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阿笙忙了一上午,早已饑腸轆轆。他湊近桌沿,雙目被那一隻紅彤彤的大螃蟹占據。螃蟹有他巴掌大,蒸熟了也擋不住一身的威風。鉗子二指粗,極厚,裏麵肉肯定不少。越看越餓。元阿笙筷子在螃蟹腦袋上點了點,“稍稍等一下。”元阿笙怕自己饞,先吃了其他的。待肚子半飽,才收拾這隻螃蟹。蟹膏肥,蟹肉厚。味道鮮而不腥。沉浸吃著,還沒反應過來呢,碗裏便隻剩下空空蕩蕩的蟹殼。元阿笙一戳便散,他長歎一聲,捂著肚子倒在椅背,。“饞啊。”螃蟹貴,上輩子忙著還債,他鮮少吃。比較起來,顧府給的螃蟹顯然極好。無論是品相還是肉質,一看就是上上品。吃了一吃就想吃第二次。元阿笙幽怨的目光從空殼上移開,默默算起自己的銀子。他每個月的月例銀子是五兩。現在九月初,從七月過來時開始領銀子。到現在已經是十五兩,再加上原本的“嫁妝”,真金白銀五十兩,那統共就是六十五兩。也就是說,他現在手頭的流動資金有六十五兩。巨款啊!一兩一吊錢,也就是一千文,那麽他現在就有六萬五。顧府包吃包住,還發銀子。他要是攢攢,一年六十兩,三年一百八十兩,可以在京城買一個小房子了吧。有盼頭,有盼頭。所以他再買幾隻螃蟹,應該……能買得起吧。元阿笙決定了,他要去外麵坊市。*“豆兒,將咱們雜物房裏的木桶拿出來。”廚房,兄弟倆收拾灶台,元阿笙則將廚房裏用過的廚餘分類。木桶灰撲撲的,豆兒用濕帕子擦了擦。“少爺,拿出來了。”“放在池塘邊的屋簷下。”那邊離前麵遠一點,也好操作。“少爺要做什麽?”“肥料,能讓咱們的蔬菜長得更好。”元阿笙將果蔬葉子之類的暫時先放裏麵屯著。帶油帶鹽的則用水清個幾遍,防止鹽對土壤的影響。等過幾天攢多了,他就開始發酵肥料。豆兒:“少爺真厲害。”“少爺以前沒有做過飯,也能做得這麽好吃。”元阿笙側頭,好不誇張道,“那是,我天賦異稟。”他舌頭靈,上輩子但凡他吃了好吃的,回家指定能複刻個八九不離十。但是他忙,沒有閑情逸致去研究這些。隻當做疲累之後的獎勵,偶爾弄一次。於他而言,他其實更喜歡田園式的生活。索性這輩子,什麽都有了。這樣看來,顧老頭也不算什麽。這樣的生活,實在是,很不錯了。元阿笙想著不自覺揚起唇角。等他以後搬出去,那更不錯。這邊收拾完,元阿笙坐回自己的躺椅上。他在陽光中微微閉眼,恍惚中睡了過去。再醒來時,身上搭了毯子。而豆兒跟阿團兩個,一大一小蹲在地裏抓蟲子。元阿笙彎眼,想到明天的事兒,笑道:“阿團,去問問管家,我明天可以去坊市嗎?”反正要求都提了那麽多次了,元阿笙也越來越敢開口。經過前三次的實踐證明,他起初就是在自己嚇自己。肯定沒有什麽監視的。如果有,沒看見那也算沒有。第17章 阿餅找到管家時,他正在核對賬目。阿餅說明來意,管家道:“主子說了,元少爺要想做什麽做就是了。”阿餅點頭:“知道了。”“這次元少爺叫你過來,可有猶豫?”阿餅搖頭。“並未。”管家捏著山羊胡,微微點頭。“好。外麵人多眼雜,你跟阿團務必保護好元少爺。”“是。”*月懸樹梢,晚風吹拂下,銀白清輝隨飄柳婆娑。顧府門外,馬車落凳。屋前燈光朦朧,將男人修長的身影又模糊幾分,瞧著倦倦的。“少爺回來了。”管家扔下門房老頭與棋盤,起身出去迎人。顧恪決:“還沒睡?”“時辰尚早,還有一事要告知少爺。”“何事?”“元少爺明日要出門一趟,是想去市集添補些東西。”顧恪決:“隨他去。”管家右手手背往左手手心一敲,笑意彌漫。“誒,那少爺早些歇息,我就先回去了。”“嗯。”顧恪決在昏暗的夜色中緩步行走。忙起來不知天色,到家常常是這會兒。以前不覺得怎麽,這會兒倒發現,好像是回家晚了些。“顧冬。”“在。”“跟你爹說,以後小少爺的事兒盡數交由他處理吧。”“哦。”顧冬悶悶不樂。少爺怎麽了,又不想要媳婦了?顧恪決像知道他所想,淡淡道:“隻是我回來太晚了。”顧冬立馬笑道:“知道了少爺。”“母親走了有些時日了吧。”“快兩月了。”兩月了……他來了也是有兩月了。*顧恪決院子靠近外邊,走了一段便到了。臥房裏的燈陸續亮起來。伴隨著汪汪的狗叫,熱鬧幾分。洗漱完,顧恪決長發披散,枕在床頭。手中拿著本兒書有一搭沒一搭地翻看。顧冬:“少爺,那我先下去了。”“去吧。”輕巧的腳步聲遠離,接著是關門的聲音。隨後狗叫聲烈了些,漸漸隱沒於黑暗。寬敞的臥房裏,裝飾簡單。金石玉器少見,昏黃的燭火中也隻存了一方木桌,兩把黃花梨木椅。加上些細碎之物,瞧著竟比雲瀟院還簡陋些。顧恪決長指捏著書,順著上麵崎嶇不平的凹痕蜿蜒。閉目養神稍許,他冷質的聲音被蠟燭的爆裂聲映得溫和些許。“顧柳,顧棲。”“在!”房中,如樹葉飄落般悄無聲息落下兩人。他們一身黑衣隱沒在燭火之中,恭敬跪地。“你們明天看著小少爺,別讓人受傷。”“是。”“下去吧。”房間複歸於寂靜。手勁兒鬆懈,顧恪決任由書從指尖落下。瞧了一會兒,他將卷曲的書合上。規整收於床頭,入夢而眠。*細雨如織,落入棕黃色的傘麵。入秋了,但凡下雨便是冷的。元阿笙穿著青墨色的長袍行於人群之中,熱熱鬧鬧,倒也不覺得冷。他身後是阿團、阿餅,兩人手上都提著點東西。身側是一臉興奮的豆兒,手上舉著四根兒還未吃的糖葫蘆串兒。秋雨隨風而斜,輕易能濡濕臉麵。元阿笙微微壓低了傘。雨能饒他,但風卻愈是惹他。青絲繾綣,和風而散。半露於傘的下巴上沾了青絲。兩相映襯,白若晶瑩雪,黑如墨色汁。瞧這一眼,便可知非一般人。待元阿笙從市頭逛到市中,金貴小少爺逛市的事兒便已傳到了市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