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的就不能斷。”樊雨花道:“錢倒是沒給幾個,你想想田小野再田家,也不中用了,田家正懶得管他一口飯,哪裏還想要他。”“……”什麽世道這是。“要說這田家爹娘也真不是人,自己的孩子怎麽就能那樣虐待,斷了也好,省的以後咱們被他們連累。”說罷,樊雨花頓了頓,從廚房走出來,兩眼紅紅,抽泣道:“就是苦了你了,好端端的攤上這麽件事,你這以後可怎麽辦?”季仲遠知道她說的是子孫事,連忙起身,輕輕拍著她的後背,安慰道:“娘,我和大哥家又不分家,隻要大哥有了孩子,那就是咱們全家的孩子,莫急哈,再說了,我本來也不喜歡姑娘,沒那感覺,有媳婦也生不出孩子來。”樊雨花惡狠狠瞪他一眼:“亂說什麽!”有愁眉苦臉道:“你大嫂也沒個響兒啊,你說說這日子過得……”“您可別說大嫂,她也不容易,好了娘,別難過了,咱們家總是會越過越好的。”“唉。”樊雨花歎了口氣,又回去廚房忙碌了,她知道有些事情就算她再操心也沒什麽用,多思無益,徒增煩憂,隻能把眼前的日子過好再說。立秋已過,天氣轉涼,天空湛藍,有無暇白雲飄過,遠處躲在樹梢的鳥兒高聲鳴啼,帶來秋風陣陣,愜意無比。季仲遠攤在椅子上,不一會兒就睡了過去,樊雨花見了,沒舍得叫醒他,便給他加了一床薄被,又搭了一頂帽子。許是陽光正好,季仲遠的夢中總是晃著一片白花花細嫩嫩的背,還有雨水打濕的細軟黑發,絲絲縷縷沾在白皙紅潤的臉頰旁,伴著一聲聲吃痛的嚶嚀。他猛然睜開眼,抱著被子進了屋……再出來時,已經換了一身幹爽的衣服。季仲遠頗有些頭疼,自從那個雨夜之後,他就時常夢到那天的畫麵,而每次夢見,都多多少少會有反應,他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野獸似的幾乎隨時可以與兄弟上戰場,哪裏經得起這樣的刺激。他覺得自己像個登徒子,懊惱地撓了撓頭,便聞到廚房的魚香,才知道自己睡了一個時辰。季雲朵買了豆腐回來,吃了些果子跑出去玩了,常小惠正抱著木盆進門,她的身邊是季伯山,不隻是誰先幹完活去接的誰,隻是兩人臉上都帶著笑,誰都能看出他倆感情不錯。所以隻有自己一個人尷尬……季仲遠無語地出了門,跟家裏人打了招呼,幫著常小惠把衣服晾在院子裏的麻繩上,幹完這些,季伯山已經洗好了手腳,出門一嗓子把在街頭亂竄的季雲朵喊了回來,這就要開飯了。剛燉出來的大魚還咕嘟咕嘟冒著醬香味的泡泡,一塊塊豆腐浸了醬香,懶洋洋地躺在大盆裏,一副任君品嚐的模樣。燉魚的時候,上麵蒸了米飯,這會兒也剛剛好軟爛香甜,一家人無聲默默埋頭苦吃,不一會兒便隻剩下了一盆魚刺。季仲遠捂著肚子道:“阿娘燉魚的手藝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季伯山也說:“那是當真好吃,都能開館子了。”樊雨花瞪他們一眼,道:“識得幾個字就開始跟娘貧嘴,去洗碗去!”季仲遠嘻嘻笑了一聲,拿著碗筷去洗,也沒幾個碗,很快就洗完了,又把廚房稍微收拾了下,這才回去午休。午休半個時辰,他便和季伯山起了床,兩人拖著大車,要抓緊時間去鎮上把東西賣了。兔子賣給了匯緣酒家,這次季仲遠見到了掌櫃,掌櫃姓賀,看上去是個慈眉善目的中年人,但季仲遠知道,這隻是表象,這人內裏不知道多精,不然怎麽能做生意呢,兩隻兔子賣了六百文,見著他們有菌子,賀掌櫃便又要了些菌子,給了一百多文。之後兩人便去了廣濟藥房,賣掉了那條黑花蛇,這蛇不小,毒性猛,一番討價還價,賣了三兩銀子,可把兄弟倆樂壞了,農人家裏多用銅錢,哪裏見過幾次銀子,上次家裏出現銀子,還是他們爹爹的補償金,兩人又去集市上叫賣,買了所有的菌子,菌子不值錢,隻賣了不到一百文,但那兩隻雜毛狐狸值錢,被人買去做帽子靴子的,一共得了八兩銀子,把兩人樂得暈暈乎乎的。很快就賣完了野味,兩人又去北山村把三頭野豬賣給了陳屠戶,賣了二兩銀子,又給添了些家豬的肥五花肉,還給了四個豬蹄,兩人高高興興拎著肉滿載而歸,在村口雜貨店裏買了些油鹽醬醋,花了幾個銅板,簡直不疼不癢。今日入手的可都是銀子呐!第11章 回了家把錢交給樊雨花,樊雨花樂得半天沒合攏下巴,趕忙把錢收起來藏好,蓋上壇子蓋之前,她猶豫了一下,又拿了兩貫錢出來,遞給季伯山和季仲遠一人一貫,說道:“往常咱們家裏日子過得緊,娘把著每一文錢都得精打細算,才能讓家裏過得下去,如今阿遠也出息了,地裏年成也好了,家裏眼瞅著是餓不著了,娘也沒那麽小氣,你們以後交一些,自己也可以留些,既然都有小家了,總得有些錢才方便。”季伯山和季仲遠都很高興,沒人喜歡和別人要錢花的日子,哪怕這個人是他們的親娘,還多多少少有些不方便,季伯山多少次想給常小惠買點什麽,都苦於手裏沒有一個子兒,也虧得常小惠懂事,知道若不是樊雨花一文錢掰開兩半兒花,他們家裏早就餓死了,不然非要鬧騰起來。這樣一來,常小惠臉上也有了笑,她早就想找個大夫看看身體,調理一下要孩子,卻不敢和樊雨花說,要知道吃藥可花錢呢。兄弟倆領了錢歡歡喜喜去了,季雲朵卻總覺得失落,她要努力學繡工才行,等跟阿娘一樣能做繡活了,再和阿娘商量著給自己留點私房錢。五花肉被樊雨花熬成了肉脂渣,煉出來的豬油被放進一個罐子裏,以後做菜慢慢吃。肉脂渣留出一小盤來撒上鹽,這就是晚上的主菜了,量雖然不多,但是對於一年見不到幾次葷腥的幾家人來說,這算是極奢侈的了。樊雨花把幾隻野雞拾掇一番,放在院子裏養著,季雲朵和常小惠負責給它們弄些青草切碎了吃,兔子被剝了皮,肉用粗鹽醃起來,可以吃好幾頓呢,另外就是季仲遠的婚事定在了下個月初,也隻差不到十天的時間,這會兒醃了,到時候就是一道不錯的主菜。說道婚期,季仲遠有些茫然,他不太清楚這場婚事對他和田小野意味著什麽,縱然大家都覺得這很正常,又都說他這樣做是救了田小野,但季仲遠總是無法接受幾乎不相識的兩人結成伴侶,就這麽過一輩子,更不知道田小野心裏所想,怕自己誤了他的終身。但時代如此,無法抗拒,他隻能娶田小野,又聽周嬸說那孩子是個好的,想想就這麽搭夥過日子或許也還不錯。他轉了一圈,從儲物室裏拿了一大碗刺莓子,又對樊雨花說:“娘,我想拿點肉脂渣,去看看田小野。”樊雨花自是不太願意,但是事已至此,自己也不能太過於計較了,隻好說:“你盡管拿去,但是記著給你周嬸就成,別再和田小野見麵了,省得讓人說三道四。”“知道了。”季仲遠便又取了個碗,盛了一碗肉脂渣,端去了對街周家。周家小子周大成開了門,見了他,連忙笑道:“仲遠哥來了,快進來坐。”季仲遠搖搖頭,說:“我來給你們送點東西,田小野在,我不好進,放下東西我就走了。”周大成早就聞到了肉脂渣的香味,兩眼放光,高興道:“我去喊我娘出來。”他飛奔著去喊周嬸,周嬸出來後笑著說:“你這孩子,我還會虧了你夫郎不成。”說歸說,她還是把一碗肉脂渣和一碗刺莓子端了進去,倒進自己家的碗裏,又把季家的碗洗了洗,送給了等在門口的季仲遠,說:“嬸兒知道你心裏不痛快,這事兒也是我考慮不周,不過嬸兒憑良心說,小野這孩子是真的不錯,人勤快又乖巧,長得也好,就除了不能要孩子,沒什麽不好的,唉,你瞧我說什麽呢,你也別太難過,也不是沒有雙兒懷孩子的,且放寬心吧。”季仲遠點點頭,道:“他既願意跟我,我也不會虧待他,大家好好過日子,要是哪天他有了喜歡的人,我也放他走,教他不用擔心。”“你這孩子。”周嬸歎氣道:“這是賭氣的話,你放心吧,小野是個安生過日子的孩子,以後你就知道了。”季仲遠想說自己沒有賭氣,是真的這麽想的,但是又無從分辨,更沒必要分辯,隻點點頭便回去了。周嬸關上門回了家裏,便看見田小野躲在門後偷偷張望,他身上的傷好地差不多了,在周嬸家雖然吃的不太好,但總歸能填飽肚子,多多少少長了點肉,隻是因為底子太差,看上去還是很瘦弱。他小聲問道:“四嬸,剛剛是他麽?”周嬸點點頭,說:“送了些肉脂渣和刺莓子來,心裏惦記著你呢。”田小野看著案子上的肉脂渣和刺莓子咽了口口水,他一年到頭吃不到肉,幾乎都快忘了肉味了,周嬸見他這般,便說道:“吃吧,當零嘴了。”田小野猶豫了一下,又想起這是那個砍人家門的霸王的東西,一時竟有些不敢下口。周嬸摸摸他的頭,說:“那就等晚上一起吃。”晚上她用肉脂渣炒了一個菜,又做了豆麵餅子,全家三人圍著一張桌子,吃得噴香。又脆又香的脂渣入口,田小野竟然有點想哭,萬萬沒想到竟然是那個惡霸給他送來了第一口肉,若是以後在他家能吃上肉,那挨兩頓打也是沒什麽的。接下來這些日子,季仲遠沒有再上山,丁老頭不在,他自己可不敢去,一沒狗,二沒武器,上山是很危險的。他找了隔壁村鐵匠,讓給做了一把砍刀,一把匕首,又做了些鐵箭頭,隻是鐵箭頭不能多做,官府有管製的。這些東西做起來費時,隔了七天他才拿到手,這些日子就在家搗鼓他的裝備,鐵箭頭是以防萬一的,一般用不到,於是他在上麵抹了點豬油,這樣可以防止生鏽,匕首和砍刀都磨得鋒利,天天擦拭,這是保命的家夥,可不能大意了。待到月初,眼瞅著就要成親了,季仲遠才又上了次山,沒有多做停留,隻把所有的陷阱和套繩檢查了一番,收獲也算可以,他之前跟著丁獵戶學兔子扣的時候,做了許多個,鋪得到處都是,這會兒別的東西不多,兔子倒是撿了六隻,也不知山裏哪裏來的那麽多兔子。陷阱裏隻有一隻傻麅子,死透了,看著血還在滴答,應是不多久掉進去的,算是季仲遠幸運了。上次下山時,他們在水邊圍了個小水窪,這會兒去看看,裏麵淨是些小雜魚,他也沒嫌棄,全部一籠帶走,回家給餐桌添個鮮。又順手摘了些刺梅子回去,補充了些木槿葉子,這會兒時間就不早了,季仲遠趕緊下了山。收拾下,第二日便是成親的日子,這一天家裏十分忙碌,村裏人成親程序不太複雜,但也要足夠隆重,擺足麵子,才顯得對新娘上心。樊雨花縱然有一百萬個不情願,也沒有在這天發難,準備了上百個紅雞蛋,村裏每家人都能送到,小孩子還會多給一個,另外還要請全村的人來吃席,這就要花費不少,不過村裏人有個約定俗成的規矩,就是每家除了小孩子都隻讓一人來吃,也不能邊吃邊拿,大家家裏都不太富裕,這樣的規矩給家家戶戶都鬆了口氣。來吃席的多是男人,男人是家裏的主勞力,吃飽了才有力氣幹活,也有愛護妻子的,讓妻子來吃,還有些讓老父親老母親來吃的,誰見了都得誇一句孝順。小孩子就沒數了,家家戶戶小孩都不止一個,平時滿街亂跑不覺得,這會兒都湊家門口,就能看出來數量了,一個個都會伸著手要糖吃要糕吃,這又是不少的數量。樊雨花在院裏院外擺了十大桌,每一桌上都有一盆兔肉,一盆魚肉,還有一盆燉排骨,炒了雞蛋,這算是四個葷菜,外加菌子和青菜,米飯饅頭管夠,這也虧得季仲遠自己能打獵,不然要靠買的,這些東西可要花太多錢了。好在這次情況特殊,沒有彩禮,不然樊雨花好不容易攢下的家底,怕是要掏空一大半。婚禮在下午舉行,季仲遠今日穿了一身紅衣,這是家傳的結婚喜服,季伯山成親時穿的就是這件,村裏人的經濟條件不允許他們每人結婚都做一件紅色新衣,雖然買得起布,但是這種衣服也就結婚這天穿,平日裏穿不出去門,利用率太低,所以大家都有家傳的喜服,平日裏好生保存著,用的時候拿出來就跟新的一樣。季仲遠和季伯山身量相仿,穿著喜服十分合身,他本身相貌堂堂,又寬肩長腿,見了的人都得誇一聲好模樣,若不是以前太混,真有不少人想把女兒嫁他。村人敲著鑼帶著季仲遠在村裏走了一圈,一路上撒了喜糖和鮮花,而後才將他送去街對麵的周家。看著周家人將一身紅的田小野從院子裏慢慢牽出來,季仲遠才感覺到一陣陣緊張,他悄悄將手心在褲子上擦了擦,抹去一手汗濕。然而這個動作沒有躲過村人們的眼,立刻有人大笑著喊:“新郎緊張地擦汗啦!”隨後眾人轟然大笑,各種調笑起哄不絕於耳,田小野臉蛋紅紅,低著頭走出門,因為不是女孩兒,所以沒有蓋蓋頭,季仲遠一眼就看見了那張漂亮的、羞澀的、紅撲撲的臉。第12章 他有那麽一瞬間的錯愕。之前見田小野時,隻覺得這少年蠻好看,但卻從未真正看到過他的麵容,今日田小野收拾一番,幹幹淨淨整整齊齊出現在他麵前,他才發現這個少年麵色白皙,眼若秋水,竟是極清秀的好樣貌。眾人起哄道:“新夫郎好漂亮啊!”“新夫郎抬頭看看你家新郎!”“哎呦呦,你們說他倆誰的臉更紅啊!”“我看還是新夫郎臉紅,新郎那是黑紅!”眾人大笑,季仲遠心說,我謝謝你個黑紅,而後還是忍不住去瞧他的小夫郎,隻聽有人在旁邊笑道:“新郎官,別瞧了,趕緊握握小手吧!”季仲遠這才發現周嬸已經把田小野的手牽了過來,要交到他手上。察覺到自己的失神,季仲遠麵上發燙,身體僵硬,機器人一般伸出手,接過田小野的手,輕輕握在了手裏,那隻手很是柔軟,但卻不細嫩,甚至比季仲遠自己的還要粗糙些,看來沒少幹活,隻有常年重活粗活的積累,才能磨出這樣一隻手來。周圍人又是一陣起哄,季仲遠側過頭看田小野,隻見他頭垂得極低,麵色如血,但是手卻在微微顫抖,便知道這孩子也是緊張的,害怕的。他便將那隻手在手裏握了握,以表示安慰,孰料田小野的手卻僵住了,並抖得更厲害了……季仲遠無奈,隻要在眾人的歡呼聲中將田小野牽回了家,家裏樊雨花已經坐在堂屋等著了,季伯山在忙活著招呼客人,常小惠在廚房和一群鄉裏的女人們包餃子,就連季雲朵也十分忙碌,在家裏這看看那看看,收拾垃圾,處理一些小狀況。季仲遠和田小野跪在了樊雨花麵前,恭恭敬敬奉了茶,樊雨花喝了茶,便抬頭打量田小野,囑咐道:“你們既是成了親,就該互敬互愛,好好過日子,我對夫郎沒有別的要求,好生照顧我家阿遠就成。”田小野應下了,聲音小的和蚊子似的,他的眼中盡是惶恐不安,村霸的娘也不是個善茬,婆婆厲害,媳婦和夫郎便很難做,他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對未來一片絕望。之後田小野便被送進了季仲遠房間,他乖巧地在床邊坐下,床上有一床翻新的被子,罩著紅色被套,這被套倒是新做的,畢竟是放在家裏蓋的,能蓋很多很多年。他一個人在屋子裏坐著,聽著外麵熱鬧的吆喝聲,敬酒聲,心中越發失落,不知道自己未來會麵對怎樣的命運,即便周嬸反複說過,季仲遠對家裏人還是不錯的,他也不敢掉以輕心,畢竟自己不能生,娶這樣一個雙兒是絕對不討喜的,一般都是娶不到媳婦的男人才會找這樣一個雙兒伺候自己,還常常非打即罵,他也正是不想要這樣的命運才總是邋裏邋遢,在臉上抹灰,可是誰能想到,最後竟還是嫁出去了……無奈,他隻能握緊了拳頭,暗暗勸自己一定要勤快幹活少說話,盡量少挨打,想想季仲遠那大手,一巴掌下去,可是夠受的。這時候,有人開了門探頭探腦,田小野一看,原來是季雲朵。小丫頭見到這麽好看的新夫郎,還臉紅了一下,隨後笑嘻嘻走進來,手裏端著一盤水餃,說:“我二哥說了,怕小野哥哥餓著,讓我給你送餃子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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