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麵的宮人最先發現雲緩蘇醒了。他們趕緊過來給雲緩披上了衣服, 讓雲緩坐到了榻上。雲緩墨發垂散下來,蒼白清瘦的麵孔上沒有太多血色。宮人都知道雲緩體弱,這段時間皇帝日日都在他的身側, 無論他提出什麽要求, 皇帝都盡心盡力的幫他完成。這種寵愛並非對每個人都有,事實上皇帝的性情十分冷酷,也隻有在這個身體孱弱的小美人麵前才會流露出最溫柔的一麵。現在雲緩赤足踩在地麵上,哪怕地上鋪著一層厚厚的地毯, 眾人依舊擔心他的身體狀況。皇帝不在這裏, 萬一雲緩有三長兩短, 等皇帝回來肯定會問罪他們。雲緩思緒萬千, 完全沒有注意到身邊發生的事情, 他被太監裹上披風坐在榻上,因為怕冷, 他離薰籠很近, 薰籠裏若有若無的檀香沾染在他的衣服上,這讓他整個人都籠罩著很朦朧淺淡的冷香。很快,宮人送來了一杯熱氣騰騰的牛乳, 雲緩小小抿了一口,溫熱的感覺讓他回到現實之中,他再次去看這裏的宮殿。相對於待了好幾年的凜州,這裏的一切確實讓雲緩感到不太熟悉,好幾張麵孔對他來說也是陌生的。對於連鋒的身份, 他這些天本來已經知曉了, 可是聯係到過去種種, 想起連鋒虛構的那個身份, 雲緩總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淡竹聽到外麵宮人的聲音, 被叮囑了幾句之後,淡竹過來看望雲緩。“小公子,您夜裏蘇醒了?”淡竹道,“現在天才蒙蒙亮,您還可以再睡一會兒。”雲緩搖搖頭:“我現在睡不著了。”淡竹這些天見到的雲緩都在認真做他自己的事情,雲緩本來就是很安靜的性子,不大喜歡對外交際太多,哪怕與很多人相處的都很融洽。隻有在連鋒和王妃等很親近的人麵前,雲緩才會把最真實的一麵表現出來。淡竹猜想雲緩半夜裏是被噩夢嚇醒了,看到陌生的宮殿會產生不安。都城繁華無比,氣候溫暖適宜,畢竟不是雲緩最熟悉的地方,產生不安很正常,尤其是在連鋒不在的情況下。......“噗哧”一聲,鮮血濺了一臉。連鋒麵無表情的把刀插在了腰間。旁邊的太監們渾身發抖,這個時候都圍上來查看連鋒的狀況:“陛下受傷了!快!傳太醫!”跟著連鋒來醺山行宮的人並不多,他隨行帶上了一名太醫,完全沒有想到這個時候居然能派上用場。更沒有想到潛伏在暗中效忠於元德帝的人居然有這樣的能耐,請來一群殺手假裝年老的宮女太監埋伏在醺山行宮裏,連鋒一時間鬆懈了,未曾察覺到這些人的真實麵目。一名暗衛上前:“陛下,有兩名活口。”連鋒大馬金刀坐在上首,太醫正小心給他包裹著腰腹一帶的傷口。這處劍傷並不重,隻是傷了一點皮肉,太醫清理幹淨後塗上藥粉,結結實實的包紮起來。兩名活著的殺手被拉到了連鋒麵前,刺殺失敗他們本要咬破藏在口中的毒咽下去,誰知道連鋒的暗衛動作迅速,當即扣住下頜阻止了他們的動作。這群人是寧死也不願落在連鋒的手中。服毒去死是一瞬間的事情,落在連鋒的手中,不知道會遭受怎麽樣的折磨。連鋒俊美的麵容上帶了些許戾氣,眸子微微眯了起來。他打量人的時候,總會讓人從心底裏感到恐懼和戰栗。“一刀一刀的割,直到說出背後指使者。”“是。”對於死亡和折磨之事,連鋒並不感到血腥或者不適,他骨子裏便是很殘忍無情的人,隻是為了權位不得不隱藏起來。惡鬼般的哀嚎響徹宮殿,一聲比一聲更淒厲,又慢慢的嘶啞下去了,兩側宮人無不被這種場景嚇得兩腿顫抖,就連旁邊的太醫亦渾身發軟。連鋒把一旁沾滿鮮血的刀細細擦淨,等它再度變得寒光凜凜,下麵兩人已經連聲音都發不出了。不過還活著。連鋒不說讓他們死,他們就算被割了一萬片也不可能死掉。幕後指使者早就被講了出來,隻是連鋒會讓所有人看到與他作對是什麽下場。勞禧湊到了連鋒身旁,他先前就在宮裏多了,雖早早跟了連鋒傳遞消息,實際上有些心軟。“陛下,小郡王雖然不住這處,可這片宮苑是為他而修,等暑熱時他搬過來,被什麽東西衝撞到了便不好了。”連鋒眸子裏的戾氣稍微緩和了些許:“活著已經是魚肉,死了還敢出來嚇人?”不過他畢竟顧忌著雲緩,這樣的一麵,連鋒永遠都不會讓雲緩看到。雲緩太幹淨了,手上從未沾染過人血,連鋒不想讓雲緩有任何陰影。他做了一個手勢,下麵的暗衛心領神會,給了這兩人一個痛快。連鋒還不知道怎麽向雲緩交代自己身上的傷。雲緩晚上睡覺總是要睡在他的懷裏,有時候做噩夢了還要連鋒哄他,埋在連鋒的心口蹭來蹭去,兩人貼得那麽親近,這一點傷很難瞞得過雲緩。連鋒回到宮裏時已經是第二天中午,他詢問了一下留在清宴殿的宮人。雲緩這幾日和往常一樣,每天去翰林院做些清閑自在的事情,和新認識的朋友簡單聊幾句,偶爾會在散值後去勾欄裏看看戲聽聽書。在凜州的時候,雲緩上頭有凜王約束,以至於他的生活有些枯燥乏味,除了讀書還是讀書。都城繁華熱鬧一些,適合雲緩這樣年輕且好奇心強烈的小公子。連鋒前世曾經無數次在夜裏想過,他想他得到雲緩後會做什麽。其中之一是將雲緩困在宮城之中,不讓任何人見到雲緩,隻有自己日日夜夜看見對方,無論雲緩是祈求還是什麽,他都不會放手。得到之後,他最期望的是雲緩能夠順心如意,最好開心一點,不要像在凜州時那般,將一切不開心的事情藏在心裏。而後,連鋒在床上看到了一件自己常穿的衣袍。雲緩不可能拿著連鋒的衣袍自瀆或者做其他的事情,事實上這件衣服幹幹淨淨,沒有連鋒想要看到的任何痕跡。問了一下殿裏伺候的宮人才知道,雲緩睡覺的時候會把連鋒的衣袍放在枕旁。因為連鋒這幾天不在,雲緩很想念他,吃飯做事的時候都會走神。但他不會讓同僚發現,被看出異常了隻說家裏有一點點事情,所以才會走神。殿裏堆積了不少政事,連鋒去宣室殿中處理。雲緩這個時候肯定還在翰林院,不知道對著一摞書在忙活著什麽事情。連鋒身上的傷需要好好療養,禦膳房裏給連鋒燉了烏雞參湯,另外準備了幾道甜點。連鋒原以為自己這幾天不在,沒辦法約束雲緩,雲緩一定會吃很多甜食,問過宮人才知道,雲緩這兩日並沒有什麽胃口,總是懨懨的無精打采的樣子。幾位大臣進來匯報一些事情,他們離開之前,勞禧給連鋒送來銀耳雪梨湯和兩道精致的點心。連鋒把內相高秀留了下來。高秀有些恐懼,他聽說昨天行宮發生一些事情,陛下似乎受了點傷。這種消息來得極其隱秘,隻有少數幾個位高權重的大臣才能打聽得到,一時間人心惶惶,都怕被栽贓到自己頭上。高秀曾經和先帝有許多交情,卻不代表他留戀先帝,事實上他對先帝的許多做法都有著不滿。若說服氣,他還是服氣當今聖上。現在皇帝突然把他留下來,他惶恐不安,生怕皇帝認為他有可能是組織刺殺的幕後黑手。連鋒道:“宸郡王在翰林院如何?”高秀鬆了一口氣,原來是問雲緩的事情。雲緩能進翰林院,是靖侯那邊打了個招呼,高秀隻知道靖侯世子娶了雲緩母親的妹妹,是雲緩的姨父。靖侯府的麵子,他們不能不給,加上皇帝這邊明明知道卻無任何反對。高秀不知道皇帝如何看待凜州的,他隻實話實話:“宸郡王才華橫溢頗為明秀,交代給他的差事都能完成得很好。上進心不強,除本職外不做多餘之事,拉幫結派之事暫時沒有做過。”連鋒點點頭:“他還年輕,不懂事的地方很多,能完成手上的差事已是不錯,高卿若有空閑,多多點撥教誨,讓他學些有用的東西。若他犯了錯誤”“臣一定多加斥責,少讓他犯”“若他犯了錯誤,也不能批評他,你告訴朕,朕親自批評。”高秀雲裏霧裏,倘若不是因為皇帝和這位雲小郡王相差不到十歲,他都要懷疑這位小郡王是皇帝的兒子,皇帝讓自己去帶太子了解政事。“……是。”“禦膳房做了點心和甜湯,你恰好要回翰林院,順路給他帶過去吧。”麒朝的翰林院並不在宮中,不過與皇宮挨得很近,高秀提著食盒出了宮,很快便到了翰林院。雲緩把他今天寫的文稿拿給另一個姓李的修撰去看,李修撰和雲緩關係不錯,指出了一些可以再刪減的地方。這個時候內相回來,李修撰以為他有什麽事情吩咐。誰知道內相隻把一個食盒放在了雲緩麵前:“裏麵是甜湯和糕點。”雲緩打開食盒,看到了一碗銀耳雪梨湯和兩碟什錦幹果餡兒的點心。雲緩把點心拿出來:“內相大人,李修撰,你們也嚐嚐吧。”內相連連擺手:“不、不必。”他是不敢吃。內相完全沒有想到雲緩身後的靠山不是靖侯府而是皇帝。話說回來,雲緩有皇帝當靠山居然每天還這麽認真乖巧的待在翰林院裏,從來沒有告訴過別人他和皇帝交情很好。翰林院和其他地方不同,想在這裏待得有幾分真才實學,這裏的人基本都是科舉選□□最出挑的那些。皇帝把雲緩安排在這裏,內相覺著一方麵是皇帝相信雲緩會好好學,另一方麵是想讓雲緩名正言順不受指摘的走到更高的位置。李修撰和其他幾個同僚都過來拿了兩塊品嚐,他們是知道雲緩郡王身份的,不過雲緩沒有什麽架子,有什麽問題都會虛心請教,被上級責怪了也不會放在心上,他們在翰林院時間長經驗豐富,都樂意教雲緩一些東西。關於內相出去一趟給雲緩帶點心這種事情,他們隻會認為雲緩太討人喜歡了。如果他們是雲緩上級的話,有這樣賞心悅目且性格可愛的下屬,有什麽好事肯定想著對方。有人一邊吃糕點一邊道:“行之,你有沒有定親啊?沒定親的話我和你講講我堂妹。”其他人豎起耳朵認真聽。要是雲緩沒有成親的話,他們也有把家裏未成親的姐姐妹妹許配給雲緩的想法。雲緩各方麵真的很好,而且從來不去青樓,出去吃飯的時候不占倒酒布菜的姑娘的便宜,很有正人君子的風範。雲緩把銀耳雪梨湯咽下:“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他也喜歡我。”其他人都咳嗽了起來。雖然定情是件風雅的事情,直接說出來總是會傷對方姑娘的名聲。雲緩也想到了這點,很快加了一句:“他是男的。”所有人都愣住了。實話實說,在麒朝,兩名男子成親並不是什麽罕見的事情,許多家族裏總有人娶個男子進門。雲緩從前沒有表現出來他對男子有意,其他人更沒有往這方麵去想。大家多多少少有點震驚,主要是想不到什麽長相的男人能配得上雲緩,雲緩長得太出挑了,一般男人站在他身邊總要被他的樣貌壓過去。“你居然喜歡男人?”其中一名翰林好奇的道,“他長得怎麽樣?家世怎麽樣?有無官職?”雲緩思考片刻:“長得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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