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提了,你沒看這些日子李二娘腸子都要悔青了,早知道這人這麽有錢就應該早去說媒,周禾再好看也是個男人,能有女兒家會照顧人嗎。”“誰說不是呢。”“唉我要是他我也得想辦法把人栓住,誰想再這小村子裏窩一輩子啊,我也想去京城住大宅子!”“張婆子,你可別做夢了,就你這模樣村口李老漢都看不上你!哈哈哈哈!”“去!”幾人你一言我一語插科打諢靠著爐子說著正起勁,絲毫沒注意到身後男人那桌一個沉默的漢子正靜靜地聽著。正是周大伯。這半年他都沒有出現在如此多人的場合,這麽多年周大伯在村裏也是有頭有臉的人,家底也殷實,又有周穀那麽能幹孝順的兒子,也曾有讓人豔紅的時候,可自從那件事過後,他在村裏就再也抬不起頭來了。他私下給周禾說親為了讓他出醜,又張羅給兒子納妾為了傳宗接代,他縱容自己的惡意瘋長,不僅害了當初的弟妹一家,更害了媳婦害了兒子,到最後落得個孤家寡人。身後還在傳來幾個婦人譏笑的聲音,那聲音越來越刺耳,周大伯捏著茶杯的指尖不停顫抖,半晌他重重呼出一口氣,“啪”地撂下了茶杯,回頭喝了一聲:“就知道在背後嚼舌根,吃飯也堵不住嘴。”這幾個婦人都不是省油的燈,當即便陰陽怪氣地懟回去:“又沒說你,咋了你不愛聽就離遠點兒,你家的事我們都不稀罕說呢,你要是想聽,我們也說道說道。”她話音剛落,桌上的幾人徹底笑開了,聒噪聲喧鬧聲鑽進耳朵裏,周大伯胸膛鼓動,陰沉著臉沉思片刻才轉身去了另一桌。周圍的人邊嗑瓜子邊看熱鬧,婦人們也不想讓人當笑話看,又想到這是王嬸子家的宴席這才互相遞了眼神稍微收斂些,開始嘮家常了。人們都搶坐頭席,頭席的菜量足剛出鍋也熱乎,人到齊就開始上菜,周禾起得晚這會兒也餓了,小口吃著麵前的豆腐羹。王嬸子家花錢也大方,桌上有肉有青菜,這席麵也是能在村裏掙一把麵子的,人們吃好了陸陸續續離開了,周禾咽下最後一口幹糧擦擦嘴剛要招呼一旁等著的江現離和柳兒回家,就聽頭上方傳來一聲:“周禾。”周禾回頭就見來人是許久不見的周大伯,最後見麵時還是在衙門對峙,那時周大伯還一臉憤然,指責妻子指責兒子,這會兒看著眉宇間也沒了怒氣,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愁容,眉間那道褶皺深得像是誰拿刀用力刻上去的,再也撫不平了,乍一看像老了十歲,背也比之前佝僂了。“有什麽事嗎?”周禾張了張口還是沒叫人,直接問道:“出去說吧。”江現離本想帶他回家不理會那人,或者攔住他別找周禾麻煩,可周禾輕輕拍了拍他的胳膊,示意他聽聽周彪接下來要說什麽。周大伯跟著人走到周禾的那間老屋後,他先端詳了片刻周禾的臉,麵色紅潤,眉眼間浸透著甜蜜,一看就過得不錯。又掃了眼他的肚子,最後麵色尷尬猶豫著開口,“你們…在一起了?”周禾點頭。“我看他對你挺好的,對周柳也好,往後好好過日子吧。”他說完這幾句就停住了,隨即自嘲一笑,“這話輪不到我說的,你長大了,有自己的選擇了,這些年……是我對不起你們一家,聽他們說你們開春就要離開這裏去京城了,挺好的,你命苦,也該享福了。”許是他麵對周禾還有那麽點微妙的心虛和愧疚,幾句話說得磕磕巴巴,眼神也躲閃著不敢和周禾對視,哪裏有曾經那般盛氣淩人的模樣。說到底他也得了報應了。周禾不是愛記仇的人,但也不是愛發善心的爛好人,自己父母的死和生前遭的罪都拜他們夫妻倆所賜,饒是周禾不是原身經曆過那些事,但也有從小到大的記憶,這事若是放在自己身上,他也絕不會原諒的。“還有別的事嗎?沒事我回去了,江大哥和柳兒都在家等我。”周禾退後一句作勢要走,周大伯動動唇到了沒再說什麽多餘的話,歎息地點點頭示意他可以走了。看周禾如今幸福的模樣就知他再也不會需要自己這個親戚了,也不會因為同情而原諒他,以後做個陌生人才是最合適的選擇。周大伯望著他的背影,直到看到那個男人把他摟在懷裏又毫不避諱地親親他的額頭,他才收回目光,側頭又看了一眼這處破舊的小院,抬步走了出去,也許是因為雪天路滑,遠遠望去腳步略有些蹣跚。這出事並沒有影響周禾的心情,回家時他還惦記剛剛在席上吃得那道豆腐羹味道不錯,他隻念叨了一遍,江現離就記下了,答應他晚飯時就學著做出來。“看不出來,江大哥最近廚藝見長呢。”周禾笑著打趣道。“那當然,要不怎麽喂飽你倆和肚子裏的孩子。”江現離把他圈在懷裏,噙了一口他柔軟粉潤的唇,“我不僅廚藝能喂飽你,其他方麵也不錯,你說對不對?”周禾開始還笑意盈盈等反應過來臉色通紅,嗔怒地瞪了他一眼,“別瞎說。”“我怎麽瞎說了。”江現離眼下沒什麽要處理的事,一把把他抱上床,動作雖快但處處輕柔地護著,大手墊在他頭下,另一隻手箍著懷裏人不懷好意問:“夜裏沒有喂飽你?”楊芪那日小聲交待過,頭三個月不要胡來,容易傷到孩子,這才一個多月周禾也擔心,在床上說這種事太危險,常常鬧著鬧著他就被吃幹抹淨了。周禾想打消江現離開始發散的念頭,也不理他的話茬,自顧自閉上眼睛道:“我困了,我想睡一會兒。”頭頂傳來低沉磁性的笑聲,江現離哪能看不出周禾心裏所想,他當然知道這幾個月要注意,隻是想逗逗他罷了,果然一逗周禾又像山裏會害羞的那種草一樣,一碰就縮回去,連話都不說了,隻是兩人離得近,心跳聲根本藏不住。“我逗你的。”江現離捏捏他紅潤的臉頰,“這幾個月白日裏我要好好做飯喂飽你的胃,過幾個月夜裏再喂飽你,怎麽樣?”“我睡著了。”“什麽也聽不到。”一聲氣鼓鼓的聲音傳來,還伴隨著頸間的癢意,周禾羞得又叼著他的皮肉磨牙了。雖然把李壹和李柒兩兄弟打發走了,但這兩人從小跟在江現離身邊,心裏一直惦記少爺,現在是冬日少夫人又有身孕,兩個大男人想來想去采買了一馬車風風火火地送到了山景村。一並拿過去的還有冀州所有錢莊的賬本,江現離那日提了一嘴,兄弟倆動作麻利貪黑整理好,一起稍來了。周禾哭笑不得地看著堂屋地上的堆起來的各樣東西,大到被褥棉襖小到瓜果蜜餞,應有盡有。江現離見狀滿意地點點頭,讓他們歸攏好,不知道放哪裏的就問周禾,吩咐完就去柳兒的桌上看賬本了。直到天黑江現離才起身抻了個懶腰,一年沒理帳,冀州的大大小小的錢莊經營的都不錯,賬目也齊全沒什麽錯誤,看來他不在鄭二掌櫃也把生意搭理得很好,更離不開李壹兩兄弟的奔波和監督。“你們做的不錯,今年的獎銀翻倍。”江現離大手一揮直接答應包個大紅包,但李壹卻興致缺缺,遺憾地說:“我們來景山縣查賬這麽多次,都沒能早點找到少爺,是我們的失職,這銀子我們哪有臉要。”“這也不怪你們,辛苦費還不要了?”這兩兄弟是鄭家管家的兒子,當初娘親嫁人後生了自己,鄭管家就把兒子送過來陪自己讀書習武,從小到大他們都忠心耿耿地跟隨他,這一年來更是辛苦,自然要獎賞。李壹了解少爺做事的習慣,唉了聲,隨即答應了,“謝謝少爺。”幾人正討論著賬目,鄭成乾推門回來了,今日看樣子有進展,回來時臉上都是帶笑的,他掃了一眼眾人便捧起桌上的茶碗一口氣悶了半壺茶才說:“楊芪和我說話了。”屋裏人齊聲問:“說什麽了?”“他說這幾日不想看到我,叫我別來了。”“……”鄭成乾離京時托大哥照應的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查京城的賬本,本就忙朝中的公務還要幫弟弟的忙,鄭成州忙得腳不沾地,那日還沒睡醒管家就在門外輕喚:“少爺,江家來人了,正在前廳候著呢。”“知道了。”鄭成州一動懷裏的人也嚶嚀一聲,下意識地又往頸窩拱了拱。他垂眸看著安寧雪白皮肉上大片的紅痕愣了一瞬,思緒漸漸回籠,昨夜他回房時桌上的布料已經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盤他愛吃的點心,而安寧則是忐忑地坐在床邊,輕聲地向他道歉。鄭成州不明所以剛走過去小指就被拉住了,安寧小心翼翼地問:“你生氣了嗎?我做了你最愛吃的點心,嚐一塊好嗎?”他問話時嗓音裏有不可忽視的討好,指尖也虛虛攥著他的手傳來一陣陣輕顫。安寧的黑發細軟柔滑,膚色凝如玉脂,這樣一個美人眸光含怯繾綣地望著他,陡然間激起了鄭成州心裏的惡劣因子,他本沒有生氣,但現在他想生氣了。於是他仗著安寧的縱容,裝模作樣的發泄自己的怒意,直到在床上把人逼得流了累,哭的全身通紅,哭的筋疲力盡,最後把東西悉數留在他體內才算罷休。事後安寧神色懨懨疲累地轉身就睡了,倒是做惡了一夜的鄭成州吃了個痛快,樂滋滋地抱著人清理,又換了幹淨的被褥才摟著人安心地準備入睡,閉眼前還不忘疼惜地啄吻幾下安寧的鼻尖。可惜安寧睡得熟,並沒看到他眼底的溫柔愛意。回憶到這鄭成州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昨夜他惡劣的心思上頭,借著由頭把安寧折騰那麽久,等他醒了會不會生自己的氣。門口管家又催促幾聲,鄭成州慢慢鬆開壓麻的胳膊,掖被子時他頓了一下,直接從下邊掀開檢查一下,果然有些紅腫,他懊惱地揉揉太陽穴,開始穿衣,心裏想著趕緊處理完姓江的事,再回來陪安寧。不到一刻鍾,屋裏隻剩床上還在安睡的人,門一關,安寧就睜開了眼,昨夜的記憶湧入腦海,又想起剛剛鄭成州的異樣,他麵色羞紅地把臉埋進了被子,心裏有那麽點兒微妙的期待,他記得清楚昨夜沒有清理裏麵,那這一次有沒有機會懷上孩子呢?前廳江衛已經等了半個時辰,他背著手來回踱步,暗自腹誹姓鄭的沒一個好東西,若不是有事求他,少爺我這輩子也不會踏進鄭家的大門!又等了一柱香,鄭成州悠哉悠哉地進了門,早上的旖旎都被這小子攪和了,他本就冷麵此刻更是麵色不善道:“這麽早來找我有何事?”作者有話要說:鄭成乾:好耶,媳婦兒和我說話啦!楊芪:滾。第74章 你管管他“鄭大人, 我家城南的鋪子為何突然被封了?”江衛脾氣急,心裏又窩著火,語氣急躁:“有人在那裏鬧事和我們有什麽關係, 鋪子封一日我們要損失多少銀子你知道嗎?”鄭成州翹著腿坐在桌旁,低頭吹了片刻手裏的熱茶,才事不關己地回:“你家的損失和我又有什麽關係?”“你!”江衛口無遮攔見人就發火,這才反應過來今日是來求人辦事的,他站在原地捏緊拳頭, 頭腦中思慮不停,半晌剛剛的氣焰熄得無影無蹤, “是我說錯話了, 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從小就被寵著長大, 江衛跋扈慣了, 他以為地放低姿態實則在旁人眼裏還是不情不願地模樣,鄭成州連一個眼神都沒給他, 有一搭沒一搭地吹著手中的茶, 輕嗯了聲,就沒下文了。這是存心晾著江衛想讓他難堪, 江衛不傻他也知道外頭都傳鄭大人冷心冷麵不好打交道,這回他理虧在先, 實在是體會過了。“鄭大人,您也知道鬧事的人就是來店裏找茬的,此事也不是因我們而起,這一封就封一個月, 我們也生意也耽誤不起啊, 您看……能不能……”話音未落就被打斷了, 鄭成州臉色淡漠, “你的鋪子鬧出了人命,卻說和你們無關,那苦主可不答應,刑部一日不結案,你那鋪子一日就不能開張,這事可不好辦啊。”江衛一聽頓時傻了眼,“等結案後才能開張?啥時候能結案?”鄭成州忍不住憋笑,抿茶的功夫瞬時調整好表情,他掀開眼皮,瞥了一眼他驚訝的神色,“這我可說不準了,犯人逃得快,到年底了刑部又忙,我日日都得批結案的公文,大家都忙成陀螺了,抓捕犯人的活兒哪是那麽容易的。”“可是……”“你先回吧,放心,等人抓到我們馬上就審,你的鋪子自然能開張的。”鄭成州不願再和他繞圈子,一副送客的模樣。江衛看著鄭成州戲謔的眼神狠狠地咬著後槽牙,還要客氣地道謝,轉身後眼裏布滿陰翳,心道等著吧,定會要你好看!人一走鄭成州就快步回了臥房,今日難得休沐,要好好陪安寧。鄭府門口小廝候在馬車旁,見少爺怒氣衝衝地從府上出來就知事情沒辦妥,這鄭成州是江現離的好哥哥,怎麽會幫江家。可這事還不是最緊要的,江家其他的鋪子又出事了!“少爺咱們快去成西的藥鋪看看吧,說是咱們的藥吃死了人!”江衛一個頭兩個大,急忙上了馬車怒喊:“趕緊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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