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人?


    殺人再正常不過!


    規矩不夠,自然暴力來湊。


    行走江湖嘛,總少不了生死仇家。


    但為啥要我幫你殺?


    李衍故作為難,開口道:“以前輩身手,恐怕用不著晚輩動手吧。”


    這張笑山可不是什麽善茬。


    沒弄清原因,李衍可不會隨意擔因果。


    “哼!少耍滑頭!”


    張笑山一聲冷哼,搖頭道:“老夫要你動手,自然是有原因。放心,殺了那雜碎,肯定有你好處。”


    李衍眼睛微眯,“前輩不妨說說。”


    張笑山看了看帳篷外,低聲道:“實話跟你說,這次擂台,已經變了味。”


    “原本幾家相爭,一來是幫弟子揚名,二來是謀個王府教頭差事,和將來的武昌王打好關係。”


    “但有了那五十個名額,問題就大了。”


    “燕門的人最先不講規矩,知道勝算不大,便請了外援,聽說是個厲害的滄州八極高手,還會武法……”


    “隨後,排教、五行幾家都紛紛跟上,戲彩門也請動了門中前輩高手,總之是亂七八糟。”


    “他們弄這些花活,倒也無所謂,我等該怎麽來,就怎麽來,但偏偏有人請了老夫仇人。”


    李衍詫異,“鄂州江湖,還有人敢跟前輩過不去?”


    張笑山死魚眼一瞪,麵色陰沉道:“比老夫厲害的,多了去了,但此人卻不一樣,乃是湘西一個吃葛念的敗類。”


    “他叫楊贇,諢號花蛇,湘州蛇教中人,為人陰險卑劣,接暗花殺人為業,若殺人時碰到女子,肯定要一番奸淫折磨。”


    “老夫一位弟子,便是被其所害。”


    老頭說到這兒,已難掩眼中殺機,咬牙道:“無論朝廷,還是我真武宮,都已發出懸賞。”


    “但此人知道自己仇家不少,平日裏很是謹慎,喬裝打扮於各地潛伏,這次不知怎麽收了排教的錢,前來打擂。”


    聽到要殺這種人,李衍疑惑道:“怎麽著,對這種敗類出手,前輩還有顧忌?”


    “老夫上了當!”


    張笑山咬牙道:“因為這次擂台特殊,所以前兩日,有個老家夥提議,這次無論誰來,江湖恩怨都隻能暫時擱置。”


    “當時沒在意,沒想到卻是個套,即便老夫食言出手,董肅那老東西也肯定會阻止。”


    “原來如此。”李衍頓時了然。


    董肅就是當時在鄂州商會大堂上,另一名丹勁高手,身形矮小精悍,光頭黑袍,練的是僧門拳,在哥老會中輩分挺高。


    李衍事後還特意打聽過。


    這老頭年輕時,同樣也是個壞脾氣,跟張笑山有些不對頭,半輩子互相拆台,雖不至於直接動手,但都恨不得對方去死。


    逮著機會,總要坑一把。


    至於另外一名白發蒼蒼,手拄拐杖的老者,則是儒門一位老前輩,不僅教書育人,還是鄂州魚門拳的宿老,德高望重。


    董肅明顯就是想看張笑山難堪。


    出手就是言而無信,還會被阻撓,到時人也跑了,張笑山更是會氣個半死。


    想到這兒,李衍開口詢問道:“排教既然請那花蛇楊贇,恐怕不是善茬吧?”


    張笑山倒也不隱瞞,直接開口道:“那淫賊練的是七步蛇拳,暗勁巔峰,配合蛇教毒蠱秘法,凶狠難纏。”


    “當時你跟排教的排頭石宸起了口角,那人心思狹小,肯定會借機對你下狠手。”


    “別人不清楚,但老夫卻知道,你小子肯定能宰了那條淫蛇。”


    李衍聽罷為難道:“畢竟是蛇教中人…”


    張笑山不耐煩的擺了擺手,“你小子連鬼教都不怕,還怕他個蛇教,說吧,想要什麽條件?”


    李衍眼睛微眯,“好說,晚輩正在磨練拳法,想請前輩指點一番。”


    張笑山先是一愣,隨即樂了起來,“哈哈哈…就連門中徒孫,都不想找老夫喂招,這可是你自找的。擂台過後來武館找我吧。”


    “不用了,就是現在!”


    李衍說著,就將身上的斷塵刀、雷火丸、斷魂袖裏刀等器具卸下,交給一旁的王道玄。


    張笑山眉頭一皺,“馬上要上擂,連著五日都要打,這時候分心,你吃得消嗎?”


    李衍眼神平靜,緩緩擺出拳架,沉聲道:“這次上擂,本就是要找人喂拳,怕個鳥!”


    “好!”


    張笑山哈哈一笑,隨手就將大煙杆子扔給一旁弟子,“去,堵上帳篷,把門守好了。”


    “是,師爺!”


    幾名弟子立刻上前,取出草席擋在帳篷之外,還派了幾人看守。


    雖說真武宮在武昌這邊香火不旺,玄門修士也少,但俗家弟子在江湖中的力量卻不弱。


    幾個武行和鏢局,要人有人,要錢有錢,聯合起來占據了好幾個帳篷,地方也寬敞。


    帳篷內的桌椅被撤走,立刻變得空曠。


    跑來看熱鬧的武當俗家弟子們也不少,個個湊在帳篷外,滿臉壞笑,似乎在等著看李衍出糗。


    張祖爺什麽德性,他們最清楚。


    至於王道玄,則微微一笑,抱著兵器後退。


    他很清楚,李衍這一路走來並不容易,很多東西,都是從生死拚殺中領悟,很少碰到能指點的前輩。


    長安城的樊夫人畢竟年邁,功力也不高,隻能從拳法理論上進行指點。


    但眼前這張笑山,卻不一樣。


    機會實在難得。


    帳篷內,張笑山也是睜著一對死魚眼,輕捋胡須,眼中滿是戲謔,“來來來,把你那拳法耍一耍,先能碰到老夫再說。”


    “好!”


    李衍毫不動怒,直接閃身而出。


    難得碰到這種高手喂招,他豈會留手,腳下暗勁爆發,用出了縮地成寸步法。


    觀戰的武當俗家弟子們,隻覺眼前一花,李衍已來到了張笑山身前。


    距離恰到好處,剛好一臂。


    李衍從去年到現在,身子又高了一截,臂展長於張笑山,剛好能放長擊遠。


    他肩膀一抖,左右雙臂好似井軲轆一般,風聲呼嘯,接連拍向張笑山額頭。


    “劈掛?”


    這老頭身子左右一側,輕鬆躲過,同時還開口道:“披掛要破門,掌力再強,打不中人有個屁用?”


    他嘴上嘲諷,腳下同樣不停,左右變化,和罡步極其相似,同時身子也像是柳葉隨風飄蕩。


    風聲呼嘯,李衍已連續打出七八掌。


    然而,眼前老頭好像被掌風吹動的葉子,永遠快一步,根本打不著。


    李衍見狀也不奇怪。


    張笑山練的是《八卦柳葉棉絲掌》。


    這是武當高深功夫,擅長以步法贏人,便是所謂“招招不離腳變化,站住即為落地花”。


    此步法看似罡步,實則出自八卦掌,幹、坎、艮、震、巽、離、坤、兌,進退之間隻是半步,便有諸多變化。


    當然,李衍也有應對之法。


    紅拳本身就擅長身法,再加上他修行《北帝神行術》,將其中的涉險借勢之法融入,論變化毫不遜色,且潛力更大。


    之所以硬來,就是要看對方步法。


    這種麵對麵感受的機會,著實難得,畢竟生死拚殺,敵人可不會留下空間。


    感受一番後,李衍腳下同樣變化。


    張笑山的身法是“出入進退隻半步”。


    而李衍則是腳下暗勁連續爆發,同樣借八卦之勢,乾三連,坤六斷,剛好卡住對方身位,手臂一抖,直接拍向對方胸口。


    披掛拳的“掛”,原本就是叫“卦”,以八卦為用,五行為拳掌克敵。


    這一下,張笑山卻是避無可避。


    他猛然站住,隨手拍出一掌。


    “八卦柳葉棉絲掌”的特點,便是落地開花,站住便打人。


    這一掌看似綿軟,但李衍卻隻覺一股如山巨力湧來,連綿不斷,逼著他後退兩步才站定。


    “咦,小子果然有兩下子!”


    張笑山瞪著死魚眼,滿意的點了點頭。


    李衍則上下打量,眼睛微眯道:“前輩好大的勁道,莫非這就是‘整勁’?”


    “猜的沒錯。”


    張笑山緩緩抬手,同時腳下一挪,“所謂‘整勁’,根於腳,發於腿,主於腰,形於手指。”


    “此勁非濁力或拙力,剛柔相濟細推尋,合諸勁為一體,無堅不摧!”


    說罷,手掌猛然向前一按。


    看似摁在虛空中,但卻有一股風聲襲來,吹動帳篷嘩啦啦作響。


    觀戰的武當弟子們,皆瞪大眼睛,滿臉興奮。


    張笑山介紹《八卦柳葉棉絲掌》,何嚐不是在趁此機會,指點門中弟子。


    李衍扭頭看了看帳篷,眼神變得凝重,“這是劈空掌?”


    張笑山可不是玄門修士,沒想到憑借單純的武道,也能做到這一點。


    “屁的劈空掌!”


    張笑山罵道:“那是罡勁才能練出的掌力,小子還沒學會走,就想跑?再來!”


    李衍也不廢話,當即縱身上前,劈掛放長擊遠,配合洪拳近身刁打和三十六排手,與張笑山對招。


    他右掌劈斬之法屬金,待張笑山避過後,便緊接著來一記紅拳“貼牆掛畫”。


    兩種拳法,幾乎已融為一體。


    然而,就是這短短銜接的一瞬間,張笑山已橫步跨出,身如柳葉翻飛,隨手一拍。


    劈裏啪啦,對方身上一連串爆響。


    李衍被拍中胸膛,打著旋飛了出去,半空中一個鷂子翻身站定,摸了摸有些疼痛的胸口,齜牙道:“九節勁?”


    八卦掌將人身分成三部九節。


    頭為梢節、腰為中節、下腹為根節;


    手為梢節,肘為中節,肩為根節;


    足為梢節,膝為中節,胯為根節。


    尋常的武者,能三節聯動就是入了門。


    而張笑山剛才這一下,九節聯動,是為“九節勁”,配合“整勁”,簡直猛的一塌糊塗。


    而這一下,也徹底打散了李衍的驕傲。


    這些武道老前輩,一輩子浸淫拳術,能抱勁成丹,對於身體的掌控,遠超他理解。


    而且招數,也是妙到巔峰。


    若隻是武道,方才就已打死他好幾回。


    而對麵的張笑山,則皺著眉頭搖了搖,“劈掛配合紅拳,倒也行得通,但你形散神亂,練的是一塌糊塗!”


    李衍恭敬拱手,“還請前輩賜教。”


    張笑山臉色也變得嚴肅,負手撫須道:“天下武學,各有千秋,但卻殊途同歸。”


    “上古之時,人與凶獸搏擊,而生武道,唯一目的就是殺戮,乃是從生死中總結。”


    “如今武學千萬,既叫途徑,也叫桎梏。你要想把兩種拳融為一體,便要先忘了拳,破而後立,脫離前人拳理約束!”


    李衍皺眉,“如何做?”


    “神!”


    張笑山沉聲道:“記住,拳可通神,神聚而形不亂,整勁合一,歸於丹田。”


    “七零八落,豈能成就絕世神兵?”


    “再來!”


    說罷,二人又戰成一團。


    嘭!嘭!嘭!


    李衍一次次被打飛。


    還好張笑山對於勁道的掌控精深,隻是將他震飛,並未傷及內髒。


    即便這樣,李衍也是被打的渾身疼痛。


    觀戰的武當俗家弟子們,看得齜牙咧嘴。


    他們這師爺,跟大人欺負小孩一樣,以前就愛這樣玩兒,現在簡直是變本加厲。


    而李衍,被打的也有些暈乎。


    是人都有三分火氣,更何況被如此戲弄,他倔脾氣上來,一次次跌倒,重新爬起,和張笑山打成一團。


    而周圍武當弟子們的表情,也從嗤笑,變成了不忍,直到麵色嚴肅,甚至有些震驚。


    這李衍,簡直跟打不死一樣。


    更重要的是,對方憤怒之下連續進招,兩種拳法之間的破綻,是越來越少。


    當然,張笑山也在故意放水,隻是察覺到招式之間的破綻,才會出手攻擊。


    而李衍被打飛出去的次數,也越來越少。


    終於,再一次將李衍擊飛後,張笑山忽然一聲暴喝:“記住這感覺了嗎?”


    李衍一愣,站在原地沉思了好半天,才正色點頭道:“記住了,多謝前輩。”


    張笑山點了點頭,“還行,不算太笨。”


    果然高手指點,大為不同。


    李衍雖渾身疼痛,但心中卻是興奮,之前那種不融洽的感覺,已經消失。


    就好像捅破了一層隔膜,雖拳法還未徹底融合,但他卻撥開了迷霧,知道前方該如何走。


    想到這兒,李衍連忙拱手道:“晚輩學了雷法,欲將此拳法演化武法,還請前輩指點。”


    “哦?”


    張笑山也來了興趣,“耍耍看。”


    李衍點頭,掐訣握拳,頓時拳頭上電光滋滋作響,擺出個架勢,準備進攻。


    “停停停!”


    張笑山連忙擺手,罵道:“玉龍子那老酒鬼,把天雷降魔錘教給了你?”


    李衍點頭道:“剛剛學會。”


    張笑山啐了一口,“老子又沒修成罡勁,哪吃得住你這一錘,留著勁打擂吧。碰到那花蛇,隨便你錘!”


    見李衍還要說話,張笑山不耐煩搖頭道:“武法和拳法同樣道理,拳法要整勁,武法也要通神。”


    “做到這一點,無非是招式熟練與否而已,今天就到這兒吧,老夫打的手都疼了…”


    嘟——!


    忽然,外麵忽然響起號角聲。


    張笑山抬頭看向帳篷外,“武昌王來了,比擂馬上開始。”


    說著,他麵色變得嚴肅,“小子,這次是‘伐祭’,上擂後千萬莫留手!”


    第二更十二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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