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鋒那個時候意識到,雲緩隻能對他一個人好。當時陌那持就是以這樣的得意的笑容對他道:“既然你不想得到,就換我來。”如果陌那持沒有挑撥離間,讓雲緩發現他陰險小人的一麵,或許前世的雲緩最終會把他當成一個爽快的朋友。連鋒伸出左手握住了陌那持,皮笑肉不笑道:“一雙眼睛而已,自然不會在意,就算被碎屍萬段,依舊不會在意。”兩手相握,看起來像是稱兄道弟的爽快場麵。陌那持的手背上青筋暴起,連鋒用的是左手,天生便不如右手力大靈活,手背上自然隱隱出現猙獰的筋絡。離開之前,連鋒用看待死人的目光在陌那持身上停留了一瞬。陌那持額頭上滿是冷汗,他看著連鋒和雲緩的背影,片刻後把自己脫臼的手腕接了回去。他咬了咬牙。倘若不是因為他有點力氣反抗,恐怕要被捏碎手骨。雲緩醉得厲害,雖然勉強維持著風度,卻未看出陌那持和連鋒之間暗湧的爭鬥。他現在隻想回去泡個熱水澡,然後埋進溫暖的被子裏睡一覺。天色漸暗,雲緩雪白的麵容因醉酒而染了緋紅之色,他走在夕陽光照之下,慢慢進了自己的院落。淡竹讓人準備了熱水給雲緩沐浴。雲緩是有每日泡澡的習慣,他沉在了浴桶裏。水裏添加了一些香料與藥材,水麵漂浮著花瓣與草藥枝葉,很清淡的檀香混合著清苦的藥香氣,這種香氣順著水流似乎浸入了雲緩的肌膚裏麵,讓他整個人都被香氣浸潤。清澈的水珠順著雲緩纖長濃密的眼睫毛滴落下來,他抬手抹了一把臉。醉意未曾減輕,反而更重了。雲緩困頓的打了個哈欠,他突然覺得口渴。“淡竹。”雲緩輕聲道,“給我倒一杯茶。”下一瞬,屏風外走來了一道高大的身影。雲緩手指濕漉漉的,指尖帶著很淡很淡的緋色,晶瑩水珠順著往下流淌。墨發被打濕後更顯漆黑,襯得膚色清透無比。連鋒喂雲緩喝了兩口水。雲緩因為太困眼睛沒有睜開,自然沒有在意進來的是哪個下人。連鋒看著雲緩瑩白的齒列,濕潤的唇角,下意識想伸手觸碰。最後還是理智占據上風。雲緩拿毯子擦淨身體和頭發,他裹著寬大的柔軟長衫坐在靠窗的小榻上,薰籠就在這邊,這裏足夠溫暖,頭發很快就能變幹。倒不是雲緩嬌氣,因為他有每天沐浴的習慣,凜州又是幹燥之地,所以沐浴後必須在身上塗一些東西,不然皮膚容易變得很癢。杏仁和人參、薔薇做的脂膏氣息很淡,雲緩揉化在掌心,寥寥草草的在手臂和小腿上塗了兩下。等頭發變幹的過程漫長,房間光線很暗,下人忘記點燈,看不了書打發時間,隻能做這些無聊的事情。一隻手突然伸了過來,這罐人參膏被拿走。連鋒道:“我幫你。”雲緩覺得有點不妥,但他想不出哪裏不妥。今天喝了不少酒,雲緩的意識不夠清晰。男人粗糙的掌心揉化開薔薇色的脂膏,他握住了雲緩的腳背。雲緩的腳還不足連鋒的巴掌大,握在掌心小巧的一團,仿佛白玉雕琢出的珍寶。雲緩的腳背被連鋒帶著薄繭的掌心擦得一片緋紅,他疼得想縮回來,連鋒緊緊握著不放。“抱歉,”連鋒看向一臉震驚的雲緩,眸色更深,“我隻想幫你,沒有其他想法。”“我知道,”雲緩道,“可是真的有點疼。”連鋒把他放開。雲緩為了舒服一些,自然而然的靠在了連鋒的身上,拿連鋒當很大的靠枕。連鋒雙手不知道往哪裏放。雲緩的衣服穿得並不嚴實,雪玉般的小腿和雙足都在外麵,放在雲緩身上顯然不合適。前世連鋒對雲緩的態度疏離,雲緩很少這樣對他撒嬌,最多不過走路時為了省事搭在他的肩膀上,雲緩個子矮,搭著他並不舒服,所以之後也不搭了。他知道雲緩完全沒有其他意思,完全就是天生溫軟愛粘人的性情,可可愛愛那種。連鋒對他卻有很多意思。外麵傳來幾聲鳥叫聲,雲緩好奇的偏頭去看。連鋒在他側臉上親了一下。雲緩毫無防備,壓根沒有往這方麵去想,他隻以為連鋒往他身邊湊了湊,不經意碰到了自己的臉。雲緩小小的打了個哈欠,眼睫毛被水澤濕潤一片,他擦擦眼睛,靠著連鋒高大堅實的身體,一點一點的將衣衫穿齊整。作者有話要說:第38章 雲緩次日起得較晚一些, 他有氣無力的攪拌著麵前的紅糖小米粥。淡竹匆匆從外麵跑進來,新換的珠簾一經碰撞,發出十分清脆的聲響。雲緩頭也不抬, 懶洋洋的道:“淡竹, 你一大早上急匆匆的做什麽?”淡竹道:“小公子,好消息”說“好消息”似乎不像樣,淡竹斟酌了一下,突然改口道:“不好了, 府上出事了!”雲緩驚訝的抬眸。又是好消息, 又是不好了, 究竟是怎麽一回事?雲緩道:“發生了什麽?你坐下來慢慢說。”淡竹知道雲緩在他們這些下人之間沒什麽架子, 甚至會縱容一些嘴饞的粗使小丫頭吃他的零食。正常情況下坐下來說話也沒什麽, 但是淡竹忍不住看了眼連鋒。連鋒仍舊平淡的坐在窗邊,手中拿著一卷什麽書。不知道為什麽, 雲緩院子裏所有人都畏懼連鋒, 就連淡竹這個貼身伺候的小廝也被迫讓了位置。淡竹知道連鋒在府上的地位不比自己高,可他就是害怕對方,害怕到不敢直視對方淡漠的眸子。坐下這種事情, 他是絕對不敢當著連鋒的麵坐的。淡竹咳嗽一聲:“小公子,是堂公子出事了,他落水了!”雲緩愣了一下:“把他救出來了沒有?他情況如何?”淡竹點點頭:“所有人都聽到了消息,全去了王爺的院子裏,您也過去吧。”雲緩就要站起來, 淡竹突然想起來什麽:“小公子, 您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 這一去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雲緩幾口把小米粥喝了, 他拿了兩個紅棗糕吃掉, 稍微整理了一下衣衫:“連鋒,我們一起過去。”連鋒點點頭,跟在了雲緩的身後。雲緩道:“這次雲堯落水,父王又要請許多大夫過來。母妃知道後一定生氣,兩個人之間會產生衝突……”在凜王府一眾公子的眼中,凜王妃是名心胸狹隘高高在上的女子,雲緩亦知曉凜王妃氣量狹小,隻是很多時候,王妃斤斤計較全是為了雲緩和雲廣陵。因此,雲緩覺著府上其他人可以埋怨王妃刻薄,唯獨自己和雲廣陵不可以這樣做。凜王的院子前麵果然聚集了不少人,雲緩掃了一眼,這些人多半是公子們隨行的小廝。李康安上前道:“七公子,您過來了?王妃和世子都在裏麵。”雲緩蹙眉:“母妃已經到了?”李康安道:“王妃一早上便過來了,唉,居然發生這種事情。王爺打算好好調查一番,恐怕府上又要鬧得雞犬不寧。”雲緩點點頭,帶著連鋒直接走了進去。進去之後便聽到雲永泰的聲音:“父王,這件事情兒臣並未過問,是讓手下的人辦的……兒臣並不知曉,回去後定會徹查一番……”雲緩聽出雲永泰聲音裏的惶恐與不安,他眉頭始終鎖著,進門隻見雲永泰跪在地上,他的衣衫略有些淩亂,身上顯然挨了很多鞭子,鮮血都從衣服上滲了出來。一旁雲永泰的生母陶側妃跪在地上,滿臉淚痕的向凜王求情:“王爺,泰兒他昨天一天都陪伯山族王子,怎麽可能害堂公子呢?”雲緩悄悄的站在了一邊,他抽出腰間扇子捅了一下旁邊的老四:“四哥,二哥這是怎麽回事?雲堯呢?”老四雲當歌壓低了聲音:“雲堯掉進了水裏淹死了,清露湖裏不知怎的居然有焰魚,這種魚不到一尺長,卻滿嘴尖齒,它是吃人的!雲堯撈上來的時候,渾身被啃得剩下半個身子了。”雲緩臉色微變。焰魚是什麽魚,雲緩並不了解,因為麒朝這種未知的朝代總有一些稀奇古怪的動物和植物。他隻是沒有想到,這麽危險的東西居然出現在自己家中。“清露湖裏養的原本都是金銀魚,你知道,采辦的事情要麽是大哥來做,要麽是二哥來做……”雲緩明白了。家裏一草一木的來曆都能追溯,譬如花園裏的假山,每一塊石頭都來自於江南,是世子雲廣陵手下的人弄來的。花園裏的每一棵樹要麽原本就長在那裏,要麽是花了大價錢從別處移栽,假如追查,甚至能追查到栽樹的人是誰。采購這種事情油水較多,府上每個人都眼饞這些差事。老二雲永泰一直覬覦雲廣陵手中的權力,每每有什麽好的差事,他都搶著去做。清露湖裏的每條金銀魚價值不菲,一直是雲永泰在做這個差事。他自然不會親自做,往往交給陶側妃娘家那邊的人去做,油水層層分下去,每個人都能沾點光。無論雲永泰是不是存著害雲堯的心,清露湖裏出現了焰魚,且這些焰魚把雲堯吃掉了一半,凜王怒極之下都要問罪雲永泰。況且,雲永泰平時就愛玩兒些吃人的犬啊鷹啊豹子老虎什麽的,弄來一些吃人的魚並不奇怪。雲緩道:“四哥,雲堯現在在哪裏?”“他的屍體現在還在湖邊放著,抬到父王這裏怕不吉利,”雲當歌低聲道,“你別去看,看了晚上準做噩夢,屍體被魚吃得瞧不清人形,老五看了一眼把剛吃的早飯都吐出來了……”陶側妃嗚嗚的哭聲在房間響起,屋子裏的人每個人都有不同的想法,各自竊竊私語,雲緩和老四雲當歌這點小動靜沒有被其他人注意。凜王大概哭過一回,他的眼眶看起來微微又點紅,整個人暴怒無比,雲永泰平時很受凜王喜愛,若非如此,他肯定一腳上去把人踹死。旁邊的李康安道:“王爺,如今慧明大師就在府上,何不請慧明大師來算一算呢?正好讓大師給堂公子超度。”凜王平時不願意和慧明大師有太多來往,他前半生為了王位做了不少見不得人的事情,他知道慧明大師本事不小,不想被對方抓住什麽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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