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閬節來的家族實在太多了,朝廷再三禁止各個地方隨意殺人,無論這些人是平民還是奴仆。為了避免李輕舟那邊找事,凜王在三年前把真的砍下奴隸的頭變成了拿著木刀假砍,之後飲奴隸的血也變成了飲真的狼血。無論是人血還是狼血,雲緩通通都沒有這個興趣,水果之外,他吃什麽都喜歡熟的,羊奶也要煮過了再喝,這種拿著大桶新鮮接來再滴入狼血的,雲緩實在接受不了。以往王妃不喜這種野蠻的習慣,她是素來不喝的,說是喝了不幹淨,肚子裏會長蟲子,連帶著阻止雲緩喝這種東西。這次王妃不在,雲緩還在琢磨著等下想什麽辦法糊弄過去。淡竹和丫鬟送來熱水,雲緩換好衣服梳好頭發從帳篷裏出來。花知樂一行人嘀嘀咕咕不知道說什麽,雲緩和他們打了個招呼便要去凜王那邊。誰知道花知樂突然伸手將雲緩撈過去:“我們幾個昨天晚上沒睡覺盤算了一下,是葛家二姑娘對不對?力氣大,那段時間又不在的就是她了。”雲緩把他的手拍開:“真不是!別敗壞人家姑娘名聲。”“我們當然不會對外亂講。你平時誰都不搭理,年年拒絕姑娘們給你送花,我們就是好奇到底誰本事這麽大俘獲了小郡王的心。以前兄弟幾個誰有相好的不告訴你?你卻不告訴我們。”雲緩道:“因為我是打算娶回家當正妻的,不能給你們開玩笑,自然不能在這個時候讓你們知道是誰。”幾個人麵麵相覷,慢慢理解了。也對,基本上沒有人願意拿自己的正妻開玩笑。就像雲廣陵,開他小妾或者外邊相好的玩笑可以,要是當著他的麵開韓氏的玩笑,他能把人給砍了。花知樂有些不好意思,他拍了拍雲緩肩膀:“咳,好兄弟,真對不住了,以後不提這個。”雲緩不至於和他們真生氣,以前怎麽相處,以後還是怎麽相處。雲緩想著他們幾個的父母或許到了凜王那邊:“我現在得去父王那邊請安,你們要不要一起?”幾個人一起過去了,桌上擺著新鮮的食物,眾人坐下來一起用,花知樂坐在雲緩身側:“我那邊真有新鮮東西,他們幾個都看過了,你今天不去瞧個新鮮?”雲緩往常吃飯都很積極,一頓飯量比別人三頓都多,他一想起今天上午要喝帶狼血的羊奶,現在已經食不下咽了。“現在都是人,等下午再說吧。”“下午日頭那麽重,大家都去補覺了,我也補覺,才沒空理會你。”“那我不去看了。”“不行!”花知樂還等著雲緩誇自己神通廣大呢,其他幾人都誇過他了,都說他膽子大了不得,“等下他們跳舞,你和我去看看。”雲緩拿了一塊麵餅子啃:“好吧。”這邊雲緩幾個剛吃過東西,雲廣陵突然把他叫去了。雲緩不明所以,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隻能獨自上前:“大哥。”雲廣陵走到了一處帳篷旁邊,他從懷裏拿出雲緩的頭飾和那塊赤玉環:“是你的東西吧?今天早上被我手下的人撿到了。”每個人的頭飾和衣物看起來差不多,細看會有很大的區別。畢竟是手工製作,不可能製作出一模一樣的,更何況,為了防止被偷盜,所有珠寶上麵都有每個人的印記。這個時候雲見海三個人過來了,雲見海看到雲廣陵手中拿著東西,上前了幾步:“大哥,你拿了什麽?呦,這不是七弟的東西嗎?這塊赤玉是腰帶上的吧?背麵刻著‘行之’二字,看來就是王妃讓人給七弟製作的首飾。”雲廣陵不悅的道:“關你什麽事?”“嘿嘿,是不關我的事。”雲見海道,“我是好奇,七弟昨天晚上是不是和什麽人好上,把東西落在草叢裏,讓大哥撿去了?腰帶若不摘下,這枚赤玉環萬萬不可能掉下來。”雲緩把這些頭飾和赤玉環拿了過來塞進衣服裏:“我有沒有和人好上,與三哥有什麽關係?”“兄弟幾個好奇她是什麽人。”雲見海說著看向了雲煜和雲嘉駿,“老五,老六,你們好不好奇弟妹的身份?”雲煜陰沉著臉一言不發。雲嘉駿捧場的道:“小七,咱們兄弟幾個都風流,卻從沒聽你有過什麽風流韻事,現在有了,和我們說說看。”雲廣陵知道雲緩麵皮薄,經不住他們這樣排擠。他冷笑一聲:“是老三媳婦家裏的姑娘。老三,你舍不得把人嫁給老五,給老七當側妃怎麽樣?你要知道,老七正妃得是皇帝指婚。”雲見海臉色鐵青:“你”他媳婦娘家的妹子壓根沒有來這裏。自從凜州歸順麒朝之後,未出閣便來月閬節的女孩子逐年減少。故事裏男男女女在月閬節相好是件不錯的事情,而在現實當中,大多人都是偷偷相好,不會將這件事情說出來,倘若說出來了,多多少少可能有人開些玩笑。那妹子在府上的尊貴程度和他媳婦兒差不多,一個給雲見海當正,一個給他弟弟當側室,說出去雲見海的臉麵還要不要了?雲見海寒聲道:“那姑娘壓根沒來。大哥,你這樣說就不好了吧?你想挑唆我媳婦兒和我吵架?”雲緩一笑:“那三哥想聽什麽?此外,三嫂和你吵不吵架,與我們無關。”雲見海鬧了個沒趣兒,隻好灰溜溜的帶著另外兩個離開了。雲廣陵掃了雲緩一眼:“改天把人帶來給我看看,如果是個不錯的人,再讓母妃給你們辦婚事。”雲緩擔心雲廣陵知道了那個人是連鋒,會衝上去把連鋒打一頓。連鋒君子之風,即便他能打得過雲廣陵,一定不會和雲廣陵還手。他轉身往回走:“大哥,花知樂找我有事情,我先回去了。”花知樂吃飽喝足,趕緊帶著雲緩去他住的地方。雲緩不解的道:“你究竟帶了什麽東西?”回到帳篷邊,花知樂把左右的人趕走,從自己枕頭底下拿出了一本冊子:“喏,你替我臨摹的《甘泉賦》,我用它換了本極品春宮,有字又有畫,配圖還是上了顏色的,還是本朝很有名的才子所畫,每一幅畫都價值不菲。”雲緩對這些不感興趣。前幾年這群人就常拿一些奇奇怪怪的冊子互相分享,這個看完傳給下一個,雲緩從不參與其中。王妃要是知道他小小年紀不讀詩書去讀一些奇怪的東西,肯定罰他一天不吃飯。雲緩起身就要走:“我不看了,你好生珍藏,將來傳給子孫後代。”“去你的。”花知樂道,“你才給子孫後代看這個,這是男春宮!”他嗓門兒有些大了,趕緊出帳篷左右瞧瞧,發覺帳篷左右沒有人,花知樂這才退了回來。一回頭便看到雲緩已經拿了那本冊子,掀了幾張圖。花知樂得意洋洋:“不錯吧?這是名震江南的才子徐清漓畫的,他用筆聯綿輕巧,色彩華貴明麗,筆下每一個人都很漂亮,就算不是春宮,也值得觀賞。”雲緩的耳朵被頭發遮蓋住了,花知樂沒有發現他耳根逐漸變紅了。“還、還不錯。”花知樂把他如何想買這本圖,別人又是如何的不舍得賣,他又是如何拿出了雲緩臨摹的《甘泉賦》,別人才心甘情願去換的事情長篇大論了一遍。他說得神采飛揚,不過雲緩全然沒有聽到耳朵裏去。“這段時間我生怕我爹發現後揍我一頓,所以把它壓在了枕頭底下,不讓任何人看到。”花知樂得意洋洋,“昨天讓他們幾個來這裏觀賞了一番,他們都很敬佩我,說我的膽子大,在凜州無人能及,稱得上是英雄豪傑。”“這件事情你千萬別說出去,倘若讓你爹知道了,你爹肯定把我五馬分屍。”花知樂囑咐道,“咱們兄弟幾個一起看點新鮮的東西熱鬧熱鬧就好了。”這本圖冊僅有七八十頁,講了一名書生誤入破敗的花園躲雨,最後被隻千年修行的公狐狸纏上的故事。雖然配的文字很少,但該有的解釋都有,雲緩在一刻鍾的時間裏全翻完了。雲緩從前總覺著連鋒了解的事情比自己多,沒想到自己也有比連鋒更見多識廣的一天,連鋒還不知道的知識,現在被他看到了。雲緩將畫冊收起來交給花知樂。花知樂趕緊壓在了枕頭下麵:“回去得把它放在最嚴實的密室裏,你們都看過了,不能再讓其他人瞧見,整個凜州城再也沒有賣這種東西的。如果不是圖畫精美,我肯定不會換它。”幾個朋友的嘴巴嚴實,花知樂還是相信他們的,尤其是雲緩。雲緩整理了一下衣物。外麵已經有奏樂的聲音響起,整整一上午都要載歌載舞。幾個兄弟和他們的妻兒都齊了,這種場合雲緩必須到場,花知樂也要跑到花家那邊,兩人出了帳篷過去。作者有話要說:第60章 雲緩和花知樂各自去了自家人的旁邊。雲虎拉住了雲緩的手:“小叔剛剛去哪裏了?”雲緩腦海裏還浮現著剛剛的畫麵。那本畫冊確實很漂亮, 人物修長麗,並非十分寫實的工筆畫,卻很有意境。如花知樂所說, 即便不是春宮, 也值得別人觀賞。他抬手摸了摸雲虎的頭:“哪裏都沒有去,隻是來晚了。”這個時候七八名奴仆抬來了一棵將近兩丈高的樹木,樹幹上的枝條是能人巧匠裝上去的,茂盛的葉子全部是絲綢所做, 它看起來栩栩如生, 每一根樹枝上都掛著不同的東西, 有的掛了金銀玉石製品, 有的掛了各種匕首, 甚至還有一些罕見的貝殼和珊瑚。中間已經挖了一個大坑,這些奴仆把假樹埋進坑裏, 讓它穩穩的站起來。草原上的樹木很少很少, 幾乎可以說是沒有。凜州城內大多數貴族家裏的樹木亦是從外地移栽過來,大概是物以稀為貴,月閬節上眾人會把一棵假樹立在正中。這棵大樹自然代表家族, 上麵的枝葉象征著茂盛的子孫,凜族人認為,先人會在月閬節等重大節日的時候回來,他們無處可依托,把一棵樹放在這裏, 歸來的先人魂魄會寄身於樹上。一群人圍著這棵樹載歌載舞, 雲緩跟著他們繞著這棵樹轉圈跳舞, 這個時候, 一名裹著狼皮的人從外麵闖了進來攻擊所有人。雲緩知道雲廣陵是拿木刀砍狼的人, 沒空護著雲虎,所以雲緩反手將雲虎抱起來往邊上躲。沒想到這次不是雲廣陵,凜王從樹下抽出了那把木刀,重重劈向了那名披著狼皮的人。惡狼倒地,凜王從手下的手中接過一海碗狼血,狼血被倒入雪白的羊奶桶裏。雲緩太過驚訝,忍不住直視著凜王。其他人同樣驚訝的看向凜王,接著又看了一下雲廣陵。凜王哈哈一笑道:“本王年輕時都是砍下真的頭顱取血,現在習俗有所改變,今年本王想試試新的。”一群人誇讚凜王寶刀未老。與此同時,絕大多數人對雲廣陵的眼神變得疏遠了起來。這場儀式上斬惡狼的勇士必須是凜州的下一任繼承人,近百年來沒有變過。凜王年輕的時候是世子,自然是他擔當這個勇士。自從雲廣陵能提得起刀,這些年來都是他來斬殺惡狼。今天凜王搶在雲廣陵前麵做了這件事情,無疑是告訴眾人,凜州下一任繼承人很可能不是雲廣陵了,他與雲廣陵之間產生了不可調和的矛盾。如果說昨天晚上是暗示,今天就等同於明示。旁邊的韓氏不敢多問雲廣陵,隻悄悄的從雲緩手裏把雲虎抱了回去。雲緩看向了雲廣陵。出乎意料的是,發生這麽大的變故,雲廣陵的臉色並沒有太多變化,這個前段時間失魂落魄心情沮喪的他簡直判若兩人。雲緩本來想安慰雲廣陵幾句,看到雲廣陵這個樣子,他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些什麽才好。每個人都分了一碗混合著狼血的羊奶。雲廣陵仰頭一飲而盡,雲緩實在喝不下去,他聞到這股濃重的生血氣息便覺得反胃,強行喝下肯定會吐得昏天倒地,正猶豫著要不要趁人看不見偷偷倒掉,雲廣陵已經走了過來,劈手將雲緩這碗羊奶奪走喝掉。雲緩鬆了一口氣:“謝謝大哥。”雲廣陵冷冷勾唇一笑:“以前看見母妃拒絕喝這碗羊奶,我隻覺得她矯情,現在想想,最聰明的人還是母妃。”雲緩愣了一下:“是啊。”王妃從不委屈自己強行融入進去,大概她從一開始便知道,本就是不一類的人,即便強行融入也會被排斥。一滴水進入一鍋油中,即便它認定自己是油,對方也不會承認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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