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緩昨日裏沒有來,他不知道劉卓誠變臉比翻書還快,對自己的態度又有了改觀。今天雲緩的事情格外的多,不僅有昨天堆積下來的,劉卓誠還特意給雲緩安排了更多。一直到翰林院的人都走光了,雲緩才放下手中的毛筆。他鬆了鬆自己的手腕,手指因為寫字而有些酸痛,雲緩稍微揉了一會兒。外麵天色早就已經黑了,他麵前放著一盞小小的油燈。今夜月色太好,燈火熄滅之後,柔柔的月光照了進來,照得一地銀白。推門出去,居然看到勞禧站在外麵,他奉皇帝命令接雲緩回去,雲緩遲遲不出來,他在外麵等了許久。像勞禧這樣的大內總管,五品以下的基本沒能力接觸到他,五品以上的官員都對他尊敬有加,畢竟是離皇帝最近的太監。他在大臣麵前有時候態度倨傲,在雲緩麵前從來低眉順眼,不敢絲毫得罪。連鋒在刑部待了一天,即便洗了次澡換了衣服,身上依舊沾染些許血腥氣。雲緩完全不知道這些,他拉下連鋒的衣服看了看傷口。太醫院對連鋒的傷很重視,送來的藥膏都是最好的,保證不會留傷疤那種。這麽短的時間內,傷口已經結痂,並且不再滲出血珠。雲緩鬆了一口氣。他把連鋒的上衣合上,合好之後又想和連鋒親近。連鋒在床上的表現讓人意亂情迷,強悍結實的身體給人很深的安全感。但連鋒看起來喜歡公務多於喜歡他,每天對著厚厚的奏折批閱,從早到晚都在看折子。麒朝的皇帝頗為辛苦,倘若想要不辛苦,那權力就得分給大臣,要能容忍大臣厲聲厲色的批評,既要唯吾獨尊又要清閑自在還要四海升平這是不太可能的。連鋒一直以來都精力充沛,落在他手上的事情,他都要辦得完美,對他而言皇權不可能旁落。雲緩真的很粘人,而且很愛撒嬌,他在旁邊處理奏折,雲緩趴在他腿上睡覺,睡覺的時候都不肯離開他半步。連鋒終於處理完最後一份奏折,雲緩這個時候已經睡得很熟了,側臉枕出些許紅痕,濃密的眼睫毛在雪白的麵容上投下一片陰影。他把雲緩抱到了床上,雲緩睜開眼睛,摟著連鋒勁瘦的腰往他懷裏鑽。連鋒單手按著雲緩的肩膀,任由雲緩這樣磨磨蹭蹭對他撒嬌。過了一會兒雲緩親他唇角,一臉期待的看著他:“我們要不要做那個?”那天晚上嚐到了一次甜頭,雲緩便很迷戀連鋒,而且迷戀得不可自拔。他還年輕,十八九歲正是青春最美好的時候,之前雲緩沒有在這方麵接觸太多的信息,對此完全沒有想法,可他又不是聖人,在嚐到甜頭後不可能向先前一樣對這種事情毫不在意。上次連鋒溫柔持久的攻略讓雲緩一晚上眩暈過去好幾次,現在雲緩還想和他在一起。連鋒握著雲緩嫩生生的手指,掰著他的手指和他算時間:“說好了十天一次,你看現在才幾天?”雲緩道:“十天。”“胡說八道,”連鋒捏他手指,冷靜克製的同他講話,“中間隻隔了一天。前天晚上你暈了三次,每次將近一刻鍾才清醒,身體這麽差,全是因為你平時不好好吃飯隻吃甜點。”連鋒精力充沛,每晚好幾次不成問題,關鍵雲緩不僅身體差得要命,還總是暈過去。雲緩趴在他肩膀上:“可是我好喜歡你,而且我暈過去是因為你特別厲害,才不是因為身體差,就算我身體很好也會在這種時候暈過去。”“那你答應我,從明天起隻準吃兩塊甜點,吃飯的時候多吃肉和時蔬。”雲緩並不想答應連鋒。前幾年雲緩不怎麽挑食的,除了特別腥氣粗糙的飯食外,給他什麽吃什麽。但在凜州的時候連鋒天天給他買紅豆酥,來到都城更是讓禦膳房按照他的口味來做,把他慣得隻願意去吃他特別愛吃的甜食。連鋒現在已經意識到一味的溺愛不太好,太溺愛了隻會把雲緩養得比白玉瓶更易碎。雲緩就算再可愛再惹他愛憐,也不能這樣縱容。“五塊。”連鋒刮了刮雲緩的鼻梁:“三塊。”雲緩還想討價還價,連鋒不給他這個機會,輕輕捏著他的下巴吻了上來。這段時間兩人接吻很多次,連鋒熟練得不能再熟練,很快把雲緩親得喘不過氣。處理奏折的時候,雲緩一臉信任的趴在他的腿上睡覺,他那時便有了很多念頭。這次隻做了一個時辰,雲緩困倦的蜷縮在被子裏熟睡,俊秀的麵容上還有未散的緋紅,天真中又有說不清道不明的誘惑。連鋒抱他去衝洗一下,回來把人摟到自己懷裏繼續睡覺。作者有話要說:第75章 第二天雲緩當然起不來床。連鋒搖著他的肩膀把他叫醒, 雲緩揉揉眼睛,看到連鋒英俊的麵容後,他還想往連鋒懷裏鑽。連鋒提著他的衣服帶他下床, 梳洗更衣之後, 雲緩清醒了很多,直接帶著食盒去翰林院了。朝廷各個部門都有供餐,本朝這幾十年來雖在走向衰敗,依舊是很富裕的大國, 對大臣的開支沒有節省過。連鋒雖比先帝嚴厲苛刻, 亦沒有虧待這些大臣, 始終保持著供餐的習俗。但天天吃食堂總有吃膩的時候, 許多大臣下朝後會去吃宮門外的小攤, 穿著華貴的一品大臣在宮門外坐著馬紮吃餛飩是常有的事情。上朝以外,有些大臣來衙門也會帶自家廚子做的飯菜, 雲緩吃不慣翰林院食堂的大鍋菜, 禦膳房的人會給他提前準備好每天的食物。所以雲緩現在天天帶飯來上班。畫卯後雲緩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他看著上級都不在,照舊打開了自己的飯盒帶薪吃飯。打開之後雲緩瞬間呆滯住了, 他原以為連鋒說的條件要到明天才實施,沒想到現在已經實施了,他都不知道連鋒是什麽時候吩咐禦膳房的人。往常禦膳房會在他早膳的食盒裏放一盤金豆糕,是棗泥白糖和玉米做的,糕點表麵上還會裹一層金桂花或者幹玫瑰花瓣。今天本該放金豆糕的一層被放了一盤煮熟的山藥, 白玉般的山藥用薄薄一層桂花醬拌了拌。雲緩嚐了一口, 山藥的味道比他想象的更清甜。其他兩層是水煮羊腿肉和煮春筍, 羊腿肉是最鮮嫩的一小塊, 不腥也不膻, 煮得火候剛剛好,入口即化。春筍隻用很清淡的醬汁調味,味道更加甘美。他開著窗戶吃早膳,吃得非常開心。吃完之後雲緩把食盒收拾幹淨,他捧著茶盞喝茶,茉莉香片浸泡在清澈的湯水之中,唇齒間都是清甜的花香氣息。喝著喝著突然感覺不對勁,雲緩一抬頭,看到高秀趴在窗邊看著自己。高秀花白的胡須抖了抖,整張臉耷拉下來,眉心深深的紋路看起來更深,一副嚴厲的師長模樣。雲緩每次看到高秀,總是想起王妃給自己請的那些教書先生。雲緩放下茶盞:“內相大人。”高秀點了點頭。雲緩雖不是他的弟子,他依舊挺喜歡雲緩,尤其在得知雲緩是凜王府的嫡子之後。高秀年輕時受過楚家那位老公爺的幾句指點,對方算他半個授業恩師。凜王妃出身江南楚家,是那位老爺子的親女兒,楚家如今衰敗了不少,不比當年鮮花著錦,高秀幫不了對方的忙,但看到凜王妃的兒子,他會想起年少在江南求學時的事情。江南楚家的小姐嫻靜文雅,公子芝蘭玉樹,他想著雲緩在凜州的時候應該是王妃手把手帶大的,渾身的氣度比楚家那些嫡出的公子更為出眾。哪怕沒有皇帝那邊的關係,靖侯將雲緩安排進翰林院,高秀亦會好好教雲緩做事。高秀撫摸著山羊胡須:“既然來了,便專心做手頭的事情,提起精神來。”雲緩一笑,溫和且很有禮貌:“是。”高秀沒有見過雲緩和皇帝在一起的場景,隻被皇帝托著給雲緩帶過一次甜點。雲緩年少,是翰林院裏最年輕的官員,眉眼間帶著很清澈的感覺。皇帝涉世太早,皇宮裏爭鬥太多,他年幼的時候就有很深的城府,十四五歲便戰場上立大功被封王,如今不過二十六七,便生生的將當了三十年皇帝的先帝擠兌得身敗名裂。高秀很難想象雲緩在皇帝這樣嚴肅冷漠的男人麵前是什麽樣子,大概恭恭敬敬的,比對自己還要尊敬數十倍。昨天劉卓誠給雲緩安排了很多差事,這些差事要加班加點做十多天才能做完。雲緩隻有前兩刻鍾能清閑的吃早膳喝茶,等下還要筆耕不輟的忙於公務。高秀從外麵進來,他過問了一下雲緩手頭上的事情,雲緩把劉卓誠的安排一一告知。高秀皺了皺眉。高秀以前與劉卓誠就是點頭之交,同僚多年卻無深入往來,兩人各方麵都差不多。現在皇帝把高秀提拔得比劉卓誠更高,劉卓誠滋生妒忌,這段時間牢騷不斷。大概劉卓誠看出他有心栽培雲緩,且雲緩與男子往來的事情令他不適,他開始針對雲緩。雲緩現在的差事是繁重了一些,但是,如果能夠完成,會在短時間內有較大長進。高秀把一些浪費時間且無助益的差事給推了,接著道:“劉大人讓你寫對邊境州郡治理的看法,這個涉及到凜州,你好好去寫,倘若文辭不夠嚴謹,他會呈到聖上麵前,讓聖上以為你們雲家對朝廷有異心。”劉卓誠昨日安排給雲緩的差事頗多,這是其中一件,夾在諸多事情裏看起來不顯眼,實際上最為緊要,也是劉卓誠給雲緩設下的陷阱。雲緩的兄長是異姓王,雲緩自身也是異姓王。一家子有兩個王爺,皇帝肯定擔心他們有反心。一旦這篇奏狀寫得不好,被劉卓誠抓住漏洞,他就開始挑撥離間。麒朝規矩很多,一般情況下,翰林院中隻翰林學士才有資格寫奏狀議事。雲緩這麽年輕,資曆太淺涉世不深,對朝廷大事了解不夠多,代表翰林院直接呈到皇帝麵前的東西不該讓他去寫。高秀知道雲緩的才學不錯,有意看看雲緩的政治眼界,他隻交代了幾句,並沒有把這件差事撤回。寫奏狀對雲緩來說不難,在凜州的時候,王妃和教書先生不知道給雲緩布置了多少文章,而且他們還把麒朝幾十年來的科舉試題拿給雲緩做,更讓雲緩欣賞高價買來的狀元試卷當然不是原件,是別人從張貼榜上臨摹的。幸好雲緩身體不好,倘若雲緩身體狀況很好,王妃一定把他送出去遊學。雲緩覺著自己就算不是很聰明,王妃那麽多銀子砸他身上,他寫過那麽多的科考試題,寫文章時胡編亂造也能編得像模像樣。他花了好幾天的功夫把這些事情做完,將寫好的奏狀交到了劉卓誠的手中。劉卓誠原本想著雲緩這個小兔崽子寫不出太高深的東西,等他看了一遍之後,瞬間沉默了起來。高秀從他身後走過,同樣看了看雲緩的這篇奏狀。看完之後,高秀摸著胡子道:“劉大人,這次你放心他參與典製的編撰了吧?”劉卓誠臉色漲得青紫:“年輕人的觀點十分淺薄。不過,他援古證今,有些想法可圈可點,潤色之後可以呈到聖上麵前。”正是因為雲緩的某些觀點不夠嚴謹,劉卓誠才覺得高秀沒有幫忙代筆,全部都是雲緩自己寫的。他刻意刁難雲緩被高秀看在了眼裏,這次雲緩順利完成,劉卓誠日後要是再刁難,未免顯得心胸狹隘。至於雲緩參與典製修撰一事,劉卓誠再也不好阻攔。他心裏還是不舒服,每次看見雲緩都沒有好臉色。雲緩的心思完全不在人際交往上,倒是沒有看出劉卓誠對他心有不滿,每天該做什麽還是做什麽。這次休沐日之前,雲緩做好手頭的事情,收拾收拾東西就要打算回宮,一名同僚把他叫住了。原來一位翰林今天生辰,晚上在煙景樓設宴,眾人都過去給這位翰林慶生。這種官職不高的,基本上都不能像權臣一樣在家裏大操大辦,好麵子的會在一天工作完成後酒樓設宴慶祝。雲緩前幾日隱約聽到這個消息,當時他手頭有事,一時間給忘了。他翻了翻自己桌子,找出一方還未用過的硯台,這方端硯質地致密,是他閑逛時買的,用來當壽禮再合適不過。雲緩跟著眾人一起過去,去了之後才知道高秀和劉卓誠也在。這兩位大人給下屬一個麵子,在這裏待不了多久,都是打算喝一杯都走。翰林院的氛圍沒有其他部門那麽嚴肅,高秀和劉卓誠雖是上級,其他翰林都同他倆親近,一直在談笑勸酒。雲緩找了一個角落坐下來,看看桌子上有沒有自己愛吃的飯菜,他想吃一道糖醋魚,隔著好幾道菜去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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