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不可能讓全是凜族血統的人繼承凜王之位。雲廣陵被廢,雲緩身死,擁有麒朝和凜族雙重血統的人隻剩下雲煜。凜王府的一切,終究是他雲煜的。劇情和他在話本中看到的偏離了太多太多,無論如何,結局都是一致的。雲緩死了。連鋒身側空空蕩蕩,既然雲緩無法向連鋒伸出援手,那麽,最終拯救連鋒的人隻剩下雲煜一人。和龐大的麒朝相比,與尊貴的皇後之位相比,這個小小的世子之位,壓根算不了什麽。雲煜幽深的眸子裏出現了濃重的欲望,他夢寐以求的一切仿佛就在眼前。凜王濃眉緊皺,不悅的目光落在雲煜身上:“老五?你在想什麽?”雲煜深吸了一口氣:“兒臣是在想,小七已經死了,小七院子裏那些下人,是不是都回來了?倘若他們一直在李輕舟的府上,並不像話。”這些小事凜王不在意。他看向雲煜的目光帶了些許鄙夷:“都什麽時候了,你居然在想這個……罷了,你回頭過去看看。雲緩已經死了,他院子裏的人隨便打發到別的地方幹活,他的東西收拾去庫房,別白白占用地方。”雲煜點頭:“是。”天邊一片血紅,已經到了日落的時候,這個季節難得出現了火燒雲。長長的道路上空無一人,雲煜走在其中,他的影子被拖得很長。閉上眼睛之後,凜王府的氣息一如既往的冰冷,在這裏待上二三十年,血肉做的心髒會變成石頭,人會變得無情。雲緩已經死了。作為雲緩的兄弟,他繼承雲緩的一切理所應當。雲煜暢想著即將發生的一切,整個人陶陶然,仿佛要飛了起來。夜裏雲煜輾轉反側,前半夜裏一直想著等自己得到世子之位後,該如何向連鋒投誠。話本裏所看到的一切痛楚,雲煜不想再承受一遍,被流放時艱難的日子,比一刀殺了他還讓他感到難受,即便不被流放,真讓他做了凜王,他亦不會覺得滿足。凜州雖然不小,對整個麒朝而言卻隻是一個小角落,土地貧瘠生活不穩,這邊的貴族相當於都城和其他繁華地區的貴族就像是土財主。一直以來雲煜野心勃勃,他勢必要擁有更多的榮華富貴,僅得凜州這偏遠一隅,遠遠滿足不了他的胃口。此外,他對連鋒亦是仰慕畏懼,渴望與對方並肩同行。能從最困苦的環境裏重新站起來爭奪天下,並非尋常人能夠做到,倘若能站在這樣的人身側,即便得不到對方完完全全的喜歡,亦沒有任何遺憾了。後半夜雲煜朦朦朧朧的睡去了,約摸到了清晨的時候,恍惚間聽到外麵有異樣的響動,一名小廝連滾帶爬從外麵走了進來:“五、五公子……”雲煜不滿的道:“發生了什麽事情?”這名小廝結結巴巴的道:“世子、世子他反了!”雲煜震驚得不知說什麽才好。前世雲廣陵被眾人逼急了之後,他再無王妃維護協助,麵對眾人聯合起來的排擠與打壓,最終自亂陣腳,想著囚禁凜王逼迫他讓出王位。因為凜王的人馬多於他的人馬,最後雲廣陵失敗了。那場計劃之後,雲廣陵徹底失勢,隻能任由朝廷安排。最終朝廷斟酌再三,選擇立雲煜為世子,雲廣陵被囚禁在院中,雖然他活著,卻和死了沒有什麽區別。雲煜漫不經心的道:“讓他們鬧去吧,大哥注定是敗局,我繼續睡了。”他的話音剛落,麵前的小廝吐出了一口血,緩慢的趴在了地上。直到這個時候,雲煜才看到這名小廝的後背上插著一支箭。雲煜的眉頭跳了兩下,外麵的丫鬟小廝一陣尖叫,各種聲音入耳,雲煜披上了衣服匆匆起身。冬夜裏的寒風吹得人遍體生寒,每一陣風似乎都要把人的汗毛吹得全部戰栗起來。四周火光衝天,伴隨著各種殺戮打鬥的聲音。凜王這陣子擔心雲廣陵和他直接動手,王府外圍由數百名甲兵守衛,王府內部更暗藏著許多侍衛。雲廣陵的全部人馬不到其中一半,就算這一半全部調來,不等他們闖入府中便被外麵埋伏的甲兵誅殺了。今天發生的一切太過異常,雲煜穿上幾件衣服,一腳踹開旁邊瑟瑟發抖的下人,他想趁亂跑出去到朋友家裏避避風頭。天還未完全亮,東方僅有一點點朦朧光暈,雲煜哆哆嗦嗦的去馬廄裏牽馬,這個時候他突然感覺通體發冷,不用回頭便感到自己脖子上橫了一把刀。細碎的雪落了下來,零零星星的將地麵鋪了一層淡白,與地上寒冷的銀霜結為一體。跪在地上的時候,雲煜怎麽想都想不明白為什麽雲廣陵這次能夠成功。凜王失去了一條左臂,被兩名甲兵按著趴在了地上,淩亂的胡須上沾滿冰雪,雙眼空洞且倉皇。雲見海和雲嘉駿都是一幅惶恐不安的模樣,他們兩人披頭散發全身血汙,看起來肮髒無比。凜王的院子裏已經浸滿了鮮血,屍骸堆積在周圍,鮮血深深沁入土裏,散發著一股濃重的血腥氣息。這樣殘忍且直接的場麵,並不像雲廣陵的作風。雲廣陵一身的血腥,此時風雪變大幾分,他頗為陰森的看向眾人。凜王氣得臉色青白:“你你這個大逆不道的孽畜!”雲廣陵咬牙切齒的道:“孽畜?你這樣的父親有什麽資格罵我?雲永泰和雲堯死了,你哭天搶地拿人撒氣,眼下小七去世,你一滴眼淚都不掉,隻怕將來我沒了,你也是一樣的高興!”凜王兩眼翻白,險些暈過去:“大逆不道!大逆不道!果然是混血的雜種!”雲廣陵手中長刀一揮,刀鋒劃破了凜王身上的衣物,在他肩上留下血痕。雲煜臉色發白:“大哥,你這樣做,如何讓眾人信服?因為你前些日子殺害首領神山柃一家,各地的首領都來了凜州,要父王給他們一個交代,倘若他們知道你的所作所為,定要”他的話未說完,外側傳來一陣聲音,數十名身著深青衣袍與披風的男子從外走來,這些人麵容冷峻身佩長刀,隻看這些人的衣著,雲煜的心便深深的沉了下去。領四品熊羆印的暗衛,連鋒最精銳冷血的一批手下。數十個頭顱滾動著到了雲煜和眾人的身前,因為天氣太冷,這些頭顱上的鮮血已然凝固,隻有眼睛惶恐的大張著。一道冷冽低沉的聲音從外傳來:“你說的是這些廢物?”院裏院外身披戎裝的甲兵俱跪在了地上,開辟出一條道來。雲煜看到身著墨色龍袍的男子走到了麵前。凜王和雲見海等人看到首領的頭顱之後,被氣得又吐了一口鮮血,再抬頭看到這張既陌生又熟悉的麵容,他們全都睜大了眼睛。連鋒的眸子深不見底,對凜王府這種恍若地獄般的慘烈景象似乎習以為常。他冷淡的掃過眾人,語氣一如既往般淡漠,隻是說出的話語卻讓眾人的心跌到了穀底:“雲緩生前你們對不住他,他現在沒了,你們便以性命代為來償還。”雪花簌簌而下,很快融化在了地麵上的鮮血之中。雲煜瞳孔縮小:“太、太子殿下……”連鋒涼薄的目光落在了雲煜身上。連鋒早就發現了。雲煜無緣無故的對他示好,與前世截然不同的態度,看向他的目光裏都帶著畏懼。隻是連鋒從不在意這種人,沒必要多費心思與對方爭鬥,因為對方不配他多分一個眼神。雲煜看著對方冰冷的目光,臉色一點一點變得灰敗。他終於明白,為什麽此生的一切都和話本中的不同。因為掌控話本的並非他一人。鮮血將整個院子打得透濕,血跡蜿蜒著往外流淌,轉瞬間他們便沒了生機。大雪簌簌飄落,連鋒半邊身子都變得銀白。雲緩沒了,他們卻好好度過了五年,這是他一直以來的遺憾。前世的遺憾今生來彌補,雖然遲了太多,結果卻如他期望。不過,他並不會給雲緩看到這些,更不想讓雲緩見到自己最冷血殘忍的一麵。雪越下越大,起初消融在了血中,很快覆蓋了這片鮮紅,讓人完全看不出這裏發生過什麽,整個凜州城銀裝素裹,被紛紛揚揚的大雪所掩埋。雲廣陵看向連鋒:“接下來應當如何?”“鎮壓收權與安撫一事你和李輕舟去辦。”連鋒在高處看著東南方位,“朕帶著他回家。”作者有話要說:第65章 陽的氣候比凜州的氣候溫和許多, 這個時節臘梅開得正好。淡月之下,黛色的枝條向上生長,一點點深紫花蕊沁著濃香, 圓潤的黃色花瓣片片伸展。窗戶雖然是大開著, 燒著地龍的房間裏卻沒有絲毫寒氣,溫暖的氣息蔓延在宮殿裏的每個角落。一眾宮人進進出出,皆是屏聲靜氣,不敢發出任何聲音。兩個月前太子突然回朝, 朝中大臣這才知曉太子與皇後被皇帝殘害前由心腹偷偷帶出了都城, 他們俱站在了太子這邊, 斥責皇帝這些時日荒淫暴虐殺害忠良。一夕宮變後, 元德帝自刎於清河殿, 以死謝罪,眾臣順應天意推太子連鋒為帝。本朝清河殿曆來是諸位帝王的住處, 新帝登基後則將住處改到了清晏殿。龍床上的小公子從一個月前被送到皇宮時便一直在昏迷當中。他們被挑選到清宴殿做差事, 從來沒有見這個小公子醒來過,未得總管勞公公的準許,他們甚至不能到龍床前伺候。因此, 能見這個小公子一麵的人是少之又少,有兩次宮女更換熏香時瞧見了,偷偷說睡在空床上的小公子是罕見的絕色少年。清宴殿許多宮女太監都知道這個一直昏睡的小公子長得好看,究竟是怎麽好看,卻極少有人知道。上個月恰恰好是過年, 新帝大赦天下, 順理成章建元為天朔。聽到外頭傳來勞公公的聲音, 眾人本就安靜, 此時更提心吊膽了起來, 安安分分的將瓶子裏的花插好,靜靜侍立在一旁。勞禧恭敬的跟在連鋒的身後:“白日裏吳道長來清宴殿看了一番,喂了小公子一些花露,他說小公子一切都好,五日後他會再進宮一趟。”連鋒冷淡的點了點頭:“都退下吧。”眾人都退出了寢宮,勞禧自然跟著退到了屏風之後。連鋒將外衣脫了下來,他走到床邊,雲緩正在枕中安睡,纖長的眼睫毛末端微微有些卷翹,墨發鋪散在了雪白軟枕上。因為一直沒有蘇醒,雲緩比前段時間更清瘦了一些,連鋒將他摟到懷裏的時候,從前隻能感覺到溫涼勻停的骨肉,如今更多的是纖薄的骨骼。他在雲緩的眉心輕輕吻了一下。雲緩睡得很沉,不知曉是在做什麽夢,唇畔始終帶著些許笑意,哪怕是在睡夢中,依舊給人溫柔無盡的感覺。......幾日後西北來了新的消息,陌那鳶帶著一批心腹入了陽。這段時間麒朝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處在西北方向的伯山族亦發生了一場異變。連鋒早就接到了密信,對陌那鳶來陽的消息並不意外。他派了官員將對方安置於宮外,第二天晚上,連鋒在紫宸殿接待了陌那鳶。陌那鳶冬日衣著與春日不同,這時她既不漏腰也不光腳,身上裹了厚厚一層狼皮,墨發高高束了起來,一串銀白色的飾品掛在額頭上。看到連鋒之後,陌那鳶眸中由衷流露出欽佩和畏懼,她對連鋒行了一禮:“陛下。”連鋒身著墨色衣袍,衣上繡日、月、星辰等十二章紋,冕旒垂下遮擋俊美無儔的容顏,與數月之前相比,他更多了一些身居高位的威嚴與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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