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陽光強烈,連鋒夏日的衣物輕薄幾分,因為這段時間所有人都得戴孝,連鋒亦換了身白衣。他長得俊美,穿白色衣物也很好看,會少一些冷厲,多一些溫文爾雅的感覺。雲緩給他戴上扳指之後,稍微鬆一口氣,就要把自己的手給縮回來。這時候連鋒突然收手,將雲緩的手指合攏在掌心。雲緩試圖抽出來。連鋒睜開眼睛,手上隻稍微用一點點力氣,雲緩便靠在了他的身上。這枚扳指很好看,雲緩的眼光很好,隻要是雲緩選擇的,連鋒都很喜歡。他揉揉雲緩的頭發:“謝謝你。”雲緩眨了一下眼睛,不知道為什麽,從連鋒口中聽到“謝謝”,總覺得很奇怪,可能連鋒看起來太冷酷了。但是,連鋒很喜歡的話,雲緩也會很開心。他總感覺連鋒這些時日有很多心事的樣子,連鋒身上似乎有不少秘密,雲緩精力很少,連鋒不講的話,他不想特意過問。雲緩道:“是不是非常適合你?”連鋒輕笑:“是。”他坐了起來,順帶把雲緩放到了自己旁邊。盡管是夏日,因為未到最熱的三伏,雲緩亦穿著有點厚度的錦繡衣袍,白衣上銀色花紋順著袖口往下蔓延,隱隱流溢著光彩。就連手指也是沁涼的,握在掌心就像握了冷玉。兩人手上玉戒碰在一起,發出很清脆悅耳的聲音。雲緩拿了一隻軟枕靠在身下,他將一本書放到自己麵前翻看。過了一會兒雲緩總覺得自己被人盯著,一抬頭對上連鋒的目光。雲緩眨了眨眼睛,繼續低頭看書。這段時間連鋒攔截了陌那持的不少書信,陌那持往凜州寫信,基本都是寫給雲緩的。這些肉麻的情書寫得不堪入目,陌那持不擅長麒朝文字,他的書法實在不行,連鋒三歲時都寫得比他好,大概嫌字太醜的緣故,他沒有讓雲緩知曉這件事情。不過有些句子寫的還有幾分道理。譬如陌那持常把雲緩比作天上可望不可即的月亮,就這樣看去,雲緩確實就是會發光的小月亮。隻是對連鋒而言,並不是可望不可即,雲緩一直都在他的身側。連鋒把雲緩手中的書抽走:“最近怎麽不對我撒嬌?”居然拿個枕頭壓在身下,而不是趴在他懷裏看。雲緩思考片刻:“你不是不喜歡嗎?”連鋒眯了眯眼睛:“我什麽時候說我不喜歡?”雲緩掰著手指頭和他數:“半個月前我抱你,你讓我別鬧,十天前我想和你睡一張被子,你說不行。”連鋒:“……”他並沒有拒絕的想法,隻是喜歡看雲緩一直磨磨蹭蹭的纏在自己身邊撒嬌。連鋒道:“現在抱你?”雲緩一本正經:“我在看書,別鬧。”連鋒終於明白陌那持口中可望不可即是怎麽一回事。作者有話要說:第52章 夜色深沉, 今晚無星亦無月,厚厚一層雲悶在天上,夏日裏熱到不行。蘇娘和月娘都換了一身夜行衣, 而後跪在了男人麵前。“太後娘娘已經到了凜州, 白天在客棧,晚上居住在靈雲寺。”慧明大師的靈雲寺足夠隱蔽,因為他在凜州地位很高,這裏又是佛門淨地, 其他人不敢貿然進去。這段時間, 連鋒都是在靈雲寺中處理一些事情, 麵見許多人。公儀皇後要來凜州的事情, 他先前知道。前世公儀皇後的確被皇帝所殺, 這次許多事情都在連鋒的掌控之中。公儀家與連鋒有頗深的血緣關係,這些年給連鋒做過不少事情。但是, 公儀家龐大無比, 內部有些人與連鋒意見相同,有些與連鋒意見相左,更有甚者隻會仗著家族權勢打著太子的名號惹是生非。借著這次的事情, 連鋒鏟除不少公儀家的人。公儀皇後是連鋒的生母,兩人母子情分不算太深。前世公儀皇後被殺,連鋒表麵上無動於衷,實際上傷神許久。畢竟是他的母親,在連鋒特別幼小的時候, 公儀皇後把他養大。哪怕對連鋒沒有特別關懷, 卻未做過對不起他的事情。這次公儀皇後來凜州, 連鋒暫時不知道她有什麽事情, 卻也沒有太限製她的行動。她這輩子除了小小的閨閣就是皇宮裏的深深牆院, 借著假死終於能自由的走動走動,連鋒不會阻攔。連鋒冷淡的點點頭:“讓人看好她,她想去哪裏,不用過多約束。”月娘猶豫了一下道:“陛下,太後娘娘說她想要見您一麵。”“見朕?”月娘道:“娘娘千裏迢迢來到凜州,大概是想見您。”麒朝以孝治國,正常人都遵循孝道。倘若前世皇帝沒有幹出那些喪心病狂的事情來,連鋒最後不會讓他身敗名裂死得那麽淒慘。正常情況下,連鋒即便要謀朝篡位,要麽給他一個痛快,要麽將他囚禁在深宮中,逼他去當太上皇。連鋒揮手讓這些人下去了。連鋒進入房間,雲緩還在熟睡之中,他這些天似乎很沒有安全感,懷裏抱著一個枕頭。連鋒揉一揉雲緩的墨發,想把這個枕頭放在旁邊。他突然發現枕套有些鬆,裏麵似乎塞了什麽東西,手往枕套裏伸了伸,抽出五六張帕子。這些帕子都被血染髒了,燈下一片紅褐色,看起來觸目驚心。然而雲緩每天都是若無其事的樣子,開開心心的吃喝玩樂,似乎和正常人沒有什麽區別。丫鬟檢查他的東西時,總會發現手帕汗巾什麽的會會少幾條,雲緩隻說不小心弄丟了。他是公子,與家裏小姐不同,帕子丟了也就丟了,久而久之丫鬟不再過問。六月酷暑,房間裏悶熱難當,雲緩蓋著一層薄被,身上卻沒有出任何汗。連鋒突然想起來前世的許多事情。前世這個時候,雲緩又是另一種場景。王妃意外去世,她的財產落到凜王手中,雲緩什麽都沒有得到,家裏的一切事情交給陶側妃處理,凜王隱隱有將陶側妃扶正的意思。陶側妃沒空針對雲緩,府上其他人都不怎麽在意雲緩。雲緩年齡太小,身體還那麽差,王府中沒什麽地位,針對他沒什麽意思,所有人都想著世子之位,王妃不在之後,眾人對著雲廣陵各種算計。雲緩就像一片可有可無的葉子,他想做什麽,在做什麽,無人注意。雲緩很快便從失去母親的痛苦之中走了出來,情緒大概被深深掩藏,他如往常一樣平靜。偶爾晚上去看望連鋒,給連鋒帶一些食物。夏日裏所有在王府裏做粗活的下人都穿很粗糙單薄的葛布衣服。連鋒曾經手上有繭子是騎馬握劍磨出來的,那些時日他總是會做很多粗活,所以手上多了更多厚厚的繭子。還有一些數不清的鞭痕,因為常遭雲永泰手下一些人的鞭笞,這些鞭痕總是遍布在連鋒的肩膀、手臂和脊背上。當時整個麒朝的局勢尚不明朗,連鋒不對任何人暴露自己的真實身份,哪怕是一些尋找他的親信。在不明確哪些人可能背叛哪些人確實忠誠之前,他隻能忍耐府上的一切,盡量做到十分低調。王妃在的時候,雲緩會帶一些很好用的藥膏過來。後來王妃沒了,雲緩帶來的都是一些質地很粗糙味道很濃烈的藥膏。他常常在月光下小心翼翼的給連鋒上藥,從手背到臂膀,修長潤白的手指掀開散發著汗水氣息的髒汙衣物,用幹淨的帕子把帶著血與灰塵的汙濁擦拭幹淨,再一點一點給他塗上藥膏。塗藥的時候,雲緩會很認真溫柔的問他是不是很疼。後來某次,雲緩給他上藥後就靠在柱子上睡著了。夏夜裏極為安靜,雲緩身上帶著清香的草藥香囊,沒有蚊蟲近身,隻能聽到遠處草叢裏的蟋蟀叫聲。連鋒當時很想把雲緩抱回房間,但雲緩身上穿著白色的衣物,連鋒幹了一天的粗活,身上的衣物不僅帶著汗味兒,而且沾染許多塵土。假如他去抱雲緩,一定會將雲緩身上的衣物弄髒。而且那時候的雲緩不染塵埃,看起來明淨且溫柔,與周邊一切格格不入。連鋒知道自己對他的心思,卻不知道他是否有相同的心思。當時雲緩睡了兩刻鍾,風一吹他便咳嗽,袖口處沾了些許血跡,他把衣袖往身後藏,很自然的胡說八道:“這是晚上喝了紅花湯的緣故。”月光灑在雲緩身上,他又小小的打了個哈欠,對連鋒擺擺手:“我明天有空再找你。”從冬到春,從夏到秋,最後再回到冬天,雲緩常常這樣在夜裏出現。直到某天雲緩不來了,連鋒這才知道雲緩病得很重。連鋒把這些帕子都拿了出來。雲緩睡夢中突然醒來,他發現連鋒坐在自己身側,毫無防備的去握連鋒的手。握住之後雲緩才想到自己還是要麵子的,明明在冷戰之中,自己絕對不能就這樣沒骨氣。他立刻鬆手。已經晚了,因為連鋒已經將雲緩的手牢牢扣住。雲緩指尖冰涼冰涼的,被連鋒合上之後,慢慢有了溫度。“你為什麽半夜不睡覺啊?”雲緩思考了一下,“經常熬夜對身體不好,頭發會掉光。”不過連鋒的頭發看起來很濃密,沒有掉發的傾向,雲緩的房間裏很少看到掉下來的頭發。連鋒道:“我母親來了凜州,你要不要和她見一麵?”日後雲緩總要和都城不同的人打交道。都城那些世家大族比凜州的規矩要多上十倍。雲緩在凜州是凜王之子,身份算得上貴重,若到了都城,與都城一些世家相比,凜王府便顯得平平無奇。麒朝凡事以漢人為先,其次是召族和鏡族的後裔,越早融進來的地位越高,凜州這種幾十年前才融入的異族,在朝中沒有太大勢力。連鋒會護雲緩一切周全,自然想提前為他鋪路。雲緩愣了一下:“你母親?你家人不是”他以為連鋒的家人都因為太子的事情受到牽扯被殺了。“家裏有仆人把她從牢獄裏救了出來。”連鋒道,“她聽說我在凜州,讓仆人把她帶到了這裏。”雲緩對此沒有任何想法,既然是連鋒的親人,當然應該去見一麵。他還沒有見過連鋒身邊的人,不知道這些人都是什麽樣子。雲緩想了一下:“伯母有沒有什麽地方需要照應的?我可以讓花知樂他們幾個幫忙照顧一下。”凜王府肯定不能來,現在陶側妃管家,凜王更不是什麽善茬,家裏容不得客人。“不用,有人照顧她。”雲緩很少聽連鋒講起他的父母兄弟,這個朝代獨生子女基本很少,尤其是大戶人家,不說同父同母的兄弟姐妹,同父異母的會有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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