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兩人再次亂七八糟地聊了半小時,最後還是司棣看在時間太晚擔心蕭枕雲身體吃不消的份上,總算依依不舍地準備掛斷視頻。“早點休息,你臉色有點差。”他關心道。還不是為了你的蠢狗弟弟在戶外被又濕又冷的寒風吹的……蕭枕雲打了個哈欠:“你也多休息,小心精神域……順帶走之前把洗手間的垃圾處理了。”司棣反應了一下才意識到他指的是什麽。狼哥哥不愧是隻見多識廣的大型犬科,麵對如此辛辣曖昧的話題仍舊穩如老狗,竟然僅僅是微抬眼皮,臉都沒紅一下:“什麽垃圾?你家裏的機械管家不是很全能嗎,怎麽連倒垃圾都不會?”蕭枕雲暗示性地挑了下眉尾。在他的目光注視下,司棣施施然取出一片唾液試紙,抿在唇間,把自己往被褥裏團了團,又向蕭枕雲揮了下手,熄燈,“晚安。”“晚安。”蕭枕雲主動掛斷了通話。不需要走劇情的日子總是美妙的,在沒有惱人的管理員強迫早起的情況下,蕭枕雲一直睡到了第二天中午,喊了午飯送到房間裏,吃完把天祿放出去讓它自己玩,又舒舒服服地回到床上再眯了兩個小時。再次醒來的時候,屋外雨滴打在窗戶上,留下道道水痕。從雨開始下墜,到演變為瓢潑大雨,中間隻過去了十分鍾的時間。蕭枕雲吃飽睡足,心態平穩,慢條斯理地穿上比昨天還多一件的厚衣服,還塞了好幾個葉斐然親情附贈的暖寶寶,再把雨披、雨傘都準備好,想了想又提前把晚飯和夜宵都提前點好放在恒溫箱裏保溫。這下萬事俱備,隻需要玩著星網遊戲等待劇情時間點到來。一個小時之後,即下午四點半。一通電話打了進來,對方是考試場地的相關負責人,語氣沉重地通知蕭枕雲,說司楮和葉斐然今早前往海中島嶼考場勘測地形,而後因為種種原因沒有和大部隊共同撤離,半個小時之前他們獨自乘坐的小艇因暴雨被海浪吞噬,現在兩個人和岸上失去聯絡,生死不明。“什麽!”蕭枕雲情緒激動,失聲驚叫。在負責人看不到的地方,長發向導鎮定自若地狙死了遊戲中的一名敵人。“立刻派人去找!司楮的身份你們不會不知道,他絕不容出事……那些精神體是海洋生物的哨兵向導呢,讓他們立刻出去尋!”蕭枕雲又狙死了一個,得到了隊友們排列整齊的666。“蕭主席,您別急,精神體都出去了,但是雨實在太大,救援隊的船根本駛不出去,人力無法進行搜救。”“我怎麽能不急,他是我……是我的侄子!”蕭枕雲麵無表情地在房間裏來回轉圈,製造焦慮的假象。“蕭主席,請您放心,我們一定全力以赴,一有消息立刻通知您。”掛斷通話,蕭枕雲又開了一把遊戲,這把打得有點不順,隊友個頂個的蠢,他自己也幾次操作失誤,掙紮了十五分鍾之後遺憾輸掉了比賽。靠著這把遊戲積攢起來的怒氣,蕭枕雲黑著臉出門來到酒店二樓工會包下的大會議室,扮演一位“已經無法在再房間內冷靜等待消息,控製不住焦躁情緒下樓監督相關部門工作,一心一意擔憂著小侄子安危的好叔叔。”應急部門負責人又好說歹說把蕭枕雲勸了回去。蕭枕雲回房把晚飯吃了,給負責人打電話,對著瓢潑大雨的窗外眼睛也不眨地說雨好像小了很多,問什麽時候可以出海救援。負責人態度誠懇,您的心情我們可以理解,請不要著急,我們的救援隊隨時等待出海。十五分鍾後,蕭枕雲的催促電話再次播出,麵對傾盆大雨還是那句話,雨小速救。接電話的已經不是負責人了,是底下一個實習生,戰戰兢兢地重複:理解,冷靜,馬上救。又是十分鍾,蕭枕雲再次故技重施打電話,實習生還是用他那小心翼翼的口吻敷衍道:理解,冷靜,馬上救。“憤怒”地掛斷通訊,蕭枕雲翻開隨身攜帶的筆記本,勾著笑劃去兩排已經發生的小字,非常滿意目前的劇情進展。隨後他慢條斯理地穿上雨衣,徐徐下樓來到酒店一樓大廳。救援隊那邊倒也沒作假,數名裝備齊全穿戴整齊的哨兵就守在角落的休息區,嚴陣以待,等待雨勢稍微小一些之後就出海救援。蕭枕雲的輪椅、長發以及他的這張臉實在太具有辨識度,方一出現,大廳內所有人的注意力頓時齊刷刷地投向他。一名工會理事急匆匆跑過來,“主席,您怎麽……這身打扮?外麵大雨滂沱,什麽也看不清,您還要出門?”“給我艘船,你們不救,我親自出海去救!”蕭枕雲心無波瀾地念出了這純純無理取鬧的失智言論。不出所料,此言一出,休息區裏許多被他容貌驚豔的眼神立刻轉變成:人長得倒是挺好看,怎麽腦子不太好使?“主席,使不得啊。”理事可不敢讓這位病美人淋雨,苦口婆心地各種勸,擋在輪椅前麵不讓蕭枕雲出門。蕭枕雲前前後後和人拉扯了十多分鍾,終於進行到了劇情最後一步,他坐在大門口,身後是恨不得把他劈暈扛回房間,但又不敢這麽做隻能強打精神和他周旋的理事,麵前是鋪天蓋地的雨簾,他痛苦不堪地對著海浪滔天深情大喊道:“司楮!你在哪?!”理事也痛苦不已,哀求道:“主席,您快回去歇著吧……”別特麽繼續幹擾我們的救援工作了!“司楮生死不知,你讓我怎麽可能睡得著!”蕭枕雲痛心疾首道,“什麽時候找到司楮我什麽時候睡,一有消息立刻通知我,聽到沒有!”“聽到了聽到了……”然後蕭枕雲剛一被送回房間就把終端靜音了。等理事千叮嚀萬囑咐地離開,蕭枕雲之前預定好的房間按摩正好到位,至尊貴族套餐,三名清秀技師同時服務,推背、捏腿外加麵部、手部美容。他心滿意足地脫掉衣服,在技師們的幫助下趴到外間的按摩床上,開始享受美好的夜生活。不知道過了多久,房間門忽然從外打開,蕭枕雲聽到了理事的聲音:“……司楮失聯之後,主席非常著急,茶不思飯不想,甚至要自己衝到海裏救人,我們攔了又攔”他的話音陡然消失,像是被握住了喉嚨的公雞,眼睛瞪得溜圓,和蕭枕雲麵麵相覷。而他口中為司楮失蹤焦慮得寢食難安的蕭主席,正裸著上半身,敷著麵膜,左手被一個秀氣女服務生握住,拿著銼刀仔細磨指甲,還有名瘦高個男服務生幫他捏腰捶肩,後麵還坐著個按摩小腿的帥大叔型服務生。幸好有麵膜擋住了蕭枕雲糟糕的臉色,他很快冷靜下來,毫無人前人後兩麵被抓包的心虛,先發製人嚴厲質問:“你怎麽進來的?”“……”理事保持著震驚的麵孔默默側過一步,讓出他身後的男人。司棣從陰影中走了出來。第40章 “我給你打了很多通語音。”他說, “你都沒接。”“……”“又聽理事說你向他們要船想自己出海。”他繼續說,“我擔心你亂來,所以敲了下門就直接進來了。”說罷, 司棣將視線投向了房間內三位各有姿色的服務生。這些工作人員的服務態度實在誠懇, 亦或是早就習慣了遭遇各種突發情況, 麵不改色,即便在屋內氣氛肉眼可見微妙的情況下, 隻要蕭枕雲不叫停, 他們就繼續兢兢業業地工作,活動關節的步驟分毫不錯, 精神可嘉。最多眼神不受控製地瞥了眼蕭枕雲寬鬆睡酷突然骨起的部位, 人家都是頂前麵,這位居然頂的是後麵。蕭枕雲摸了摸頭頂的鹿角和鹿耳,沒問司棣怎麽進來的, 是他親口把房門密碼告訴了司棣。主要昨晚夜話調情的時候, 曖昧的氣氛烘托到那裏了, 濃情蜜意、郎情妾意, 那種情況下不是告訴他酒店房間密碼就得告訴他銀行卡密碼,相比之下, 肯定是房間密碼更能讓人恨不得再進洗手間做點壞事。“咳。”蕭枕雲瞥理事一眼, 後者立刻將臉上的驚愕轉為理所當然的嚴肅口吻:“主席奔波忙碌了一天, 適當進行腿部肌肉按摩, 防止出現血栓和關節攣縮等並發症問題, 應該的……”就這麽一路說著“應該的、應該的”,理事光速退出房間帶上門, 把尷尬與麻煩留給其他人。房間內瞬間安靜下來, 蕭枕雲摘下麵膜, 看到司棣外套肩部和褲腿上氤氳開大片的水漬,皮鞋也濕透了。“怎麽過來的?”“飛機到臨省,再冒雨開了兩個小時車。”屋內暖氣打得很足,司棣脫掉外套交給機械臂,又在其幫助下換上酒店的拖鞋,隨後大馬金刀地坐到沙發上,背抵軟墊,疲倦地閉上眼睛。蕭枕雲注意到司棣閃著紅光的頸環,放出一點向導素,“單獨過來的?”“帶了個精神體是海豚的哨兵同僚。”在向導素的安撫下,司棣麵色緩和了一些,但也隻是一些。他仍舊沒有睜開眼,像風雪中經曆長途跋涉的野獸,被好心人收留,蜷縮在溫暖的壁爐旁。粗重的呼吸逐漸放輕,他低聲問,“小楮他們有新消息嗎?”“……”這要蕭枕雲怎麽回答呢?有。那消息哪來的?總不能說蕭念告訴他的吧?沒有。小侄子失蹤生死不明,你個叔叔擱這裏點三個技師奢靡按摩?蕭枕雲思索不出結果,正好技師們都按得差不多了正在收尾,他擺擺手,其餘人立即會意直接結束服務,給蕭枕雲光潔的後背擦拭幹淨,扶他坐起身,再在肩頭蓋上毛毯。接著前後緩步離開,體貼地鎖上了門。在這些人收拾東西起身之前,司棣就已經聽出了動靜,微微掀開半邊眼皮,散漫地注視著他們的一舉一動,目光遊移之間,發現蕭枕雲正趴在不遠處雙眸眨也不眨地望著他。“……”“放心。”蕭枕雲穿好上衣,披著毛毯坐在按摩床上說,“小楮和小斐的水性都不差,小楮又是哨兵,還有隻狗,他們不會有事,一定會逢凶化吉的。”“……沒想到,你心還挺大。”司棣輕笑了聲:“我來的路上既擔心他們又擔心你,想了許多安慰的話,怎麽到了之後反倒是你安慰我?”“誰叫你的狀態比我一個弱病殘還差。”蕭枕雲絕不承認自己老,“再說了,你跟他比我跟他親,我又是你長輩,哪有哥哥千裏迢迢跑來安慰叔叔的道理。”司棣意味深長地瞥他一眼,“記不記得,兩年前,司楮在一次期中考試中受傷,肋骨斷了三根,外加部分髒器破損,陷入昏迷,這對哨兵來說並不算特別嚴重的傷,爸媽都沒來,我也沒去,但你愣是親自來到醫院,不眠不休守了他一整夜。”蕭枕雲:“……”什麽時候的事?小說裏沒寫啊。沒寫就是沒有發生過。“我記不太清了。”蕭枕雲老神在在,他心態十分穩定地側過身,看了一眼床邊的輪椅,心道這群服務生居然沒一個想到把他摻回去再走,這是有多急著下班啊?“司棣,幫我……”蕭枕雲抬起頭,倏然被一雙鬆綠石色的眼眸懾住了心魄,他胸口一悸,竟然忘了接下去要做什麽。房內隻剩下兩個人的瞬間,司棣就像是再也按捺不住,也不想再忍耐下去一般,凶狠的眼神宛若盯緊獵物的狼,緩緩單手支撐著從沙發前站起來,暴躁壓抑的情緒完全映在眼底,貪婪的目光恨不得將蕭枕雲生吞活剝。電擊項圈的紅光閃爍頻率高到發出了蜂鳴警報聲,直到司棣將手放進外套口袋中,摸出遙控器扔到蕭枕雲懷裏。隨後他快步上前,打橫抱起他單薄的長發向導,大步流星地往臥室的大瘡上一扔,接著不等蕭枕雲反應就迫不及待地低頭吻了上來。他親得又急又凶,不像是纏意綿綿地索吻,更像是掄起社頭打架。蕭枕雲順從地讓他親了一會,手指按揉著他的太陽穴,又輕柔撫過對方後腦,感受冷硬的短發從掌心劃走,最終停留在頸環上方。等司棣的情緒稍微穩定一些,蕭枕雲側過臉拉開二人之間的距離,抬起眼睫,如煙如霧的藍眸注視著亞在他申上的人,悄聲道:“我想進你的精神圖景。”精神圖景是特種人相對四米的地方,雖然生死存亡的緊要關頭,醫生們都是毫不避諱地進進出出,誰都顧不上什麽。但真要在床幃間像蕭枕雲這般說出想要進入一個人精神圖景的話,總歸是帶著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與緊急感。司棣呼吸發緊,雙眸死死盯著這張一開一合的嘴唇,先前還沒什麽血色,如今充血紅潤,在燈下泛著潤澤的光。“讓我進去。”蕭枕雲又重申了一遍。“好。”司棣哪有什麽不答應,閉上眼,額頭抵在他耳邊的枕頭上,微微側臉就能吻到向導的耳垂。可他還是不滿足,似乎感覺還是不夠勤密,又抓住蕭枕雲的另一隻手,放在自己耀際,“你進。”蕭枕雲收緊手臂,也閉上眼睛,神智出現在司棣的精神圖景之中。數月裏,在多方共同不懈努力之下即數名權威醫生、高等級向導,新型精神域藥物,再加蕭枕雲蹩腳但最有用的精神梳理,哨兵精神域內混亂飄浮的世界碎片已經有了小部分的黏合,也重新出現了光芒與色彩。太極就休憩在最大的那塊碎片之中。不似蕭枕雲精神圖景內那片為天祿所熱愛的廣袤草甸,水源充沛、綠草如茵,司棣的精神圖景地貌是介於寒帶草原與荒漠之間,遍布枯黃色的幹草和旱土,是典型的狼群棲息地。嗅覺靈敏的狼鼻子動了動,黑狼聞到了主人的氣味,以及一道令它通體舒暢的氣息。太極瞬間喜悅地睜開眼,就見蕭枕雲落在它正前方,身體受意念操控緩緩坐下,他側坐著朝它微微一笑:“好久不見,太極。”“不準搖尾巴。”司棣出現在太極身後,張口就是如此令狼為難的要求,“你是狼,不是小狗,搖什麽尾巴?”狼為什麽就不可以搖尾巴了?太極不服氣,它完全不猶豫地將主人命令拋諸腦後,隨心而為,在蕭枕雲身邊蹭了一圈,又把腦袋擱在他大腿上,搖起了尾巴。天祿也冒了出來,舔舔太極,咬咬司棣,啃啃蕭枕雲,無惡不作。最終又在司棣的強迫下忍辱負重地當起了他的鹿肉靠枕,在蕭枕雲做精神梳理的期間,讓司棣枕在它覆有柔軟白毛的胸襟前睡覺。一個小時後,精神奕奕的長發向導疲倦地躺在床上,全身無力,半根手指也不想動,再來六個技師同時按摩,短期內也養不回方才的精氣神。“你就是來……克我的。”蕭枕雲喘息道。反觀司棣,神清氣爽,目光堅毅,一掃逐日累積的頭疼與暴躁情緒,唇角噙笑,步履輕快地為蕭枕雲遞來一杯溫水,好心情地喂他,“辛苦了。”“我要讓蕭念……暗鯊你。”“不要讓蕭念小小年紀就承擔這麽多重任。”“……”不,這是他的宏偉夙願。“你不用擔心他一個人在家,蕭家禮近些天晚上都去你家住,蕭念有他照顧。”“……”指不定誰照顧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