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恪決先一步踏進來, 然後是燕寒州夫婦, 還有輸了他家大公雞的曲涯。元阿笙心道:怎麽又湊過來了。棲遲院還坐不下?不是坐不下, 是沒有吃的。燕寒州生拉硬拽,硬是讓顧恪決過來這邊。顧府雖然快活,但是夥食寡淡。稍稍能入口的,隻在元阿笙的雲瀟院。出來一趟也不能委屈了自己不是。赫連沁低哼一聲,雙手緊緊抓住屁-股下的凳子。“你休想將我趕走。”顧恪決理都沒理她一下,徑直走向元阿笙。不容幾人多看,直接給人帶進了屋裏。留下的這些客人,阿餅阿團隻能匆匆拿了凳子出來給人家坐。廚房,阿團蹲著燒火。“少爺,煮的肉不夠。”羊肉是今天一早送過來的。他們兄弟倆想著早早煮出來,到中午的時候正好可以吃。但現在人多了幾個,要不要再開一個鍋做他們的……阿團詢問似的望著他。顧恪決:“不用管他們。”元阿笙:“你確定?”顧恪決跟在元阿笙身後,看著他一進來就忙活。對燕寒州又多了幾分不歡迎。礙於身份,他繃著聲音道:“讓大廚房那邊做了送來。”元阿笙笑著搖頭。“罷了,咱這邊一起做了吧。”“你出去陪客人說說話。”元阿笙拉著顧恪決的手將他調轉了一個方向,細長的手捏了捏他肩膀。“還有啊,韭花醬這個我收了,你幫我想想怎麽還禮。”現在還早,他肚子空空。元阿笙簡單地烙了幾個雞蛋餅。等屋裏屋外的人墊了肚子,才開始做午間的。因為想試試赫連沁拿過來的韭花醬,而韭花醬最適合搭配的,就是廚房現有的羊肉。元阿笙計算著人,默默將半隻羊全部卸成大塊。手把羊肉又叫做手扒肉,元阿笙問了一下赫連沁她們那邊地道的做法。又把顧恪決給招惹了進來。他無奈:“顧恪決,不是叫你出去陪客人嗎?”“不需要。”顧恪決接過他手裏的刀子,在紅白的肉上比劃。“怎麽劃?”“大塊就好。”“你去做輕省的,這個我來。”元阿笙用腦門兒碾了一下他的肩膀,陰影中無人看見顧恪決的唇擦過他額角。元阿笙耳垂微紅,瞪了他一眼。“行吧。”“阿團,阿餅,另一個鍋加水燒開。”手把肉用白水煮。要的調料不多,無非就是薑片、花椒、蔥結。不過元阿笙還放了一點胡椒和香葉。肉進鍋,水開後一直小火煮。煮到肉軟而不爛,就可以了。“老顧你過來。”元阿笙望著鍋裏的肉有些糾結。顧恪決上前。姿態端正,氣韻如風。元阿笙晃了一下神,暗罵一句妖孽。隨後正色道:“肉切片嗎?”“為何不切?”“切什麽切!手把肉用小刀子割著吃才爽快!”赫連沁吼得那叫一個中氣十足。元阿笙傻呆呆。赫連公主從小到大的肉沒白吃,像落地驚雷似的。顧恪決悶笑,他撤下元阿笙手裏的刀。“那就不弄。那幾個都是吃白食,有便是不錯了。”“好。”老顧說的,不是他說的。*連著骨頭的羊肉上桌,騰騰的熱氣中,羊肉的香味溢開。燕寒州夫婦,赫連沁,顧恪決元阿笙,曲涯,還有後頭來的果大爺和他的孫子雙眼紅腫的果秋秋坐在一個桌子上。一人手邊一個刀子,一疊韭花醬。“這個怎麽吃?”赫連沁擼了擼袖子。“看著,我教你們。”鋒利的刀子往她自己麵前的羊肉一劃。肥瘦相間的肌理層層斷開。裹上一圈韭菜花即刻送入口中。“唔。”她眉頭一會兒鬆一會兒緊的。“不好吃?”元阿笙不自覺捏緊了手裏的刀子問。“羊肉沒我們那兒的好吃。”赫連沁毫不掩飾他對著羊肉的嫌棄,“勉強勉強。”雖是洗了手,但頭一次用手抓著吃。一桌人抓肉像是在抓刀子。克服了第一次,那就有第二次。品著味道,慢慢吃上了癮。顧府的羊肉雖比不上草原上四處跑的羊,但也是精挑細選,好生養出來的。味道也不錯。而韭花醬微辣,韭花的香鹹與羊肉的鮮一和。那股厚種質樸的鮮淳直接在嘴裏爆開。第一口可能會覺得有些奇怪,可越吃隻覺越香。且有韭花醬,許久也不會覺得膩。元阿笙顧忌著大燕吃飯的習慣,還是分了盤的。一圈下來,幾乎每一個人麵前的肉隻剩下一個骨頭架子。羊肉溫補,偶爾這麽吃一次不妨事。“春天的羊不及冬天的羊肥。我那六十六隻羊你不收,現在你覺得可惜了吧。”赫連沁瞧著元阿笙白裏透紅的臉,心底可惜。顧恪決這麽不解風情的古板老男人,有什麽好。元阿笙搖搖頭:“有韭花醬就已經很好了。還未謝謝公主讓我們吃上一頓地道的手把肉。”“客氣!我跟你交個朋友而已。”一頓飯吃得意猶未盡。壇子裏的韭花醬去了大半。果大爺這個默不作聲的南邊人一人幹了起碼一碗。收拾了桌子,顧恪決他們聊天,元阿笙就去準備剛剛與他商量好了的回禮。金銀赫連沁不缺,普通的衣服飾品也不是他能送的。思來想去,老顧提議送“一樣”的東西。調料。或者說是醬料。元阿笙直接調了一罐子的燒烤醬,花費了他餘下的調料存貨。赫連公主羊多,正好她以後可以用來做烤羊肉串。畢竟,小羊羔們生來就是要被吃掉的。飯後,吃飽喝足的人終於散了。元阿笙換下一身滿是味道的衣裳,打著嗬欠往自己的床上一躺。睡午覺。睡得迷迷糊糊,元阿笙忽然有些熱。像一股邪火在體內燒灼,由內而外地散發熱氣。他往身上摸了摸,腰間依舊橫著一截結實的手臂。“熱……”推了推,推不動。手胡亂一抓,元阿笙擰眉。誰把棍子放自己床上來的!顧恪決顫身,猛地低頭。一滴豆大的汗落在元阿笙的臉上。順著那流暢的下顎至脖頸,沒入雪白的寢衣之中。“阿笙……”聲音幹啞,再熱下去元阿笙都懷疑是不是快被烤出油了。羊肉大補,吃多了能不熱嗎?顧恪決不爽地咬住懷中人的臉,拿開他的手。“阿笙,不睡了。”元阿笙睜眼。臉上搭著顧恪決的頭發。他貪涼,又往他身上爬了爬,將整張臉藏在他發絲底下。“我熱。”顧恪決額角青筋跳動,他抱著身上亂動的人坐起。“應是吃多了羊肉。”揭開被子,顧恪決飛快地給元阿笙披上衣服。“該醒了,等會兒有人過來量身。”“做夏天的衣服了?”“是也不是。”顧恪決撥開他又抓來的手,聲線緊閉。“做嫁衣。”元阿笙點點頭,目光緩緩聚焦。“呀!”“阿笙!”顧恪決捂住他的眼睛,“不看,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