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住了。”周遭忽然安靜了一瞬。“哎!”元阿笙上前一步。果然,寄人籬下的日子不好過,看看他這敏感的性子。“記住就記住了。我說的話還有假嗎?”顧恪決抬手,搭在了元阿笙的肩膀上。見他不抗拒,才緩緩落實了力道。“阿笙說的話啊……”低磁的笑聲落在耳畔。元阿笙暈乎呢,又聽到一句。“阿笙的話假的倒是不少呢。”“顧雲霽!”“嗯。”暗處,顧恪決唇角的笑再無遮掩。元阿笙抖落肩膀上的手,立馬進了屋子。“你自己玩兒去吧。”顧恪決不動,心中默數。一、二、三……“你走不走,有這麽怕嗎?!”“嗯,怕。”元阿笙輕“嘖”了聲,大步下了台階,逮著顧恪決的衣袖將人往屋裏拉。屋裏,元阿笙興衝衝地拿起筷子。結果定睛一看,除了雞肉還是雞肉。他臉一下子垮了。顧恪決:“不喜歡?”“我都吃了半個月的雞肉了。給大廚房那邊都說了不要雞肉了還是送。我都是膩了。”元阿笙臉上苦哈哈的。他也不知道顧府的雞是不是養多了要清庫存,不要錢地送。本以為隻是雲瀟院那邊是這樣,沒想到這邊也是。顧恪決垂眸。“我以為你喜歡。”“換你一天天吃,你會膩嗎?”元阿笙撿著青菜吃,對雞肉避之不及。他以後還想好好吃雞肉呢,可不能再吃了。“應該,不會。”“哈?不會?”“嗯,不會。”元阿笙錯愕的表情一收。他嚴肅著臉,手搭在椅背上,詢問的姿勢擺開。“你午間吃的什麽?”顧恪決幾乎不用想。“白菜豆腐。”“你昨天午間吃什麽?”“豆腐白菜。”“那你五天前的中午吃什麽?”“白菜豆腐。”元阿笙坐不住了。“這你都記得住!唬我?”顧恪決黑眸定定看著燈光下的小少爺,聲音添了幾分落寞:“沒有。”“一般是不變的,吃膩了才換。”“你也太沒有追求了!”元阿笙大大咧咧後靠著椅子上。顧恪決下意識長臂一伸,抬手護著他椅子後。“坐好。”“哦。”元阿笙手放在膝蓋,乖巧坐正。不過一會兒,他又歪了身子衝著顧恪決:“顧府都是這樣嗎?”一問出這話,元阿笙就想到了答案。那肯定是啊。顧恪決:“不是。”“誒,和我想的不對。不是說顧府都這樣嗎?我之前不就是這樣。”“他們應該跟你一樣,幾日一換,不過若想吃什麽其他的,也可以再差人去說。”“那邊做了就是。”顧恪決手背微涼。他長睫忽顫,落在那揚在半空胡亂撩人的青絲上。指尖動了動,還是依著想法去撥了幾下。“就這樣?”元阿笙又換了個坐姿。發絲從指縫溜走。顧恪決握了握仍有觸感的手掌。他抬手,輕輕揉了揉小少爺的發絲。“不過與外人相比,顧府確實沒有那般珍饈不斷,三餐囊括四海的情況。”顧恪決:“阿笙剛剛那話聽誰說的?”“豆兒打聽的。”“原來如此。”阿笙的身邊,之前也唯有豆兒可用。那有關他的消息,應該也是這麽來的。忽然,顧恪決心裏好受了些。主仆兩個都年歲小,情有可原。“既然阿笙不喜歡。”顧恪決點了點桌子,“那這個,我叫人換了。”“可別!”元阿笙立馬起身,護食一樣虛虛抱著。“我不吃你吃,這個總比白菜豆腐好吃,別浪費啊。”顧恪決依著他。“好。”“那再添幾個菜。”“不用不用,你快吃,涼了。”顧恪決望了元阿笙一眼,這才動了筷子。這個天飯菜冷得也快,吃了沒多久也涼了。不過吃到七八分飽也可以了。兩人一起放筷。元阿笙豎著耳朵聽了聽外麵。“此地不宜久留,換個地方?”“好。”得他一句準話,元阿笙立即帶著人遠離這個令人發慫的地方。隔壁院子。燭火躍動,橘黃色光芒像薄紗一般將院子籠罩。不久前元阿笙來的時候還黑燈瞎火的,這會兒也不知是哪個辛勤的小廝知道他們要過來,提前將這蠟燭點燃的。晚上微涼,元阿笙跟著顧恪決逛著院子消食。元阿笙攏了攏肩上毛乎乎的大氅,側頭問:“你晚上還睡著書房嗎?”顧恪決想著自己擱置了一天的事兒,點頭。“是。”“罰得這麽重!這糟老頭子也太不是個人了。”顧恪決注視著小少爺眼中的火光,想笑又牽不起嘴角。畢竟說的還是自己。他隻得一板一眼道:“嗯,不是個人。”“那你要我幫你嗎?”屋內的燭光透在窗外,偏愛似的照在了元阿笙的身上。大氅領子周圍一圈薄薄的絨毛托著他白皙的臉,更顯得幾分驕矜。世家養出來的小少爺也不及他家阿笙分毫。顧恪決欠身,視線與他齊平。“阿笙說陪我。”元阿笙被他看得不自在,長睫不安地眨動得飛快。“哦。”“但是,但是我這樣會被收拾嗎?”“我是妾誒!”顧恪決蜷了蜷指尖,被他細密的睫羽引誘。他緩慢抬手擦過他軟乎的臉,最後欲蓋彌彰地在他頭頂揉了兩下。“不會,他宿在皇宮。”“真的?”“嗯,他鮮少回來。”顧恪決覺得自己一輩子哄騙人的話怕是全用在了小少爺身上。他不自在地悶咳幾聲,耳廓浮現起一點點薄紅。隻是外麵太黑,元阿笙看不見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