著爹爹的脖子甜甜地親了臉頰幾口,一邊撒嬌一邊嘴甜的賣乖:“爹爹真好,柳兒最喜歡爹爹了,明日能讓江叔叔陪我出去堆雪人嗎?”“當然可以。”周禾話音剛落江現離揶揄道:“我還沒答應呢,怎麽替我做主了?”“你不願意?”江現離俯身單手撐住周禾身後的椅背,另一隻手捂住了柳兒的眼睛,周禾被他圈在椅子裏,臉上熱熱地直直看他。“我也聽你的話,是不是也要給些獎勵?”江現離看著周禾點頭後突然刷紅的臉,摸摸那通紅的耳尖貼耳低語:“晚上要你在上麵,好嗎?”作者有話要說:來了來了,果然不能嘴硬,我和我弟高燒兩天,今天嗓子疼咳嗽剛不燒了我媽又高燒了,果然家裏得留一個做飯的人(哭)大家要好好吃飯好好休息提高免疫力!本章留言的寶子都發紅包~第66章 災民進村周禾迷迷糊糊的翻了個身, 隻覺腰間酸軟的像是泡在酸水裏一宿,連骨頭縫都透著酸意,他趴在被窩裏哼唧幾聲, 微腫的眼皮緩緩睜開,眼底水潤眼尾也攏著朦朧的水霧。“醒了嗎?”溫潤的指尖撩開了他額頭的發絲,額角印上一吻,“哪裏不舒服,我給揉揉。”低聲在耳邊響起, 周禾翻了個身便對上一雙蘊含笑意的雙眸,挺直的鼻骨輕輕蹭著周禾的額角, 滿臉的饜足之色。“腰酸。”周禾不想看那張讓人心跳加速的俊臉, 索性埋頭在他頸窩嘟囔著控訴, “都怪你, 昨晚非要讓我在上麵,而且還折騰那麽久。我腰好酸, 腿也使不上力氣。”“怪我怪我。”江現離閉著眼愜意地按摩著懷裏人溫軟的身子, “怎麽樣了,還疼嗎?”周禾搖搖頭, 窩在他的肩膀裏懶得動,鼻頭輕輕翕動, 粉薄的唇微張道:“再揉一會兒。”“聽你的。”江現離親了一口他的唇,想起了昨夜周禾生澀又笨拙的回應,仰起的細膩修長的脖頸,漫著緋色的胸膛和柔韌的腰肢, 那道風景實在太過美妙, 不禁心下湧上一股熱, 懷裏人確實累到了, 得好好揉揉,讓他腰腿舒服些。賴床了半個時辰,柳兒也下床了,噠噠噠地湊了過來,江現離抱他上床順手塞到了被窩裏,自己則穿衣下地做飯了。不一會兒裏屋傳來一聲天真的問:“爹爹不冷嗎,為什麽睡覺不穿衣裳?”“江現離!”江現離聽著周禾帶著嗔怒的喊聲,笑著撓撓耳朵,結束時天都要亮了,周禾又是掐又是咬的嚷嚷著要睡覺,哪裏來得及穿衣裳。又過了三日雪斷斷續續地下著絲毫沒有要停的跡象,村長到周禾家門口時正見江現離和柳兒在院子裏玩雪,嘻嘻哈哈的好不高興。他輕咳一聲敲了敲大門,“江小子,我有事找你。”江現離拍拍落在柳兒身上的雪花才去開門,“村長請進。”周禾倒了兩杯茶就帶著柳兒在一旁的書桌上寫字,村長沒急著開口而是四處打量著這間屋子。他們搬家後李連生還是頭一次過來看看,堂屋擺著會客的桌子和柳兒的書桌,沒有多餘的裝飾但處處都被打掃的幹幹淨淨,周禾是個勤快人,窗台都擦得光亮,一絲灰塵也沒有。村長心裏忍不住暗暗讚歎幾句,麵上卻不顯,抿了一口茶直說道:“你家廂房裏那些糧食打算啥時候賣?”“可是有人要收?”村長回:“大雪封路了,附近的幾個縣已經著手安置災民了,咱們縣被那些趁機作亂的流民弄得焦頭爛額的,哪顧得上收糧食啊,是隔壁縣要收。”江現離道:“這幾日還是十九文一升?前幾日聽說快囤夠了。”“漲價了,你還不知道吧。”村長湊近神神秘秘說:“我聽小道消息說,隔壁縣的流民最多,為了安撫那些人,官府寧願多花點銀子也不能讓他們惹出事端,城裏所有的廟和善堂都騰出來安置他們了,這些日子也在大量收購糧食呢,前日已經漲到二十文了,咋樣,你賣不賣?”江現離聞言思量了片刻,這雪下起來不知何時會停,但朝廷的人也不能坐視不管,任由路被堵死,說不定雪一停糧食就送過來了,再就沒有這麽高的價格了。這幾日他也在四處留意消息,要是想賣高價就得抓住機會,已經在廂房押了三個月了,此時出手也合適。村長見他不說話,以為他得聽聽周禾的意見,忙回頭喚周禾,“小禾,你同不同意賣糧食啊,二十文一升呢,你們可是賺的翻番了。”周禾茫然地抬頭和江現離四目相對,這件事都是江大哥做主的,他隻負責記賬,他“村長,江大哥說了算,我隻管收銀子。”李連生聞言竟哈哈笑了幾聲,看著江現離打趣道:“看來你們這個家還是小禾說了算啊,銀子在他手裏呢。”周禾被他說得不好意思,臉微微熱移開了目光,繼續和柳兒寫字了。江現離神色舒展,眼底笑意沉沉應允道:“那就明日賣糧吧,村長可是有靠得住的門路?”這麽大的事村長肯定不會白來一趟,想也是要從中抽點利息,李連生看他的目光帶著賞識,這年輕人果然懂得人情世故,收糧食時他幫了忙,賣糧時哪能落得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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